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遠遠看去。
細雨連綿,湖水與長天一色。
按照正常情況。
這種天氣是不適合出門的。
可今天是個意外。
因爲今天是西水湖,納財大仙的九千歲壽辰。
說起這納財大仙。
整個順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與大昌府的虎山君一般,納財大仙也是位朝廷冊封的大妖魔。
其中虎山君在大昌府爲山神。
納財大仙則在大命府爲湖神。
要說不同。
虎山君受朝廷徵召,名義上妖魔,實際上是朝廷的領兵大將。
納財大仙不一樣。
兇名在外,受到招撫,名義上歸順了朝廷,實際上與朝廷關係不深。
平日裡也是聽調不聽宣,經營者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說是湖神。
更像是藩王,不但管着大命府內的湖泊河流,還把觸手伸向了其他府縣之地,算是順州下數一數二的大勢力。
“納財大仙保佑,保佑我趙家多子多福,子孫連綿。”
“納財納財,保佑發財。”
“納財大仙在上,只要我明年發了財,我保證給您金身供奉,早晚禱告,您一定要保佑我啊。”
趁着納財大仙九千歲壽辰的空檔。
西水湖畔人影幢幢。
有些人是自願來上香,爲納財大仙賀壽的。
有的人則是想趁着壽辰的功夫禱告一二,說不得大仙心情一好,聽了禱告就會賜福呢。
抱着這樣的目的。
哪怕外面下着雨,湖岸兩旁依然是祭祀不斷,熱鬧非常。
“血魔老弟。”
同一時間。
水府內。
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材圓潤,頭戴珍珠冠冕,抱着個黃金聚寶盆的大蛤蟆:“你怎麼又走神了,不是跟你說了,我這水府內外森嚴,你那仇家就是再利害到了,到了這裡也是不靈,你且放寬心便是。”
“就是,就是。”
“血魔老弟放寬心,有哥哥們在,就是璃皇親至我們也不懼他。”
納財大仙是老牌妖仙。
它的九千歲壽辰當然是賓客滿座。
一眼望去。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
雖然沒有地仙親賀,可真仙一級的妖魔不在少數,一眼望去二三十號還是有的。
“諸位大哥。”
“不是小弟信不過哥哥們,實在是這幾日命星閃爍,不曾更改,這可不是好兆頭啊。”
符季真有苦難言。
他這個順王在朝堂內無權無勢,身後也沒什麼靠山,只能依託於這些妖魔避難。
只是話說回來。
眼前這羣妖魔,雖說都是橫行一方的真仙大妖,可除了納財大仙比他強些以外,其他妖魔大多還不如他。
之前他還想着,能借助納財大仙的庇護度過劫難。
可今日再看。
天意昭昭。
命星閃閃。
一連幾天,閃爍的命星都在提示他,他依然是命劫加身,哪怕來了水府也未曾改變。
“水神爺。”
正想着。
下面有小妖前來彙報:“才子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一聲令下,便可以入場做詩了。”
和其他妖怪不同。
納財大仙有兩大愛好。
一個是暗地裡的,吃童男童女。
一個是明面上的,喜歡看才子吟詩作對。
平日裡。
每三年都要舉辦一次水府詩會,前三名,金銀,美人,商鋪,田產,應有盡有,被大命府的讀書人視爲揚名得利的絕佳之地。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甚至不只是大命府,爲了這次九千歲壽辰,納財大仙更是對順州之內,各個府縣下小有威名的讀書人都發去了請帖。
減去一些不想來的,再減去一些來不了的。
兜兜轉轉,今天少說也來了一兩百人。
“賢弟們。”
“暫且變幻下身形,可不能壞了大哥的雅事。”
聽到書生們都準備好了。
納財大仙連飲兩杯酒,大手一揮。
衆妖魔一聽相視一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下一秒,一陣黑風吹拂,轉眼間,一幫披毛戴角的妖魔,就化成了一羣有道真仙模樣。
“大哥你看,我給你變了個壽星!”
一名妖魔幻化成老壽星模樣,齜牙咧嘴的笑着。
結果一笑不要緊,露出一嘴的尖牙。
其他妖魔一看,也紛紛嘲笑着:“好你個青毛狼,你的滿嘴狼牙都漏出來了。”
“啊?”
青毛狼往嘴上一模,摸到尖牙後自己也笑了:“本體用的久了,倒是疏忽了變化之術,罰酒一杯,罰酒一杯。”
嬉嬉鬧鬧。
推杯換盞。
片刻後,在一些水府蝦兵的帶領下,前來赴會的書生們到了。
衆書生擡頭一看。
只見宴會內仙光縹緲,仙樂陣陣。
納財大仙幻化成的胖員外坐在主位上,其餘人也是男俊女靚,哪有分毫妖怪模樣。
“之前還擔心水神爺不修邊幅,形如惡鬼,現在看,懷抱寶盆,當真好是富態。”
書生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聽到這樣的話。
納財大仙紅光滿面,分外高興:“今日請各位賢士來,既是爲我祝壽,也是考量下諸位的才學。”
“規矩還是老規矩。”
“我出一個詞,大家做出詩句來。”
“寫成之後,張貼在玉柱上,評個一二三名。”
“這第一名嘛,良田千畝,美婢八人,另外還會得我推薦,推薦給知府大人。”
“往下。”
“二三名,良田三五百畝,美婢4一6人,經我舉薦給各縣衙門。”
“其他人嘛,也各有封賞,賜宴,保證讓大家不虛此行。”
一聽這話。
衆人也很高興。
來赴宴的書生,多是一些尚未中舉的秀才。
甚至有些人連秀才都沒考中,只是個善於詩詞的童生。
不說舉薦給知府,縣令後的前途如何。
哪怕得不到頭籌,只是勝在參與,混幾畝田地回去也是好的。
“請水神爺賜句。”
衆人紛紛下拜,摩拳擦掌的欲要大展拳腳。
納財大仙也不客氣,目光一轉,落在水府內鑲嵌的珍珠上,開口便道:“此次詩會,便以珍珠爲句,諸位賢士,請吧。”
得了詞句。
書生們搖頭晃腦,臉憋得通紅。
這也是難免的。
要是誰都有七步成詩的本事,昔日曹植,也不會被戲稱爲天下才氣一石,一人獨佔八斗。
“有了。”
一衆書生中,自然也有不少能人。
其中一名被稱爲宗昌的書生,第一個給出了答案:“遠看珍珠大,近看大珍珠,珍珠真是大,真是大珍珠。”
“這...”
妖魔們面面相覷。
它們都是些茹毛飲血之輩,斗大的字都不認識一筐,只覺得這詩句聽着順口,卻說不出個好賴來,只能下意識的看向納財大仙。
卻不想。
納財大仙自己也愣住了。
這是什麼玩意。
就是讓它做詩,也不會比這還差吧。
低着頭。
壓着火氣,納財大仙給了左右蝦兵一個眼神,好似再說:‘叉出去...’
“水神爺,爲何如此啊?”
四名蝦兵上前。
每人拎着一杆三尖分水叉。
你叉左胳膊,我叉右胳膊,不顧宗昌書生的哀求,一轉眼的功夫就將他給丟了出去。
當然。
這只是無傷大雅的小插曲。
納財大仙看着剩下的人,一臉期待的揮着手:“繼續,別讓文盲攪了雅興。”
聞聲。
衆書生筆走游龍。
很快,一張張寫好的詩詞就被呈到了納財大仙桌上。
只是看着遞上來的詩句。
納財大仙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一個個的,比那宗昌書生強的有限,也就是一粒兩粒三四粒,落入水中都不見的水平。
“那青衣書生,你怎麼不寫?”
納財大仙看了又看,找了又找。
沒找到一篇能讓自己滿意的詩句,結果擡頭一看,卻發現人羣中有一人沒寫,只靜靜的站在一旁。
“身體端直,雙目有神,這青衣書生倒是好賣相。”
只看一眼,納財大仙便有些喜歡,追問道:“你可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青衣書生開口便笑:“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好好好...”
納財大仙雖然文化也不高,可聽得詩句不少,一下便聽出了此詩絕妙,不由大喜過望:“先生大才,快請入宴,與我共飲三杯。”
青衣人也不客氣。
在蚌女的帶領下尋一空桌, 舉杯便與納財大仙連飲三杯。
納財大仙越看越是歡喜。
與這滄海月明珠有淚相比,其他人的詩句顯得狗屁不通。
“你們都下去吧。”
“下面也爲你們準備了宴席,先吃飯吧。”
納財大仙一揮手,就把其他書生給趕走了。
等到衆人走後。
納財大仙還不盡興,親自從座位上下來,坐到青衣書生身邊,滿是欣賞的說道:“先生可有婚配?”
青衣書生搖頭。
聽到這話。
納財大仙笑的渾身顫抖,一指青衣人,再一指自己,美滋滋的向衆妖樂道:“此子可爲我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