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欣這次能夠安然回來,完全是因爲韻柳。
這兩個命運早就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女孩直到現在,才終於得以相見。
這要說到韻柳這趟回六安。那天乘火車到南京後,天色已經很晚了,要找到能搭乘去六安的車也要等到第二天了,她和華清就先在旅館暫住一晚。
那天晚上,夜已經很深了,韻柳還絲毫沒有睡意。她就披上了衣服,想到外面花園裡走走。住進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這家旅館把天井做成了一個花園,倒也精緻。
濃濃夜色下,看不太清楚究竟有哪些花,像是有臘梅、天竹、水仙,菊花之類的,只聞得到四周花香幽幽。逛了幾圈下來,覺得有些累了,她就走到過廊上,依着廊柱,在扶欄上坐着,浸在花香裡,仰望着天井上空那一片澄淨的夜空。冬天冰冷的空氣裡,花香飄得不遠,這樣坐在這裡,隔了一段子距離,就只隱隱能聞見絲絲縷縷清雅的味道,是一種最富天然的冷香,她喜歡這味道。
只是天氣太冷了,坐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回屋去,免得受了風寒,就要耽誤行程了。深夜間,四周很靜,她放輕了腳步踩着樓梯往樓上去。
“先生,您回來啦。”忽然聽見樓下店堂夥計的聲音。
韻柳起初並沒有太在意,不過接下來當夥計招呼的那位先生一開口說話,韻柳就聽出來原來是華清。她想起來華清晚上出去前告訴過她,他是出去聯絡去六安的車。她不由得就停下了腳步,打算等華清上樓來時,問問他明天要乘的車是不是已經有着落了。
不過,華清並沒有立即上來,而是借櫃檯上的電話,給上海的沈公館打了一個電話。當韻柳無意間聽見他在電話裡說的話,卻深深的震住了。
“先生。”華清說,“是我,嗯,您放心,我和林小姐現在已經平安到南京了。我這麼晚打電話,是有一件很重要地事要告訴先生。”
“剛纔我去找尚先生,請他幫忙聯繫一輛車。送林小姐回六安,”他接着說,“不過,卻意外得到一個消息,方蓉欣小姐的下落已經查到了。”
樓上的韻柳募地聽見這麼一句。她的心深深一顫。緊接着,就聽華清把蓉欣現在所有的情況細緻詳述給沈新南聽。韻柳一直屏息凝神在樓上,把他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尚先生也是今晚剛剛得到的消息,估計明天一早他就會通知先生你。我現在打電話來,是想問問先生。能不能把這件事告訴林小姐。”華清隨後在電話裡問道。好地,我知道了。我不會向林小姐透露絲毫的。”華清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韻柳也急忙迴轉身,三兩步轉進了自己的房間。華清上樓來。路過她房間的時候,她已經輕輕把房門關上了。
她*在門上,久久難以平定下去。……這太讓她意外了,蓉欣這兩年一直不回上海,原來是因爲受傷失去了記憶。可是,那個張啓良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蓉欣怎麼會嫁給一個國民黨地軍官?爲什麼這個人身爲她的丈夫,不去想方設法幫助蓉欣找回自己的身世?這樣一個人會是一個好人嗎?……一個接着一個疑問充滿了韻柳的心裡,女人的直覺讓她對蓉欣現在地處境不能不有越來越多的擔憂。
她也明白新南不讓華清告訴自己這件事,是因爲知道她心裡一直有愧於蓉欣,害怕她在不理智的情況下會做出不理智地事情。但是,這畢竟還是她自己的事情。理當由她自己去彌補她曾犯下的過錯,無論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雖然她之前已經答應新南。以後不管什麼事都會和他一起分擔,但是這一次真的要除外了。如果不把蓉欣送回到方承錦的身邊,讓她恢復記憶,回到原來的那個她,韻柳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再難能夠心安。
第二天,天微微泛明,她就離開了旅館。華清一直以爲她還沒有起牀,就又自行出去聯繫回六安的車了,一直到中午回來,才發現她其實早已經不在房間了。
韻柳已經打聽到了張啓良府第所在地位置,她準備去張府見蓉欣。
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張府還沒有到,她在半道上卻先遇上了張啓良。
“軍座,是太太。”一輛車從她身旁駛過去的時候,那輛車上開車的副官從後視鏡裡無意間看見她之後,立即向身後坐着的人說道。
緊接着,那輛車就在離韻柳不遠處停下了。
韻柳只顧着趕路,並沒有多加留意在路邊停下地這麼一輛轎車。可是,當她走過去的時候,那輛車上忽然走下來一個軍官,將後排一側地車門一開,立在了一旁。這一幕不由得引起了她少許的注意,她稍稍放慢下了腳步。
“太太,請上車。”隨後當她走到那輛車跟前的時候,就聽那人很恭敬的對她道。
韻柳不由得怔了一怔,一面她略顯遲疑的停下了腳步。隨即她忽然瞥見那輛車裡似乎坐着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她不由得把臉轉了過去,透過打開的車門,往車後排坐着的那人細看過去,只見車裡坐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氣度不凡的國民黨軍官,看起來品級應該不小。
那人抱懷坐在那裡,泰然自若的神氣,並不朝她看。不過,當韻柳只是遲疑的立在外面,並不立即上車的時候,他才顯得有些不耐煩地轉過了臉來,朝車門邊的韻柳看了過來。他的目光銳利有神,更凸顯了他軍人的英武氣質。
不過,他這一朝韻柳看過來,卻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總覺得眼前這個蓉欣什麼地方有一些不太一樣了。可是當他再細細的去看她的臉,的確就是蓉欣沒錯。
“我也正要回府去,上車吧。”他收回了目光,簡短說了一句。
其實,這時候的韻柳已經在猜想這人是不是就是張啓良,可是她終究還不能完全確定。就在她還有些猶疑不覺的時候,車裡的那個男人顯然是很不耐煩了。
他忽然將臉一轉,帶着些許怒意的目光直直向韻柳射了過來。
“怎麼還不上車,”他深沉的嗓音不怒而威,“蓉欣?”
韻柳陡然聽見他口中叫出了蓉欣的名字,心頭一震!隨即她看向車裡那個男人的目光不禁更深了幾許。原來這人真的是和蓉欣有關係的人,更有可能就是張啓良本人了。而且顯然他是把她錯當作了蓉欣。
韻柳暗自沉吸了一口氣,默不作聲上了車,在後排座上遠遠離他坐着。
她還不敢貿然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畢竟,她還不能完全確定這個人若是知道了實情,會不會阻止她去見蓉欣。
一路上,那人只是自顧自的抱懷泰然坐在那裡,不朝韻柳看一眼,也不主動和她說話。韻柳也一言不發,她低垂着眼默然坐在那裡,心裡卻是暗暗想着,如果這人就是張啓良,那看起來他對蓉欣的態度似乎很是冷漠。而更讓她心裡難以平定的就是接下來在張府裡見到蓉欣的那一刻了。
她還從沒有見過這個長相和自己極其相似的女孩。
車子在一座深宅門前停了下來。韻柳向四下看了一下,和她打聽到的張府的位置也很符合。看着那個男人下了車,韻柳也隨後從車裡走了下來,跟在他身後往眼前這座深府裡走去。
已經走到了府門前,那人在她身前就要擡腳跨過門檻去的時候,他忽然顯得有些突兀的站住了腳,隨即就見他扭過臉去,定定看了身後韻柳一眼,口中道:
“我一個星期沒回來,怎麼今天看見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說完,他深看了她一眼,不過他似乎並沒有多少心思想要深究下去,隨即便收回了目光,徑直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韻柳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定了一下心神,也隨後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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