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趕到王皃姁所居含章殿,已有太醫在爲景帝診脈。
“姐姐!”王皃姁看到王娡,淚水簌簌落下。
王娡忙擺手,讓她安靜等太醫診治。
“陛下陰虛火旺,勞損陰津。只需滋陰降火,調養即可。臣下開方後送湯藥過來。”太醫說完退下。
劉啓虛弱地躺在榻上輕咳,看着垂淚的王娡姐妹:“沒事,朕沒事……”
王娡轉臉追了出去:“鄧太醫留步!”
鄧太醫謙恭地施禮:“小臣拜見夫人!”
“今晚之事,不許透漏給任何人!陛下只是偶感風寒。”王娡側目而視,冷聲說道。
“是!小臣遵命!”
看太醫躬身退出,王娡回到房內。
“愛妃莫哭,朕沒事。”劉啓安撫王皃姁,“原來從代地剛入京時,染一場風寒就吐過血。吃幾副藥就沒事了。”
王娡發現劉啓在出汗,面頰出現詭異的紅色。她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
“陛下最近可有不適?”
劉啓有些疲憊地閉眼:“最近每日午後感覺身熱乏力,胸悶氣短,有時咳嗽……”
“這樣有多久了?”王娡追問。
“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劉啓隨侍的宦官迴應道。
肺結核?王娡猶疑不定地想到。如果是,那是有傳染性的。這病一時間要不了命,但很難痊癒。尤其古代這種缺醫少藥的情況下,只能是好好休養、熬時間。
肺結核中醫稱之爲肺癆,認爲發病的機制內因是先天稟賦不強、正氣虧耗,外因是受“癆蟲”所染,邪趁虛而入,而致發病。治療上中醫注重扶助正氣,提高人體抵抗力和調節人體免疫,注重平衡陰陽。
但中醫藥的效果,遠不如西藥來得快而直接。異煙肼、利福平二聯化療,加上鍊黴素,初治結核用足藥量,八到十個月基本能夠痊癒。
可哪裡去找西藥?也就是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發明了有效的抗結核藥,纔將許多人從病魔的手裡解救出來。之前的多少年,結核病人都是聽天由命。
“陛下登基後,日夜操勞,身體虧損,以後多休養吧!”王娡忍住悲聲。
“內憂外患,朕怎麼安心休養?”劉啓嘆口氣,“匈奴一入冬季,就到邊境襲擾搶掠。朕在考慮,派誰去戊邊。此次酎金獻祭削藩的幾個藩鎮,還要派去郡守啊!”
“陛下難道忘了飛將軍李廣嗎?還有欒布、周亞夫,都是名將。陛下的近侍,寧成,郅都,也可堪重用啊!”王娡說道,看到旁邊的雪兒強壓激動。
“娡兒之言,甚合朕意!”劉啓說着又咳嗽幾聲,“未從私心推舉近親,真是爲朕分憂啊!”
劉啓又叫起娡兒。劉小豬的彘,和王娡的娡同音,此後景帝就不再叫娡兒。
“先皇曾採用晁錯之《守邊勸農疏》和《募民實塞疏》,鼓勵移民,移民實邊,抵禦外患。也該見成效了。”
王娡說着看向妹妹王皃姁,“長陵田府出錢十萬,臣妾出錢十萬,姁兒,你出五萬吧!計二十五萬,捐與朝廷軍隊,購置馬匹軍械,戊邊守土,抗擊匈奴!”
王皃姁趕緊點頭附和,與王娡一起跪下稱誦:“臣妾願爲陛下分憂,願吾皇萬歲千秋!”
景帝大爲感動,“娡兒真女中豪傑!膽識過人!得娡兒爲妻,乃朕之幸、大漢之幸!”
爲妻?王娡心中高興。劉啓認可她爲妻,那麼她離皇后之位也不遠了。她若爲皇后,劉小豬就是嫡子,名正言順地成爲皇太子。
正說話間,太醫送來湯藥。王皃姁服侍景帝喝下藥,王娡便讓景帝趕緊休息,離了含章殿。
“鄧太醫,”王娡看着旁邊亦步亦趨的太醫,“陛下確是陰虛火旺?湯藥組方告知本宮一下。”
“臣用方,百合固金湯,熟地、生地、歸身、白芍、甘草、桔梗、玄蔘、貝母、麥冬、百合,十味藥。養陰潤肺,化痰止咳。主治肺腎陰虛,虛火上炎之咳血證。咳痰帶血,咽喉燥痛,手足心熱,骨蒸盜汗,舌紅少苔,脈細數。”鄧太醫謙恭說道。
“百合固金湯,再合上青蒿鱉甲湯加減,阿膠、冬蟲夏草、胡黃連、銀柴胡、百合、麥冬、桔梗、貝母、當歸、龜板、青蒿、知母、生地。”
王娡說着,心中悽然。劉啓縱有千般對不起她,他終究是劉小豬的父親,大漢帝國的明君,“文景之治”的創造者之一,得此頑疾,怕是難以壽永。
按劉啓所說,他剛從代國入京時就染了肺癆吐血,能撐到這時真是奇蹟!登基後萬事皆從頭安排,過度勞累,再加上……王娡給姁兒的助興春藥……
怪不得竇太后一直要景帝立樑王爲皇太弟,她知道劉啓身體不好,可能走到樑王前頭。劉啓這次吐血,一定不能讓竇太后知道。立儲的事,要緊鑼密鼓安排了!
次日,王娡同王皃姁捐了二十五萬錢的金銀。
景帝爲彰長陵田府忠義之名,特賜王娡,兄王信,弟田蚡、田勝爵位,引得朝堂內外一片譁然。
本就和王娡親近的竇太后,更看不順薄皇后等皇妃。
嘖嘖,這些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哼!真沒政治覺悟呀!還是王娡同志政治站位高,爲皇家後宮之表率!
“哀家出二十萬錢。皇后,你出多少?總不能比不過兩位王夫人吧?這大漢江山,難道不是你等兒孫的?”
竇太后的一番義正辭嚴,讓薄皇后,慄姬等不得不捐納銀錢。
“皇太后,王夫人她可是有湯沐邑的!我等怎能和她相比?”慄姬按耐不住,發起牢騷。
“王娡的湯沐邑是白來的嗎?那是她拿命換來的!不是她除去那吳太子劉駒,吳國叛亂能這麼快平息嗎?”
竇太后說着,忽然覺得王娡這個女同志,太完美了!
出,能四兩撥千斤,平叛殺敵;入,可作後宮之標杆,知情達義……肚皮嘛,也爭氣,給皇家添了三個美麗的小公主,還有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不敗的小豬豬……
這,是一個標準型、完美化的皇后呀!竇太后心裡一陣冷寒:王娡若爲皇后,那劉小豬……如此聰明過人的劉彘,和她的寶貝兒子劉武……
竇太后心裡生起一絲憎惡。王娡呀王娡,你太完美了!太有心機了!是有神助嗎?你有絕世的美顏,過人的膽識,疼愛你的皇帝,異於常人的聰明兒子,上天太眷顧你了!你是爲皇后之位而生的?你的兒子是我兒子的對手嗎?
兒子和孫子,當然兒子更親!
想到這裡,竇太后問身旁的宦官:“王娡在哪?”
王娡帶着三個女兒和劉小豬,正在做孔明燈。
孔明燈的結構可分爲主體與支架兩部份,主體大都以竹篦編成,次用棉紙或紙糊成燈罩,底部的支架則以竹削成的篦組成。孔明燈可大可小,爲圓柱體或長方體形狀。一般的孔明燈是用竹片架成圓桶形,外面以薄紙密密包圍而開口朝下。
沒有紙,王娡讓雪兒找來廢棄的絹布,熬了稀稀的麪糊,把絹布上漿,颳得挺括、密實,裹到紮好的竹架上。
當晚,王娡教孩子們把松脂點燃,紅光跳躍,最終帶着燈籠飛向天空。孩子們歡呼跳躍,仰望着燈籠在天上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孃親,這燈籠真好看!”
“孃親!燈籠還能回來嗎?”
“孃親!燈籠會飛到哪裡?”
“孃親、孃親!我要燈籠回來!它飛走了,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它了?”
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問着,王娡也仰望天空,淚水悄然而下……
曾經的藥學碩士樂萌,那個歡脫單純的小仙女,就如這孔明燈,從二十一世紀,杳杳漂來這公元前,再見不到親愛的爸爸媽媽,心愛的小武哥哥……
如今的大漢後宮王娡王夫人,已是四個孩子的媽媽。沒有了歡脫單純,沒有了無憂無慮,有的只是負重前行,對大漢帝國擔憂,對兒子劉小豬的期盼,對未來的迷茫,對勾心鬥角的無所適從,對癆病皇帝劉啓的憐憫……
孔明燈呀,你帶去我的心願好不好?
祈禱二十一世紀,爸爸媽媽健康平安!小武哥哥一切開心!
祈禱未央宮裡的孩子們快樂成長!劉小豬成爲千古一帝!
祈禱景帝劉啓恢復健康,延續“文景之治”,保護劉小豬順利登基!
祈禱樑王劉武,安心淡泊,平安度過一生……
“孃親……你哭了?”懷裡的劉小豬摸到孃親臉上的淚水,撇着嘴問,“孃親哭了、孃親你哭什麼呀!”
小奶娃和母親共情,看到孃親流淚,哇哇大哭,惹得姐姐們也跟着哭起來!
“不哭、不哭!”王娡忙抹去淚水,笑着哄她的孩子,“孃親沒有哭!是風吹的塵土落到眼睛裡了!”
雪兒和幾個孩子的乳母,也幫着哄勸孩子們。
“愛妃,你和皇兒在做什麼?”景帝劉啓看這邊鬧哄哄,走過來問。
“適才這未央宮,升起一顆流星,有欽天監報稱異象。”
“這……”王娡僕身跪下,“請陛下恕罪!方纔的流星,是臣妾所爲!”
景帝大吃一驚,忙扶起王娡:“愛妃所爲?這流星如何得來?飄如神靈,引萬人矚目……”
“陛下,這叫孔明燈,只是一個燈籠。臣妾帶孩子們玩的。或許,能在戊邊的軍隊裡面用來傳遞信息……”
“孔明燈上升的動力來源於燈內外空氣之間的密度差。當燈內的松脂點燃時,燈內半封閉空間內空氣被加熱溫度升高,而溫度高的空氣的密度低於溫度低的密度,所以燈周圍的冷空氣將孔明燈向上推動。”
“這一現象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經常見到,燈燭的火焰朝上飄,鍋裡的蒸汽向上漂浮,海水在日光下蒸騰上升爲雲……”
科普大神王娡,向景帝劉啓吧啦吧啦講了一通,把景帝聽得五迷三道。
“能在軍中用來傳遞信息?”景帝問了一句。
看王娡點頭,劉啓笑起來,“娡兒總有些出人意料的主意,讓人不得不服。”
“陛下用過藥了嗎?”王娡關切地問道。
“用過藥了。”劉啓屏退諸人,牽着王娡的手,“陪朕坐一會兒吧?”
“陛下,外面露重風大,還是進殿坐吧!”王娡勸着,和劉啓進到漪蘭殿。
“娡兒,朕這次病,是不是很重?朕有些,力不從心……”
“陛下,”王娡感覺一股酸楚從鼻尖升到眉頭,“生病,是每個人都會有的……”
“母后一直唸叨,殷道親親……”劉啓嘆口氣,“朕不想拂逆母后,但事關大漢宗室和江山萬年……”
“陛下,皇帝家事即國事。真孝與假孝,區別在於,宗廟之上,列祖列宗,希望子孫後代怎麼做。畢竟,一代帝王會影響到宗廟社稷。母后心慈耳軟,可能慮事有偏……”
女人當家,房倒屋塌!王娡只差說出這話來了。
“今日與晁錯恩師相談,立儲之事不宜再拖。彘兒非嫡非長,朕有心立爲太子,只怕……”
“那就立皇長子吧!”王娡接話道。
“榮兒,心性柔軟,資質平庸,怕難當大任啊!”劉啓心事重重。
“母后那邊……陛下如何應對?她一直想的是,兄終弟及。”
“朕也在想,如何說服母后……”
“陛下可將母后請至朝堂之上,讓諸位大臣來勸解。殷道親親,樑王繼位,還有趙王,齊王,膠東王……陛下這麼多兄弟,讓大臣們擬個名單,請母后來排序,給劉氏家族排得公允公正,不會有爭執,更不會有徵戰……”
王娡的一番話,說得劉啓笑起來,“到底是娡兒,知道如何應對母后!”
王娡輕輕一笑:“母后是明白人!愛子心切,臣妾能理解。”
“和娡兒相談一席,勝讀書半載……娡兒,是朕心底的依靠!”劉啓說着有些動情,咳嗽幾聲,眼角帶着疲憊。
“陛下早點回去歇息吧!”王娡善解人意地催促。
“娡兒難道不想留朕嗎?”劉啓說着,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
“臣妾怎敢?娡兒只是擔心陛下龍體……”王娡奸笑道。
你個癆病鬼!把結核菌傳給我的小豬豬怎麼辦?
景帝捏緊王娡的手,王娡感覺到他在發燒:“朕,要封娡兒爲皇后!你給朕,找個廢掉薄皇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