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
月上枝頭。
老山君一臉感激的從後山走來，向張恆行了一禮。
張恆沒有躲閃。
他照顧小老虎三十年，當得起這個禮。
“聊完了？”
“聊完了。”
老山君嘆息着：“三十年前，我受天妖娘娘徵召，假意領兵征伐北海，實則是借兵敗而降，打入佛門內部，調查天佛宗的殘餘人馬所在。”
“只是佛門也不傻，最初十年對我多有防備，甚至連外出都受限制，我也不敢向外聯繫。”
“又十年，見我已經認命，知曉我曾在大璃任過將軍，佛門的高層們便商議着讓我留守後方，負責訓練佛兵。”
“我施展所學，十年內鑄就兵書三部，培養出了不少中下級的佛門將領，佛門這纔對我放心，讓我參與到一些事物中來。”
說到這。
老山君緩了口氣：“剩下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化身念洳禪師，先在北疆掀起了幾場信徒起義，又來南方發展信徒與道門對壘。”
聽到這話。
張恆輕輕點頭：“天妖娘娘乃是天妖宗聖女，嫁入大璃，獲封貴妃之位，併爲璃皇誕下了皇三子，照這麼說，你應該是天妖宗，還有三皇子一脈的人了。”
“也不算是。”
老山君回答道：“我並非天妖宗出身，只是早些年得過天妖娘娘的恩惠，後來璃朝勢大，各國紛紛兵敗，各地妖魔也多有歸降，我是那時加入的大璃。”
“再後來，朝廷將大批妖魔冊封爲了山神土地，天妖宗與天魔宗，也紛紛下嫁神女，成爲璃皇賓妃，爲大璃誕下子嗣。”
“歷時，成爲貴妃的天妖娘娘找到了我，我半是報恩，半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吧，也就沒有拒絕。”
張恆點點頭。
朝廷有人好做官，老山君是妖族出身，
支持有半妖血統的三皇子也在情理之中。
“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
張恆漫不經心的問道。
“難說。”
老山君一臉苦澀：“我在佛門三十年，雖說是詐降，立功而回，可回想起來，我的事，也不會讓那些人覺得舒服。”
“不出意外的話，我會被分配到某個大營，成爲某位王爺的副手，爲朝廷訓練妖兵吧，獨自領兵作戰恐怕是難了，至於家裡邊...”
沉默少許。
老山君沒往後說。
因爲他也不傻，三十年前，虎山是他的虎山，現如今，虎山可不姓虎了。
“你是萌萌的老爹。”
“咱們也不算外人。”
張恆對小老虎招招手。
小老虎一個飛躍，先跳到他腳邊，又鑽進他懷裡。
張恆撫摸着小老虎的漂亮皮毛，開口道：“你心裡肯定有很多疑問，這樣吧，我回答你三個問題，讓你心安。”
雖然張恆自問。
他對小老虎只有好，沒有壞。
可在老山君看來是怎麼回事就不好說了。
也就是沒那個實力。
要不然，張恆相信老山君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掛了他。
“你是誰？”
老山君沉聲問道。
也不知道是爲自己問，還是爲別的什麼人問。
不過對張恆來講沒有區別。
直言道：“我叫張恆，來自地仙界，句容茅山，大璃界的上界是南華大世界，而地仙界與天仙界，可以看做是南華界的上界，這麼說你明白吧？”
如果將洪荒世界羣落做成平面圖。
天仙界和地仙界相互對應，周圍則散佈着三千大世界，十萬中千世界，無量小世界，由此組成了洪荒世界的主要羣落。
佛界，魔界，妖界，鬼界，道界，人族祖界，草木靈界...
這些由聖人和大神通者創造的世界，則相當於附屬宇宙。
當然。
這只是張恆的一點簡單理解，可能並不恰當。
“地仙界！”
老山君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只是思考一二，覺得張恆也沒必要騙他。
因爲他看過張恆出手，那絕不是大璃界應有的力量，只有上界才解釋得通。
“您既然是從上界來。”
老山君問起第二個問題：“那麼怎麼來大璃界了，莫非這裡有大機緣誕生？”
張恆笑道：“否也，我自上界來，來此下界，並非爲了什麼功法，機緣，神兵，又或者大恐怖，大隱秘之類的東西。”
“我來，理由很簡單，我爲時間而來，我是一個擁有很多時間，又缺乏時間的人。”
“你可能並不知道，不同的世界間，時間流速並不相同。”
“我喜歡利用這種差速修行，以神念降界的方式，類似輪迴般，一世世的不斷輪轉，積累道行和見聞。”
說到這裡。
張恆語氣微頓：“而且你不必太在意我，我這人很好相處，你們的皇子之爭，王朝之爭，宗門之爭，大世之爭，其實跟我沒什麼關係，不招惹我的前提下，我也不想理會什麼。”
說完。
張恆補充道：“你還有最後一次提問的機會。”
老山君張了張嘴。
本想問順王的事，但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因爲問了也沒有意義。
思前想後。
老山君看了眼小老虎。
他能看出，張恆很喜歡虎萌萌。
只是不明白，這種喜歡對女兒是好是壞。
“最後一個問題。”
老山君沉聲道：“萌萌是我女兒，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我想知道，萌萌跟在你身邊的話，你未來準備怎麼安排她。”
“這個問題很好。”
張恆回答道：“萌萌與我有緣，我對她的期望也很高，不出意外的話，未來中，她會是我的護法大靈官。”
“我會培養她，爲她開發血脈之力，提升她的成長上限。”
“太高不好說，羅天上仙保底吧，這個能力我還是有的。”
小老虎的白虎血脈，只要培養得當，回報率會非常高。
而且他沒記錯的話。
張道陵祖師的坐騎就是一頭金仙境的白虎。
回頭了。
飛昇上界，帶着小老虎和禮物去認認門。
讓小老虎認那頭老白虎爲乾爹，再求一兩滴白虎精血，大概率應該不難。
難的話也沒事。
不行就把小老虎給南華祖師送去。
祖師那麼閒，整天飛啊飛，正好給他帶帶孩子。
“羅天上仙！”
老山君將信將疑。
不是他懷疑張恆的能力，而是羅天上仙實在是太難了。
自大璃界誕生起，到如今，已經過去73劫，每劫1680萬年。
又誕生了多少高手呢。
有記載的統計是：羅天上仙十三人，天仙三千七百二十四位。
這些羅天上仙中。
還包括着天道宗，天佛宗，天魔宗，天妖宗的四位創派祖師。
往下。
儒家出過儒聖，武者出過武祖。
這就佔去了六個名額，剩下的七位羅天上仙，也都是各派祖師與散修巨頭。
平均下來。
大璃界，大概一億年會誕生出一位羅天上仙。
三十三萬年，誕生一位天仙。
眼下雖然是大爭之世，強者如井噴。
可老山君也很難相信，張恆能將小老虎培養到羅天之境。
“你我層次不同。”
“很多在你看來不可思議，甚至不可能的事，在我看來也就一般般。”
張恆讀懂了老山君的表情：“而且你想過沒有，萌萌跟着你，血脈之力難以完全激發，成長上限會低不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萌萌早晚是要長大的，到時候，白虎血脈會引來很多人的窺視。”
“有人會想把她抓走，剝離血脈，加持在自家後輩身上，更有甚者，會有人將她視爲行走的寶藥，活命的大丹，以你的實力來說，藏住了還好，藏不住，你是護不住她的。”
“我不同，萌萌跟着我會有更美好的未來，我不但會爲她開發血脈潛力，也會爲她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還有無憂無慮的童年。”
“未來，她會是我坐下的護法大靈官，白虎神將，這樣的未來你無法給予。”
月明星稀。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老山君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他是個聰明人。
知道該怎麼選，更何況，他有不選的權利嗎。
答案是否定的。
“這頭老黑虎，還挺聰明。”
虎山上。
風亭中。
張恆正在喝茶，而在一旁，唐簡低語道：“我還以爲，他會千方百計的想將萌萌帶走呢。”
聽到這話。
張恆搖搖頭，一語雙關的說道：“這年頭，傻子太少了，老山君這樣的人，你覺得他會是傻子嗎？”
笑了笑。
張恆又道：“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這很好，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沒有讓我難做。”
講到這。
張恆話音一轉，看向唐簡：“你也跟刑罰王動過手了，感覺如何？”
“半斤八兩。”
唐簡實話實說：“雖說在枯榮寺時，我一直要防備那個老太尉的偷襲，可銘心自問，周圍就是沒有任何人，戰至最後也只能是兩敗俱傷，沒有贏家。”
回想一下當日的戰鬥。
張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說到底，唐簡進入地仙境的時間還是太短，刑罰王比他早了上百年。
再加上刑罰王是武仙，也就是唐簡出身不俗，是善於攻伐的碧玉螳螂一族，換成普通妖仙，恐怕就連平手都難做到。
“你的那對紫青雙劍，乃是用你的前肢遺脫製成，與你最是般配。”
“不過祭煉之法稍顯欠缺，導致了威能不足。”
張恆想了想：“我有一篇軒轅祭劍法，可以傳給你，用來祭煉紫青雙劍，到時候，再跟刑罰王對上，你可借兵器之利略佔上風。”
“謝老爺。”
唐簡大喜過望。
他這些年苦心修煉，爲的就是找刑罰王報仇。
現在有了這篇祭劍法決，無疑距離成功更近了一步。
“老爺。”
高興過後，唐簡又想到了一件事：“順王之死...”
張恆想了想。
順王之死是禁不住查的，畢竟這件事不是道門所爲，只要聯想一二，不難聯想到他身上。
只是那又能怎麼樣。
誰要敢說這件事與他有關，不過是自取其辱。
果然。
一連半個月。
風平浪靜。
沒人追查順王之死，也沒人來虎山打擾他。
因爲他的存在太過神秘，太過匪夷所思，任誰都要考慮再三，該如何與他相處。
張恆也樂得清靜。
他本就不是個愛熱鬧的人，與人相處實在是太難。
“老四...”
轉眼又是半年。
這一天，張赤俠滿心歡喜的走來，左手拿着一封書信，右手拿着一個儲物袋：“陸笙寫信回來了，還給我們帶回了禮物。”
“陸笙！”
張恆楞了下。
算一算，陸笙也離開兩三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笙笙說她去了南方沿海，加入了一個名爲無極魔宗的勢力。”
“讓我們不必爲她擔心，她現在過得很好，已經是無極魔宗的後補聖子之一了。”
張赤俠一邊說着，一邊將儲物袋遞給張恆：“這孩子，從小就孝順，離了家還想着我們呢，你看，還帶了禮物。”
呃...
張恆打開儲物袋看了看。
先是幾壇藥酒，聞一聞，應該是用某種海獸的內丹所釀，還帶着淡淡的海腥味。
再往後看。
有幾瓶珍珠粉，應該是給三姐的。
一個海螺。
應該是給虎萌萌的。
一個紫砂壺，小半包茶葉，大概是給他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株延年草，一朵長壽花，以及一些乾果之類的海外特產，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
當然。
對他來說是這樣。
不過以陸笙的修爲來說，延年草和長壽花這種能讓人延年益壽的寶藥，想要拿到，少不了碰個頭破血流。
“有心了。”
張恆將小老虎叫過來，把海螺遞給了她：“這是陸笙送給你的。”
“笙笙！”
聽到陸笙的消息小老虎很高興。
於是它奮力的吹響海螺。
下一秒，海螺內涌出無數會跳舞的泡泡，這是一隻能吹泡泡的海螺。
“好羞恥...”
看着抱着海螺。
一邊跑，一邊吹着泡泡的小老虎，張恆都忍不住替它臉紅，太幼稚了。
不過不難看出，小老虎是真的很喜歡。
因爲這是它最好的朋友送的。
“老四。”
“無極魔宗這個名字，我也聽說過一些。”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個魔道宗門吧，行事風格詭異得很。”
看一眼抱着海螺玩的小老虎。
張赤俠又有些憂心：“笙笙那麼乖，去了無極魔宗會不會吃虧呀？”
“吃虧？”
張恆沉默少許。
想到陸笙解開限制後，二層小樓高，渾身長滿骨刺的魔神模樣。
他怎麼覺得，去了無極魔宗陸笙就像回家一樣呢。
轟隆！！
正想着。
晴天一聲悶雷。
張恆擡頭向天空看去。
入眼。
天空又裂開了一道天痕，兩團不可名狀的恐怖能量糾纏在一起，相互撕裂，相互吞噬。
而在這一過程中，有無數精華從天灑落，其名：天露。
“天露乃上天所受，不可不奪。”
同一時間。
有無數神光升騰而起，向着天露抓去。
張恆倒是沒有急着這樣做。
而是靜靜的看着兩團糾纏在一起的能量團。
“老爺...”
唐簡也選擇了出手。
只可惜，搶奪天露的老怪物太多，任憑他已是地仙之境，也在交手中吃了個小虧。
“來來來...”
張恆回過神來。
對着天空招手三次，瞬間有三份天露改變方向飛來。
“大膽！”
見有人一次就要抓取三份天露。
暗處。
有老怪物撕裂空間，以一隻白色骨爪向張恆抓來。
張恆一眼看去。
目光所過，就連空間都開始了破碎。
見到這一幕。
白色骨爪連忙收回。
可它還是慢了一步，半個手掌都被粉碎，留下了一聲悶哼。
“二哥。”
張恆收回目光，將一份天露遞給了張赤俠：“若是十年後，你的武道之路還是難有寸進，就直接服用天露，成就真仙之位吧。”
“這天露？”
張赤俠欲言又止。
“天露有毒，與我無用。”
張恆解釋了一句。
當然。
天露有毒，其實不是真的有毒。
這種毒是因果之毒，吞服天露，便是欠天因果，日後需要加倍償還。
不還。
就會被天露所累，再無突破希望。
所以對這種東西。
吃與不吃，也要看自身情況。
吃了，就相當於被綁在了天意的戰車上，如今璃皇欲要人定勝天，代天而行。
服用天露突破之人，自然就成了天選之將，日後殺向璃皇的兵卒。
同理。
對那些突破無望之人來說，天露又是唯一希望。
該怎麼選。
神神明明，自思自量。
“對了。”
看着手上剩餘的兩分天露。
張恆又道：“跟大哥說一聲，就說我準備了一份天露，打算當做他爲張家延續香火的賀禮。”
說起來也半年多了。
大哥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好似對延續血脈的事並不熱衷。
這怎麼行。
二老還等着抱孫子呢。
所幸，就給他加加碼。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生孩子獎勵天露。
張恆就不信了，胳膊還能擰得過大腿。
......
同一時間。
南嶺之地。
“啊，我的白骨魔神身！”
一座氣勢輝煌的黑色大殿內，傳來氣急敗壞的吼聲。
聽到這聲怒吼。
四散於大殿外打坐修煉的弟子們紛紛低頭。
雖然他們不知道，是誰讓白骨魔神祖師如此氣憤，可每個人都很清楚，盛怒之下的祖師沒他們的好果子吃。
“骨魔聖子，你進來。”
半響後。
大殿內傳來一聲低語。
聽到這話。
一衆弟子紛紛擡頭。
入眼。
一名八米高，全身長滿了骨刺的強大神魔，正邁着沉重的步伐遠遠走來。
“師尊...”
被稱爲骨魔聖子的人。
進入大殿，單膝跪下，只是和其他人的臣服不同，它從未低頭，而是緊緊盯着白骨魔祖的右手。
入眼。
強大無比，號稱要擊敗天魔宗，奪走魔門第一之位的白骨魔祖，居然失去了半個手掌。
“我即將閉關。”
“在我閉關的這段時間內， 你要好好修習我教給你的白骨魔經，不可懈怠。”
白骨魔祖的雙眼中燃燒着火焰：“你天賦驚人，等什麼時候你修成了白骨魔經，我便封你爲教中聖子，你不要讓我失望。”
“是，師尊。”
骨魔聖子恭敬退下。
等他走後。
大殿內只剩下白骨魔祖一人。
它坐在白骨鑄就的寶座上，撫摸着消失的半個手掌，低語道：“如此強大的神魔身，簡直聞所未聞，本座惜材，還猶豫着要不要奪舍你，現在看，卻是不得不爲了。”
說完。
白骨魔祖又看了一眼消失的半個手掌：“這事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