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興奮

嘴炮失敗。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張翰看不慣張居正已經很久,不是陳沐三言兩語就能說開的。

真要說仇恨,張翰與張居正遠不至於,只是在過去共事的時間裡,張翰對張居正的大權獨攬有怨,張居正也對此次奪情本該站在他這邊的張翰不甘。

老爺子也不是有多大雄心壯志的那種人,擱這事若是高拱,勸勸說不定還管用,可在張翰這兒,勸說是沒什麼用了。

次日朝議,本該在宮門外打得皮開肉綻的四個翰林並未捱揍,皇帝也沒打算提,實在壓在心裡受不了的翰林院長官王錫爵率先出班讓皇帝對奪情之事再做考慮,先把那四個年輕翰林放了。

還真別說,立在朝班當前的陳沐挑眼瞧見小皇帝嘴角一直掛着矜持的笑容,似乎極力端着享受這片刻自由,儘管李太后垂簾,但真正管事的張居正不在,太后在朝堂上給足了小皇帝面子,凡事先問皇帝怎麼想。

這種笑容,就屬於讓各揣心事的朝臣看了覺得高深莫測,另外一小撮人看上去便只會覺得傻乎乎。

陳沐屬於後者,他很清楚,這是皇帝在找親政的感覺呢。

自張家老太爺過世,陳沐見了小皇帝一面,一連聽他說了好幾遍‘親政’、‘等他親政’、‘張先生還政’,這在從前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小皇帝的迫不及待,恰恰說明陳沐以幾次旁敲側擊地方式培養帝國榮譽感初見成效。

小萬曆根本沒搭理王錫爵,笑呵呵地就把讓王大爺站回朝班去,好像前幾日接連憤怒下詔要把這四個翰林往死裡打的不是他一樣,象徵性地問了北洋練兵近況、薊鎮與遼東兵事,隨後又依次點了六部堂官問政。

從吏部地方考成、戶部預算賦稅、禮部閣老家喪事撫卹及諸國朝貢安排,直至工部的河道水利。

等他過完當皇帝的癮,早朝已經幹到中午,朝班最前的當朝大員已經沒有能繼續站着聽朝議的了,皇帝全都讓宦官端來椅子讓一幫老爺子坐着聽。

武官那邊還好,文官這邊就算年輕官員站一上午也捱不住,不時響起幾聲肚子咕嚕響,也就皇帝歲數小壓根不知道餓,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高瞻遠矚地說上幾句沒用的廢話,

陳沐精神狀態良好,眼巴巴看着最前頭老爺子張翰等人都被皇帝賜下椅子坐聽朝議,他沒在武官列也不在文官列,和一幫倒黴勳貴站在一起,沒混上椅子也就罷了,還有人一直小聲嘟嘟囔囔,前頭皇帝絮叨不停,後頭勳貴也小聲絮叨,讓本就聽不清的朝議更加紛亂。

直到有人宦官以傳遞請假手本爲由獻上一本,被皇帝狠狠丟在地下,這才讓朝班安靜下來。

小萬曆沒有動氣,只是小模小樣地冷笑一聲,對拾起奏本的張鯨道:“念,大聲念出來,讓朝廷諸公都聽聽,這是誰的請假手本!”

這要放在前日,恐怕皇帝能氣得跳起來,不過如今他並不憤怒。

憤怒來源於對現實狀態不滿且沒有手段改變,眼下輕輕鬆鬆的萬曆已經有了折騰別人的手段,藏在心裡想憋個大的,自然就不會再生氣。

張鯨原本建起被丟在地上的奏疏便戰戰兢兢,跪拜着將奏疏拾起,應下皇帝的要求,只是剛打開奏疏眼睛便直了,擡頭看看皇帝、低頭看看奏疏,硬僵在那裡既不敢起身也不敢宣讀。

直到萬曆再度催促道:“念出來,大聲得念。”

“陛下明鑑,難道您以爲張居正真的對國家有利嗎?張居正論才幹雖有所作爲,學術根基卻不是正道;志向雖然遠大,卻過於剛愎自用。”

張鯨很難硬着頭皮把這封奏疏讀下去,心裡頭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信上寫的是這些東西,別說些許銀兩,就是抱一塊金磚塞給自己,他也不敢收——你鄒元標是得了王學真傳的弟子,說張居正學術根基不是正道這不是扯淡呢?

小宦官用畏懼的眼神望向皇帝,卻見皇帝嘿嘿笑着頷首點頭,還不忘轉頭對垂簾的李太后小聲說着什麼,這才擡手道:“接着念,朕不說話你就別停。”

“他的,他的一些政策措施不合情理,比如州縣入學的人數,限定爲十五六人。有關官署爲迎合他的旨意,更加減少數量,這是選拔賢才的路子不廣。”

“各地判決囚犯,也有一定數量,有關部門害怕受處分,數量上一定追求有所富餘,這是刑罰實施得太無節制。”

“大臣拿了俸祿,拿了俸祿苟且偷生,小臣害怕獲罪保持沉默,有的人今天陳述意見,明天卻遭了譴責,這是上下言路沒有通暢。”

“黃河氾濫成災,老百姓有的以草地爲家,以喝水充飢,而有關部門卻充耳不聞,這是老百姓的疾苦沒有得到救濟。”

“其他諸如任用殘酷的官員,埋沒傑出的人才,真是不勝舉。臣恭恭敬敬地讀皇帝的詔示,上面說道:陛下的學業還未完成,志向還沒有確定,先生就離開了陛下,就讓一切前功盡棄了。”

“陛下這樣說,真是國家無盡的福份啊。可雖然如此,輔助完成皇上的學業,協助樹立皇帝的志向的人,不能說朝廷就沒有啊!”

“幸好是張居正遭遇父母喪事,還可以挽留,倘若不幸就此故去,陛下的學業莫非就此永遠完不成了?志向莫非終究都不能確定了嗎?臣看到張居正的上疏說:世上先有非同尋常的人,然後才能做非同尋常的事。”

“這是把奔喪看作事而不屑於去做的人。誰不知道人只有恪守仁、義、禮、智信五種道德倫理才能稱其爲人。現在這個人,父母活着時不去照顧,父母死了還不去奔喪,還自我吹噓爲非同尋常,世道人心不認爲他喪失天良,就認爲他是豬狗禽獸,這能叫作非同尋常的人嗎?”

“小臣在奏疏上說了這樣的話,大約要受到嚴厲責罰,臣刑部觀察政務鄒元標已做好準備接受懲罰,奏疏句句肺腑,還望陛下能聽進心裡去。”

奏疏讀罷,烏泱泱的朝臣鴉雀無聲,張鯨捧着詔書都快哭了,翰林院長官王錫爵更是欲哭無淚——他費勁心力就爲救那四個翰林出獄,這下可好,有了這封奏疏,那四個人就算本來沒大事,現在也攤上事了。

雖然王錫爵覺得鄒元標話是沒錯,但不能這麼說啊。

“嘻嘻!”

可怕的沉靜裡,小皇帝在龍椅上捂着嘴笑了,跟吃了果子一樣,高興得藏不住,簡直喜上眉梢了,小手探出日月袍大袖,興奮地對羣臣問道:“還有麼,像這樣的——母后稍安勿躁,兒子能看見、聽見這樣的奏疏,不正說明言路通暢麼?”

“還有沒有這種想法的大臣,趁着今日都站出來讓朕看看,快說出來讓朕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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