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院士手指敲着鍵盤,打下一行字,聞言,伸手慢慢推了下眼鏡。
行,你是姜老大,你說的算。
後面的門緩緩關上。
前面,司機看向副駕駛的雲助理,他怕打擾到馬院士,壓低聲音:“雲教授,還要等姜少爺嗎?”
“不用,”雲助理看着姜附離的背影,那身影一如既往的孤清冷漠,他收回目光:“直接去總院。”
項目組幾個人出了問題,導致延期。
姜公子這段時間身上的寒氣比鬼都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車子開走之後,雲助理看着手機,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朝後視鏡看過,馬院士今年要教同峰班的事,普通人還不知道消息,但有信息渠道的早就知道了。
今年考博源班的應該沒幾個,考同峰班的學生要以指數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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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
407的幾個人還在聊天。
“聽說咱們今年新生兩個大佬都在物理系,都沒出國。”孔惟纔來傳說中的頂尖學府,根本冷靜不下來。
她們三個都不是本地人,兩個西城一個北城,又同喜歡物理。
一時間親近不少,孔惟又是個活躍的。
白蘞一邊聽她們說話,一邊看書,偶爾孔惟問她,她也能懶散地翻頁,並回上一兩句。
直到旁邊手機亮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許恩發的消息——
【我們要走了。】
今天他跟紀慕蘭送許知月來學校,他一來就想找白蘞見個面,不過白蘞沒有選擇見他們。
許恩也沒勉強,只讓許助理把送給白蘞的東西遞給她。
白蘞:【好。】
手機那邊,許恩拿上車鑰匙,看身邊肚子挺得挺大的紀慕蘭,“阿蘞沒說見我們。”
紀慕蘭沉默了一下。
她伸手撫摸着肚子,搖頭,“我們回去吧。”
一切她都有預料,如果許恩一個人在,白蘞肯定會見他,紀慕蘭現在,越來越看不透白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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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蘞回了一個字,剛放下手機,手機就探出來一個電話,她垂眸隨意朝它看過去一眼。
沒有備註,江京本地的。
她翻過書頁的手指停在書頁上,冷白的指尖搭在天青色的桌面,遲疑了有那麼幾秒,才擡頭,拿上手機去陽臺接起。
手機那頭,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不急不緩地跟她說話:“你回寢室了?”
姜附離跟馬院士他們忙工程的時候,是不能通話的,即便是要與外界聯繫,也需要用那個地方特定的手機。
他聲音聽得出有些疲態。
白蘞手隨意地撐在陽臺上,低頭看樓下的花壇,“剛回寢室,在看量子多體理論。”
涉及到凝聚態的高能物理量子場論。
姜附離靜靜聽她說着,剛開學,女寢樓下有很多學姐在賣一些二手書跟小零件,這會兒樓底下正熱鬧。
通過話筒,能聽到一些聲音。
“你在哪兒?”白蘞聽到了些吵鬧的聲音,他在實驗室很少打電話,就算是發語音,背景也是極其安靜。
姜附離拿着手機,目光看着女寢大門,他不自覺地出聲,“白蘞,我在女寢樓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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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寢大門外是一條大道,兩邊種滿了香樟樹,遮天蔽日,旁邊的太陽燈不算很亮,女寢大門外也很寬敞,左邊是一個小超市,還開着個眼鏡店。
此時,往超市的樓梯下方,很多學姐擺了小攤子賣學妹一些二手貨。
白蘞從寢室大門出來,就看到站在右邊路口一顆香樟樹下的挺拔身影,戴着黑色的鴨舌帽也掩不住那一身矜冷的氣質。
身影淺淺籠罩着背後清冷的燈光,沒擡頭,壓迫感卻十足。
校內送外賣的學生都不由遠離這個方向。
他垂眸看手機,手機屏幕的光還盈盈亮着。
似乎感覺到有人出來,他擡了頭,目光隔着來往的人羣,很準確的落在剛出來的那個人身上。
穿着斜襟雪白色上衣,面料很柔軟,只在袖口跟衣襬繡了大片的綠意瑩瑩的藤蔓,襯得女生的臉瑩瑩如玉。
懶散隨性極了。
光是從寢室大門到路口這一段,周圍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不算很亮的燈光,將樹影映照在地上,搖搖晃晃。
月亮高高掛在樹梢,暗淡得幾乎看不清。
“外公給你做了新衣服?”姜附離看着她的衣服,是他沒見過的。
衣服是紀衡上次從湘城帶過來的。
白蘞低頭看了眼碧色藤蔓,“嗯。”
話未說完,姜附離左手繞到她身後,將她整個腰身圈住,修長有力的手指扣在她的腰間,將整個人帶近,“恭喜開學。”
“你工作結束了?”白蘞指尖搭上他略顯得涼的手指。
“算是,”姜附離安靜的抱了會兒,又問她,“你晚上吃了嗎?”
“在外公那吃晚飯纔過來的。”
“哦,”姜附離將她的手反握住,直接道,“我還沒吃。”
南梅區女寢距離二食堂近一點,這個點食堂二樓的私營店應該還沒關門,白蘞擡了下頭,“去二食堂吧。”
姜附離對吃的不挑。
康羽樓精選的御膳他吃,實驗室分的盒飯他也能吃。
白蘞給他點了兩份菜,又打了碗飯,他把菜拿回來,坐在與他整個人氣場十分不符合的食堂裡,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給兩份菜拍了一張照片,發給馬院士——
【您吃晚飯了嗎?】 正下了車的馬院士抽空回他一個符號:【……】
白蘞拿着兩瓶水回來的時候,他還在不緊不慢地打字。
看到她,他不動聲色地放下手機,轉移話題,“他們倆學得怎麼樣?考試準備得如何。”
姜附離說的是同峰班的二次招生。
從基地出來,他連個標點符號也沒發給寧肖與唐銘。
白蘞將水擰好,瞥了眼他的手機,將水放在他身邊,隨意坐下,“還可以。”
“哦。”姜附離也就轉移話題,隨便問問。
這倆要是都沒考上,那就提頭來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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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惟懶得下樓,讓白蘞回來時幫她在樓下超市帶一包垃圾袋。
白蘞回寢室的時候,她對面的那個室友徐茜已經從圖書館回來了。
徐茜個子高,栗色捲髮,看起來有點冷。
“謝謝。”孔惟接過垃圾袋,抽出一個套在自己的垃圾桶上,想起來剛剛討論的話題,向白蘞介紹,“白蘞,這就是徐茜了,江京本地人,剛從圖書館回來,不過徐茜你真要考同峰班啊?”
白蘞跟徐茜打過招呼,就給姜附離發消息,說她到寢室了。
徐茜聽說白蘞是北城人,就收回了目光。
“我只是試試。”徐茜拿上自己的睡衣,朝孔惟略微頷首,推門進浴室。
話並不多。
美人自帶距離感,這年頭像白蘞長得這麼好看還平易近人的美人不多了。
徐茜進浴室之後,余思敏就跟兩人說話,“同峰班只考數學跟物理,國集那些人要變態一點,相當於二次招生。同峰班那纔算得上天才,他們基本上大一就能進實驗室。”
國集那些人是直接特招進同峰班的,其他名額就那麼幾個。
正常高考進江大的,想要進去就必須要參加二次招生考試。
白蘞低頭看了眼手機,許久沒冒頭的賀文給她發過來好幾個文檔。
她將牀上的電腦拿下來,登錄微信下載賀文給她的文檔。
孔惟看着白蘞的電腦,系統自帶的背景,上面除了幾個作圖軟件,還有一個視頻app,沒有遊戲也沒有其他娛樂設施的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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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沈清跟紀邵軍的住處,紀邵軍剛培訓完,小杰幾人剛離開。
紀邵軍的手機就響起。
是紀衡的電話,他聲音很沉,“去江大附屬醫院,慕蘭在路上出了車禍,她還在手術室。”
“什麼?”紀邵軍立馬站起來。
紀衡能給自己打電話,那就一個原因,紀慕蘭需要輸血。
當初他娶沈清,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她也是熊貓血。
聽說紀慕蘭在醫院,沈清也拿上自己的包,連忙跟着紀邵軍出去,上一次在湘城,要不是紀慕蘭跟白蘞,她第一時間就沒了命。
兩人匆匆忙忙趕去醫院。
護士帶沈清去抽血,並開口,“我們血庫已經打電話給熊貓血的記錄人員了,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你們要準備好,病人會很危險。”
熊貓血就怕出一點事。
紀衡在這個時候還能穩下來,他看着傷得不輕的許恩,“你先去處理傷口。”
許恩看着亮着的手術室,只搖頭,“那輛車……”
紀衡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深深地看着急救室門口。
許老太太拄着柺杖剛剛纔來到,她神色驚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清抽了兩大管血出來。
急救室內,醫生拿出手術知情書打開門,一羣人直接圍上去,“產婦有什麼家族遺傳史嗎?”
“她媽媽……”紀衡倒吸一口冷氣,“麻醉高熱去世的。”
醫生擡頭看着紀衡,面色大變,然後立馬呼喚護士:“去看看麻醉科有沒有丹曲洛林!”隨即又匆忙回頭,“產婦跟胎兒現在都很危險,暫時也沒有志願者來捐血,建議你們轉到興姜區江京總院,他們有最好的設施跟最先進的研究院,我們儘量向上級通報。”
聽出來其中的兇險。
“那我們快轉院,”沈清按着手腕,在一邊着急的開口,她看向紀邵軍,“蘭斯先生呢?你說他來行不行?”
他們都還不知道麻醉高熱是什麼。
紀邵軍安撫她,“蘭斯先生是外科醫生,不是婦產科。”
沈清一着急就容易咋呼,許老太太聽得頭疼,什麼蘭斯不蘭斯的?
“別吵了,”許老太太看向許恩,冷靜吩咐:“你給李主任打電話,問問他能不能儘快轉院。”
李主任就是許恩認識的江京總院的醫師,之前在湘城許恩也給他打過電話,他拿着手機給主任醫師打電話,這個點很晚了,許恩事情又急:“車禍?熊貓血?產婦?麻醉高熱?”
隨意兩個疊加一般醫院都不敢收,別說四個buff,都可以出一篇nature了。
“老朋友,你怎麼一出事都是這種情況?”主任醫師也頭疼,“這放在我們醫院也九死一生啊,我問問麻醉科有沒有丹曲洛林,立馬給你們送過來!”
很顯然,轉院轉不了,紀衡回頭當機立斷道:“小陳呢?”
許管家扶着老太太,對紀衡很恭敬,“紀老先生,總院不歸陳家管的……那是興姜總院……醫院也有自己的制度……”
“陳先生也沒有辦法?”沈清繞着手指,“我再給她抽點血吧,要不要叫蘞蘞過來?”
白蘞也是熊貓血,雖然沈清不想讓她給紀慕蘭抽血,但現在護士拒絕她獻血。
白蘞。
沈清一提起白蘞,慌亂的紀衡終於想起來,他回想起多年前的夜晚,眉眼深冽地拿出自己的手機,給白蘞撥過去電話,沒讓她過來輸血,只問:“阿蘞,你能聯繫到小姜嗎?”
姜附離剛回來,誰也沒通知,連姜鶴都不知道。
今天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血崩,就沒緩過來,晚了很久,等會還有二更,二更要晚點了,大概五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