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有些教派不吃血食,而大部分教派則不在乎。
主要在於各地主教對經書的解釋,舊約爲適配猶太教,禁止吃血食,新約則傳播範圍更廣已不太在乎猶太人,所以允許吃血。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在正規的言辭上,是信奉新約的教徒生活耶穌基督的恩寵中,而非生活在舊約猶太人的法律之下。
不過具體到地方修道院,依然要看修士的文化程度與歷史變遷。
英格蘭的聖公會屬於最沒底蘊的一種,單純爲了反對而反對,自個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反對,反正只要天主教的就不對,你讓吃我就不吃,你不讓幹我偏幹。
反正修士會從經書裡爲一切行爲找到理由。
這個時間段,英格蘭的新教自亨利八世選擇開始,它就不是一個獨立的教派,而是英格蘭王室選擇的一種政治意識形態。
它的中心思想意味着英格蘭教會最高解釋權在國王手中,不受羅馬教廷控制,更爲避免因宗教受到西班牙菲利普的威脅而存在。
至於新教與天主教之間主要在解釋教義上的紛爭,英格蘭教會並不在乎。
他們自己的修士都弄不明白教義究竟該怎麼解釋,覺得新教對這句的解釋好,拿過來用;覺得天主教對這句的解釋好,也可以拿過來用。
本來嘛,舊約裡前後不一致的地方就很多;新約裡前後不一致的地方也不少;因爲經文都是在特定環境下寫出的,給出當時特定環境下指導愚昧之人的方法論。
但這世上從來不缺斷章取義之人,一旦斷章取義,就會使經文變成一種不靠譜的東西。
所以需要有個羅馬教廷來做最終解釋,用一套更加不靠譜的理論來解釋斷章取義後不靠譜的經文。
而如今的宗教改革,各地教會爭先恐後爭奪解釋權,則使得解釋越發變得混雜。
其實這也是往後數百年,在基督教經書基礎上生出各種各樣邪教與異端的原因,因爲一套方法論在環境變遷後失去了與時俱進的能力,後輩只能機械地以經解經,必然落得如此下場。
書是死的,人是活的,這一點普利縣的老喬就做得很好。
在西班牙強勢時他是天主教的英格蘭修士,英格蘭新教強勢時,他又成了新教最忠實的信徒,反覆橫跳樂此不疲,應明入城當日教堂裡就掛上了龍虎道君像,總之——誰靈信誰。
趁着爆破天王沒空處理教派的事,老喬一躍成爲普利縣龍虎道君信仰的最終解釋人,道袍裡常揣各門各派經書,有時對着信徒拿錯了也不覺得尷尬,是能攥着十字架念無量天尊的終極二皮臉。
對老喬來說,如今最靈的就是龍虎道君,每天每夜都在撒播神蹟。
什麼是神蹟?
就是城內反叛那天,老主教在教堂椅子下頭藏了十幾杆火槍,他帶倆信徒一根繩子把老主教一綁,他就成了新主教。
事後老喬在教堂裡逢人便誇:“要不是我把他綁了,椅子下頭十幾杆火槍,這一教堂人誰都活不了,大貴族都完蛋了,你一小主教還攙和什麼,對不對。”
“真像修士村那老約翰一樣也算,又沒那勇氣。”
修士村是約維爾下屬的一個村莊,勘探地形測繪地圖的旗軍過去跟那個村子的百姓關係特別好,後來因爲旗軍跟教堂裡的老修士擡槓,非說秦始皇比耶穌生得早,把老修士氣死了。
後來將官爲彌補過失,給那個村子起名叫修士村,部隊以村莊水井爲中心劃出方圓十五里安全區,將範圍內田地全部分給村莊百姓,承諾在這個範圍內不再出現明軍,准許這個村莊不交稅、不受管理。
直到現在,溫切斯特以西所有土地盡已落入明軍之手,修士村依舊維持原貌,只是沒了修士與貴族。
倒真成了安居樂業之地。
正月十五,普利縣轄境下諸多村落舉行燈會,也確實像英格蘭宮廷所想象的那樣,即所謂的戰爭準備,一千二百名普利百姓沿途高打紅燈籠,放着鞭炮送回防過年的明軍再次東進。
其實帶兵發起東征的應明滿心詫異,都這樣了,爲什麼英格蘭王室還不投降呢?
過去半年,他們一直忙着剷除已佔領土地上的貴族、富商、修道院,主要是其中佔有土地的人,沒有土地的貴族或什麼人,明軍也全不在乎。
因爲這是他對英格蘭百姓的承諾,只要百姓不參與對抗明軍,明軍有責任保護他們的財產、並分給他們更多土地。
當然印刷在小報上的承諾原話是:當明軍向東發起總攻,作爲大明普利縣最高軍事長官,只要百姓不參與對抗明軍,將嚴厲禁止士兵劫掠、並將爲富不仁的商賈貴族佔有土地分給窮苦百姓並保護他們的身家性命。
爲富不仁,什麼是爲富不仁?
根據大明的觀點,英格蘭全境佔有土地超過五百畝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爲富不仁。
能分給百姓的土地很多,去年那個對明軍說英格蘭土匪強盜大多數可能在倫敦的農夫過去一畝地都沒有,守護的農莊是領主的,明軍過境後他被分了一百二十畝田還有兩頭牛,官府給他配發全套農耕鐵具,後來乾脆提着長弓參軍了。
他們那個農莊,有四十個年輕小夥子,如今有十三個都加入了明軍,和廣闊大地上的衆多英格蘭農夫一樣,編在與三個牧野營並列的三個普利營裡。
鎧甲兵裝要差一些,但都是經過訓練的長弓手,尤其士氣高昂,明軍回普利過年時他們有一個營駐紮在邊防南安普敦,擊退了兩次溫切斯特的部隊進攻。
誰都能輸,他們不能輸。
明軍的東洋旗軍輸了、牧野營輸了,了不起回亞州。
他們輸了將一無所有。
耕好的地,等不到收成就會變成領主的。
過去兢兢業業爲領主賣命十多年,一朝發現原來沒有領主日子也能過得如此暢快,再也不想回到領主治下了。
這幫人現在整天叫囂着要解放倫敦。
隨着應明率軍再次東征,他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