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邊。
張大哥說的眉飛色舞。
下邊。
老兩口低着頭,不發一言。
在家百般好,出門萬事難。
張父和張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以前日子不好過,是咬着牙硬挺過來的。
現在終於有了盼頭。
張恆這邊,成了虎神山廟祝,三姐那邊,也跟朱家二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等到開春。
三姐就要嫁到朱家去,張恆允諾,要給夫妻二人弄個酒樓,不用再從黃土地裡刨食。
張二哥那邊,也要去衙門當捕快,吃一份皇糧。
哪成想。
張大哥突然回來,說要接走他們,去什麼天道宗。
那天道宗在哪啊。
門衝哪邊開。
下午幹完活,張父喜歡坐在門口,跟街坊鄰居東拉西扯的侃大山。
去了天道宗。
他認識誰,誰認識他。
想到自己出個門,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張父就長吁短嘆。
“老大。”
“你是家裡的長子,按理說,爹孃老了,是該你當家了。”
“可爹在下山村活了大半輩子,眼下也到知天命的年紀了。
“說走,這又往哪裡走啊,我要是跟你走了,這一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要是回不來,荒了祖墳,百年之後,我又有什麼臉去見祖宗...”
故土難離,落葉歸根。
張父思來想去。
王啊,侯啊。
自己哪有那個福分。
“爹...”
聽到老爹話裡話外,都是不想走的意思,張大哥就想再說些什麼。
“大哥。”
不等張大哥開口。
張恆在一旁說道:“你一大早回來,還沒吃東西吧,讓三姐弄點吃的,有什麼話,吃了飯再說吧。”
張大哥看看張恆,又看看大家。
除了張二哥一臉願意,其他好似都不怎麼上心。
香啊。
造啊。
香皂啊,吃完吐泡泡。
雖說是早飯,可因爲張大哥回來,一點都不對付,好吃好喝可勁的上。
一陣狼吞虎嚥。
吃飽了,也喝足了。
見氣氛有些沉默,張大哥放下碗筷,開口道:“老四,陪我出去轉轉,消消食。”
“好。”
張恆看得出,張大哥是有話要對他說。
將虎萌萌交給三姐照顧,跟着張大哥在村子裡轉了起來。
“一晃三年,沒想到村子一點沒變。”
張大哥走在前面,路過一顆大槐樹時,腳下輕點,縱身而上,很快從樹上取下了一塊外表和雞蛋一樣的石頭。
“這是我小時候在山腳下撿的,你看看,是不是很像雞蛋?”
張大哥將石頭遞給張恆:“當時我幻想着,這是一顆妖獸蛋,能孵化出一個妖怪來,想吃什麼,就讓它用法術變一個,嘿嘿,當年我睡覺都帶着它。”
張恆拿着石頭看了看。
只是個普通石頭,不過卻承載了張大哥幼年的夢。
“老四...”
張大哥收斂笑容:“你雖然年紀小,但是我看得出,你是個有主意的,現在家裡欣欣向榮,一切都跟你有關,大哥也不把你當孩子看,就問你一句,你支不支持大哥?”
張恆笑道:“大哥,我都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怎麼支持?”
張大哥皺了皺眉:“你三姐...”
“如果是三姐跟朱二哥的事。”
張恆想了想:“說實話,三姐對朱二哥很上心,二人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朱二哥也是三姐的初戀。”
“我知道,你想給她一個你認爲的,更美好的未來。”
“可問題是,你認爲的,只是你認爲的,不是三姐認爲的。”
“你能保證,三姐跟你去了天道宗之後,她就能忘記朱二哥,而不是抑鬱寡歡嗎?”
張大哥有些不悅:“朱老二有你說的那麼好,斗大的字都不認識一筐,傻里傻氣的鄉下小子。”
張恆不這麼看:“大哥,朱二哥再不好,也是個看到三姐就會笑的人。”
說着。
張恆又補充了一句:“你不在家這兩年,家裡窮,朱二哥沒少偷偷給我們帶吃的。”
“有一次,帶了兩個剛煮好的雞蛋,爲了不被發現,藏在袖子裡,胳膊都燙爛了。”
“是,在你看來這或許有點傻,可大哥你銘心自問,天道宗的那些所謂年輕才俊們,有人能對三姐這麼好嗎?”
張大哥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張恆補充道:“這是真心實意的愛,不夾雜任何東西在裡面,更不是裝的和作秀。”
沉默。
張大哥久久不發一言。
他在天道宗內很得勢,師父又是實權峰主。
看在他的面子上,會有很多年輕才俊想娶三姐。
但是說實話。
這絕不是愛,因爲以模樣來說,滿分十分,三姐頂多六分,也就比普通人好看點,但是好看的不多。
放在小山村內。
三姐算得上半個村花。
但是在天道宗中。
掃地做飯的女奴,那都得是七分姿色。
娶三姐人,娶得不是她,而是這層關係。
“大哥,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追求。”
“就拿豆腐腦來說,我喜歡吃麻辣的。”
“可我不會強迫別人也去吃麻辣,因爲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三姐也是一樣。”
“她就想嫁給朱二哥,生幾個大胖小子。”
“你非得讓她去修行,去感悟長生,這又是何必呢。”
張恆看着張大哥:“我是沒去過天道宗,可我不是對朝堂和仙門一點都不瞭解,別忘了,我是虎山神的廟祝。”
“你說的好聽,推翻了璃朝之後,又是王,又是侯的。”
“可我怎麼記得,昔日的佛門之首,天佛宗,連璃皇的面都沒見到,就被一道聖旨,四個字給滅了。”
“天道宗之強,比之天佛宗當年如何?”
“還有。”
“大哥,天道宗是道法宗門吧?”
“你怎麼是練武的?”
呃...
張大哥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的沒有回答。
張恆確知道。
以前的天道宗,確實是道法宗門。
可雙方一交手,天道宗的人發現,經過璃皇的整合和開拓後,武道實在是太猛了。
一時間。
天下有練氣十年不出門,武道三年打仙人的說法。
於是。
天道宗高層也覺得,是不是可以武法雙修呢。
武道見效快,那麼就先修武,後修法。
結果嘛。
天道宗自以爲撿了便宜,實則失了根本,弄了個不倫不類。
“父親和三姐...”
猶豫再三,張大哥嘆了口氣:“就由他們去吧。”
說着。
張大哥看向張恆:“你呢,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張恆笑而不語。
張大哥沉聲道:“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師父他老人家說過以後不在收徒了,不過不要緊,你要是跟我走,我可以求師父做你的引薦人,把你推薦給其他長老。”
“三妹說,那頭小老虎對你百依百順。”
“你要是帶着它,一頭璃朝冊封的妖族君侯投靠過去,仙門肯定會重視。”
“重視?”張恆笑道:“大哥,別鬧了,虎萌萌是朝廷冊封的至北侯,我帶着它投靠你們天道宗,你們肯定高興,可璃朝,就要跟我不死不休了吧,你覺得,如果璃朝鐵了心要殺我,天道宗會用幾分力氣來護我?”
“這...”
張大哥其實沒想這麼多。
“大哥。 ”
“有些事表面看着簡單,內在其實很複雜。”
“你回山門後,可以把我的情況說給你師尊聽,看看他同不同意我入天道宗。”
張恆臉上帶笑:“我覺得,他是不會同意的,因爲道門現在很低調,一直在避免與璃朝的衝突,而我,雖然是個小人物,可萌萌它再怎麼說,也是璃朝的百位王侯之一呀。”
說到這。
張恆由衷的祝福道:“大哥,回去吧,家裡有我,一切都好,我知道你的心意,心領了,以後呢,你就在山上好好修行,別在牽掛家裡了。”
張大哥有些哭笑不得:“我可是你大哥啊,你這是...”
張恆面色嚴肅:“勸君一去,永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