理論上能竄出去攻擊二十里外目標的蒸汽鐵馬,實際上在無人操控時能竄出去一里就不錯了。
翻車、翻車,無限的翻車與意外。
馬芳以爲這東西會走直線,可實際上它像喝了一斤老白乾一樣不受控制。
它不但會往前走、往左走、往右走,有時候還會往後走,非常放蕩不羈愛自由。
不過……北洋與馬芳的努力並不白費,他們確實做出了令人矚目的成果。
北京城東安門大街上,一抹火紅的身影衝出靖海伯府邸,伴着蒸汽噴涌、連桿滾動的聲音,像地老鼠般在街上一路‘狂飆’,那是一輛結構結實的蒸汽小三輪。
或許不應該稱它爲蒸汽車,而是一件雕琢精細的藝術品。
它有精工製作的獅子咬珠車頭,一雙銅鈴眼與口中噙着的珠子隨車輛向前發出耀眼的光芒,那是三個帶反光罩的燈泡,只要車子運行,就會被點亮。
揚起的木製獅鬃中斜插一面擋風玻璃,駕駛蒸汽車的小人兒滿面興奮,不時高舉手臂用清脆嗓音高呼避讓。
在他與車架一體的座位後,同樣是一扇弧形玻璃,不過是紅色的,作用是擋住身後斜指向天的煙囪。
腳下的鍋爐更了不得,單從側面看就有一指厚度,筒體包括鉚釘都被刷上鮮豔的紅色,與鍋爐內格柵罩熊熊燃起的小火爐相映,後排一個小座位上被小號煤炭木桶、水桶擺得滿滿當當。
小三輪說是狂飆,其實速度並不算快,只是在川流不息的北京城裡無疑顯得像是狂飆,不過在三輪之後靖海伯府邸牽馬跑出來的兩名勁裝婢女就是真的在狂飆了。
倆人跑得腳下生風,要不是蒸汽三輪開始減速還真追不上他。
不過最後也沒跟上蒸汽三輪,因爲東安門大街走不出二百米就是東安門。
蒸汽獅子三輪上穿着藍曳撒包裹紮沖天揪的小小身影穩穩地把車停在東華門下,好奇地看了看宮門兩側一邊並排停着四輛蒸汽輕車,另一邊停了一排帶燈的鐵馬,從車上遞出個牙牌,附着一支小手銃和腰帶上解下的彈藥袋。
雖然他沒下車,但誰也沒跟他計較。
職守的錦衣校尉看過牙牌,笑呵呵地遞還回去,檢查車上隨行器物,末了還幫他看了看車上的水錶,這便揮手放行。
倆勁裝婢女緊隨其後牽馬而至,看着已突突進宮門的獅頭三蹦子垂頭喪氣,一個回家報信,另一個乾脆摸了摸腰囊裡的銀子,轉頭把繮繩撒了,走進宮門外的慶興樓。
這酒樓是皇帝的產業,東安門外有一個、東安門內還有一個,就開在光祿寺對門,都是萬曆皇帝的產業,店家掌櫃全是宮裡沒事打發出來的宦官。
陳沐在海外的經商理論被皇帝在北京城活學活用,有需求就有市場,那麼些個達官貴人成日進宮,他們的僕從不都得在外頭等着?風吹日曬、雪漫雨淋,多不好,顯得咱這天子不體恤僕從婢女。
慶興樓便應運而生,這原先是個戲樓,在萬曆看來是白瞎了這好地段,乾脆花高於市價近兩倍的銀子盤了下來,主營酒食飲品,獨家供貨渠道,主打的就是一個新奇。
甭管南洋的水果還是東洋的夷人朗姆酒、西域的烤駱駝還是歐羅夷的紅酒,只要你想吃喝,這慶興樓就有。
價錢上比起周遭平價酒樓是稍貴了點,但住在京城裡頭的人,哪怕是他們心腹僕役,也不差那倆錢兒。
爲什麼萬曆就敢一口咬定是心腹僕役呢?不是心腹誰往皇宮門口帶呀是不是。
萬曆爺連鬼神都不怕,更不像先帝怕有違天時,這位統御中華帝國前所未有版圖的皇帝就差下詔明說他就是天了。
水果都是宮裡鵝灰池種的,甭管那水果是要熱還是要冷,鵝灰池都能滿足,一年四季常備各種反季珍奇果蔬。
像黃瓜之類的東西,宮裡鵝灰池已經不再大規模種植,只留一點給宮人敷臉用,那些尋常可見的東西都放在宣府、北直隸的農莊,讓官吏教授大棚做法,培植蔬菜以利天下。
酒就更有意思了,一年的存貨北京城三年都喝不完,頭號供貨商是漢國楊策手下的將軍,過去幾年成船往回運,一半賣、一半進貢,或者說是因爲一半進貢所以能賣一半。
不過最近斷供了,去年一批從西洋靠港的船說楊策那邊受東洋徵調要打仗,畢竟東洋大臣還是德高望重的,讓他們顧不上自己搶劫的正經營生,各類西洋方物可能要晚兩年再進貢。
皇帝大度的表示理解,並讓他們轉達來自皇帝的寄語:再接再厲,羊毛別照着一家往死裡薅,要爭取早日進入地中海。
還真別說,自打皇帝開了這兩家慶興樓,銷售額與利潤直線上升,高興得萬曆大手一揮,讓人拿賺的利潤再去印度修一百八十座廟。
皇帝已經找到竅門了,廟嘛,是不能往好了修的,最好要修的破破爛爛,讓信徒擔心這廟裡和尚會把這廟窮塌了。
能達到這種外觀效果的廟,最賺錢了。
一個僧人帶三五個半路出家的徒弟,自備盤纏,拿上皇帝給的五兩廟產,就可以坐上南洋軍府的兵船轉乘西洋軍府戰船登陸他們的興隆之地創業了。
反正也不需要買地,等着西洋軍府分配就是,修廟得各憑本事,那五兩廟產是讓他們放貸用的。
這樣等個一兩年,就能達成十倍百倍的回報率,完美的資金迴流。
伴着突突聲鑽進乾清宮,直抵禦前的陳海龍再一次咬牙切齒地扳動剎車杆,對聞訊走出宮殿的潞王抱怨道:“王爺,這剎車杆也太難了!”
“噓!”
潞王伸手把陳海龍從車裡抱出來,挑挑眉毛滿眼的羨慕,道:“這就是皇兄去年賞你的獅子車?”
“昂!”
“母親大人不讓開,要等父親回來開,他哪兒能坐得下呀,這不就是陛下給我做的麼。”
陳海龍拿手比着車座,笑眯眯道:“我偷偷開出來,可高興了。”
“行,別說話了,安靜待會,皇兄正在宮裡看電報,一會兒咱們四個去趟香山,好幾個地方都動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