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就彷彿被抽乾了一樣。
可兒的身軀,極速地枯萎下去。
原本就嬌小的身軀,如今更是縮水了一大圈兒。
原本清美可愛,如今卻顯得像是營養不良,有些恐怖滲人。
但到了這個境界,誰還關注暫時的皮骨外相?
災厄,就更是如此了。
祂所注意到的,只有一件事。
那匯聚在可兒枯瘦的五指之間的可怕力量。
或者說,那並不像是某一種力量,更像是一種意志。
一種將整個天地,都掌握在手中的可怕意志。
當然,虛無之中,沒有天地,沒有世界,沒有大道規則。
怎麼辦?
創造一個!
這就是那股恐怖的意志的力量!
硬生生匯聚無盡混沌,在這虛無之中短暫地造化一方天地,然……牢牢掌控手中!
所謂斡旋造化,就是如此……不講道理!
並且,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一招數,災厄曾見過!
那個時候,祂尚未誕生逆骨,也未融合初代幹主的身軀,更沒有吞噬那世界意志。
甚至,那個時候,祂都沒有完全從與初代幹主一戰中的傷勢中恢復過來!
那個時候,祂第一次碰見江南。
那個傢伙,就是借這一招數,第一次破壞了祂的計劃!
如今再見,物是人非,如何不怒,如何不驚!
那兩名王境的黑暗傀儡臉上,竟在災厄的無意識操控之下,顯露出驚駭神色來!
與此同時,再沒有任何等待,攻向可兒!
災厄很清楚,正常時候都能與兩位王境傀儡五五開的可兒,倘若讓他真正完成這個恐怖招數,那自己是絕對滿意攔住她的。
“死來!”
話音落下,無盡黑暗在兩位王境黑暗傀儡的身上爆發!
但這一次,沒有任何神通招數,只是那無盡的黑暗力量仿若百川歸海一般涌進他們身軀!
被漆黑的甲冑一般的黑暗覆蓋的身軀之內,仿若龍蛇一般的凸起瘋狂涌動,帶着可怕的力量,浩蕩涌起!
無比危險的氣息,從兩位黑暗王境傀儡身上爆發!
自爆!
再一次,災厄操控這些傀儡,準備自爆!
——儘管如今祂涌出封鎖大陣的力量,並不足以支撐兩位王境傀儡在自爆後重生。
但此時此刻,祂早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只要阻止可兒,殺死她,一切就都足夠了!
於是,在下一刻,那兩位王境傀儡的身軀,驟然炸裂!
無盡恐怖的黑暗,混雜着茫茫血肉,一同炸裂來來!
那一瞬間,無法形容的可怕威能,煌煌爆發!宛如暴怒的火山口,噴薄出毀滅一切的恐怖力量!
要看,那可怕的力量,就要將虛弱無比的可兒吞沒!
但說時遲,那時快!
那一瞬間,那不住顫抖的五指,終於平靜!
斡旋造化,成!
在抽取了可兒近乎全部的力量以後,那天罡第一法,施展成功!
下一刻,原本瘋狂涌動的黑暗力量和王境血肉,突兀地停滯了。
就彷彿一瞬間,空間與時間都被摁下了定格鍵一般!
完全凝固!
肆虐地風暴,擴散的煙雲,奔涌的血肉狂潮,在那一瞬間完全停滯!
虛弱的可兒擡起手指,往那近在咫尺的風暴上一點!
剎那間,完全消失!
沒有任何力量的碰撞,沒有任何傾軋與抵消,就是那樣,無比突兀地消失了。
就好像……突然被抹去了那樣。
完全不遵循任何規則。
煙消雲散!
那一刻,災厄的一縷意識,在這被斡旋造化所覆蓋的天地之間,宛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然後,可兒沒有停下,冷漠空洞的表情仿若這一片天地的王,往災厄意識的方向,輕輕一點。
剎那之間,一股絕對無法忤逆的可怕力量,瞬間爆發!
硬生生將災厄的意識,完全抹去!
緊接着,那構成天地的混沌,方纔緩緩消散,斡旋造化所構築的天地,隨之湮滅在虛無當中!
可兒臉上,那屬於人的感情與神色,再度迴歸。
只是這個時候,她已經虛弱地臉色蒼白,雙目無神,整個身軀搖搖欲墜。
——儘管她完全掌握了江南的天天罡地煞神通,但斡旋造化這一招數,本就古怪得很。
它的本質,就是以無上意志,將周遭天地盡數收爲己用。
倘若沒有天地,那就創造一個天地!
這樣的事,對於王境的可兒來說,並不是太大的負擔。
但斡旋造化神通的難易程度,並非是由施術者本身來決定的。
而是……敵人。
敵人越發強大,那麼需要將他困在斡旋造化的天地中的難度,也就越大。
舉個例子,就像現在可兒對一個仙境存在施展斡旋造化,那麼壓根兒就不會有任何困難,無比輕鬆。
倘若要對一位王施展斡旋造化,那便了相當吃力了。
畢竟一道被斡旋造化籠罩,那幾乎相當於一切都落在了施術者手中,任人揉捏。
而現在,她面對的是兩位王境的可怕存在!
儘管他們並不是那麼完整,儘管他們只是災厄創造的傀儡,但王境就是王境,沒得商量。
所以,情急之下將兩位王境黑暗傀儡攝入斡旋造化的天地中的可兒,消耗了無法想象的可怕力量與生機。
如今虛弱無比。
意識都快要模糊了。
但儘管如此,她仍強撐着,未曾睡去。
“老爺,可兒一定會完成您的交代,哪怕是死……”
就像很多年前,在大夏京城,那個寧願去死,也不願意背叛江南的小侍女時一樣。
如今的可兒哪怕偉力通天,無比強大,但在她心裡,江南仍是那個無法代替的老爺。
她很清楚,當初是江南將她從苦難與死亡中拯救了出來。
現在,該她了。
於是,拖着幾乎快要倒下的身軀,可兒一步一步,朝着星圖中的座標而去!
另一邊。
封鎖着災厄的可怕大陣。
那一處裂紋。
黑暗的力量,仍在不斷地侵蝕着整個大陣,侵蝕着第三世界的殘骸。
但看那模樣,要徹底將整個大陣破除,卻並非一日之功!
突然,無盡黑暗中,災厄悶哼一聲。
睜開眼眸。
目中,是無法掩飾的憤怒與屈辱。
先前,大陣破碎,祂驅使無盡黑暗,阻攔那些還沒有完成任務的新世界的生靈們。
但第一個,遭遇可兒,就失敗了。
那個僅是小小的“王”的女人。
竟然擊敗了祂創造兩名王境的黑暗傀儡!
以那種幾乎自殘的方式!
但倘若僅是如此,災厄也不會如此憤怒。
畢竟那些王境傀儡,都不過是祂的黑暗力量所化作的而已,算不得什麼。
祂真正感到憤怒的,是自己的一抹意識,被可兒用那那斡旋造化的招數所毀滅了!
這對於災厄來說,簡直就是難以忍受的可怕屈辱!
如今的祂,明明已經是超脫境的存在!
甚至可以說在超脫境的存在中,都是最強大的那一個!
否則也不至於能殺死另一個江南,逼得江南尋找超越超脫的方法了。
但就是這樣的祂,竟被一位王斬去了一抹意識!
儘管對於真正的祂的本體來說,那一縷意識簡直微不足道。
可,這般屈辱,讓災厄無論如何,也難以忍受。
原本,在兩名王境的黑暗傀儡自爆以後,祂是可以收回那一縷意識的。
但可兒的斡旋造化,硬生生將那片天地封鎖,只能讓災厄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一縷意識,徹底湮滅!
這,更是宛如火上加油!
暴怒!
極怨!
無法抑制的可怕情緒,翻涌迴盪在整個大陣之中。
自然驚醒了殘留在大陣中的另一個江南的意識。
“嘖?怎麼了?惱羞成怒了?”
——儘管另一個江南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但作爲絕對對立的敵人,災厄越憤怒,他自然就越高興。
並且,結合對方先前驅使黑暗力量去阻止新世界的生靈,他很輕鬆就猜到了。
——大抵就是災厄在阻攔新世界生靈的行動中,鎩羽而歸了。
這對於另一個江南來說,無疑是更值得高興的事兒了。
簡直就是,雙倍的快樂。
見災厄不回他的話,另一個江南也絲毫不惱,開口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不過就是鎩羽而歸了嘛?”
“人生啊,就是這樣。”
“災厄啊,你既然成爲了人,就要學會接受人的失敗啊!”
“這樣看來,倘若江南安排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超越超脫這個境界的話,恐怕已經無法阻攔了吧?”
災厄仍是不說話。
停頓了一會兒,另一個江南繼續道,
“既然如此,不如打個商量如何?”
“你不再阻止江南,讓他去突破。”
“等他功成歸來之日,大不了我幫你求個情,讓他留你一命如何?”
“當然,你也不要再想着毀滅他的世界了。”
“大家一起相親相愛,不好麼?”
聽到這兒,災厄方纔冷哼了一聲,譏諷道,“哦?是如此麼?你認爲吾與你們的仇恨,是能夠化干戈爲玉帛的麼?”
“還是你只想這樣的話術拖住吾,讓吾不再去阻礙江南,等他功成之日,輕輕鬆鬆毀滅了吾?”
“你是這樣想的吧?”
“吾知曉,無論是你,還是江南,都不會放過吾,同樣的,吾也不會放過你們,”
“所以,收起那些小把戲來。”
小心機被識破的另一個江南,嘖了一聲,臉不紅心不跳,“那便看看是誰能夠笑到最後了。”
“可笑。”
災厄冷笑道:“江南派出無數生靈前往虛無各個角落,吾只是攔截失敗了一次,你們便以爲勝券在握了麼?”
“吾承認,那小姑娘的確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但那又如何?”
“吾不信,你們新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話音落下,二人皆不再開口。
另一個江南用心運轉封鎖大陣,災厄則用盡全力將自己的黑暗力量度泄出大陣,去攔截更多虛無中揹負着江南本源與神念雖碎片的新世界的大能。
於是,一場幾乎遍佈整個虛無的攔截戰,拉響了。
時間,一點兒一點而過去。
茫茫虛無中,因爲當初江南發放星圖的安排,包括六目碧蚺在內,那些稍微弱一些的仙境存在所得到的座標都是靠近新世界的座標,所以他們能夠很快地完成將江南的本源碎片送達座標,然後返回。
至於那些靠近虛無邊界,遠離新世界的座標,去的都是像可兒這樣相對強大的生靈。
所以一百年過去,當災厄將大陣的封鎖衝破一個小口子的時候,大多數“脆弱”的仙境已經完成了任務,甚至一些已經返回了新世界,與六目碧蚺一同鎮壓那些因爲末日而混亂的大能修士們。
剩下的,要麼是有兩把刷子的仙境存在,要麼,就是王。
比如青蘿。
雖然上一次的入侵戰爭中,她受傷頗重,但在戰爭結束後,她很快便完全恢復了過來——畢竟是幾乎堪稱不死不滅的王境,而青蘿又是主管生死大道,治癒自己,並非什麼難事兒。
所以江南給她的座標,也是一個相對比較遙遠的座標。
但一百年過去後,即將抵達座標的青蘿,卻遇見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
——當然,並非是災厄的攔截,祂的黑暗力量的速度哪怕比王境快得多,也不至於那麼輕易就追上與封鎖大陣所在方向相反的青蘿。
在這虛無之中,青蘿遭遇的,是一個世界。
一個雖然未曾完全長大,並不完整,但卻是擁有大道,擁有天地框架,擁有世界本源的世界!
——先前,所有人都以爲虛無之中,怕是隻有新世界,仙土世界和第三世界三個世界。
甚至在江南嘗試跨越虛無邊境前,也是如此認爲。
但在跨越虛無的過程中,他見到了太多。
其中就包含不少正在孕育或者已經孕育了出的世界。
儘管這些世界並未成熟,甚至一些只是一個胚胎,但毫無疑問,它們都擁有成長爲真正的世界的潛力,擁有成就超脫位格的潛力!
而此時此刻的青蘿,就遇見了這麼一個。
小丫頭渾身幽幽綠光,停在虛無當中。
而橫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混沌色澤的龐然大物!
更要命的是,這個世界所處的座標,就是江南星圖上標註的座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