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上午，李肆等人如難民一般抵達西峽城外，看着熱鬧繁華，人流穿梭如織的景象，許多從小都未離開青山鎮的人都看呆了，手腳無措。
“在這邊休整一天吧。”
李肆吩咐一聲，喪門釘，老楊頭等熟門熟路的，就帶着衆人去了西峽城的西市外坊，這裡是專門給貨物車隊用來停泊住宿的地方，就一個特點，寬敞。
之前李肆就在這裡長期租借了一處五畝大小的院子，留了兩個老頭子打理，順便負責購買囤積貨物。
等他們趕來這裡，正好遇到張三爺帶車隊過來運輸物資，兩方人大部分都認得，彼此一看，都是恓惶，尤其當聽聞青山鎮已經成爲一個廢墟空地，張三爺等人都是眼含淚花，他們幾十年在那裡出生，在那裡成長，連祖宗牌位都在那裡，結果這才半個月不到，就一切成空了。
原本青山坊還有上千人，現在只剩下這些，何其悽慘。
李肆也沒法安慰，吩咐一聲，就帶上四個老頭子，拉着馬上就要過冰封期的妖獸，直奔屯田司。
上次遇到的那個老頭子，他說屯田司還有一個月就會解散，如今纔過去不到半個月，應該還來得及。
不過這一路上，眼看他們拉的妖獸，竟是有七八人主動上前意欲收購，給出的價格都挺高，甚至比半個月前的價格都高出少許。
李肆都一一婉拒，同時心中卻暗暗奇怪，發生了何事，爲何短短時間妖獸的價格就上漲這麼多？
按理說，西峽關正處與妖族對抗的前線，過去幾年妖獸屢屢進犯，殺之不絕，平日裡，不但有軍方的狩獵隊四處獵殺妖獸，民間的狩獵隊更是多如牛毛，妖獸已經是大夏仙國最重要的一項經濟命脈了。
這事兒，不太尋常。
李肆在心中暗暗記下此事，便驅車進入屯田司，此地還是一副非常冷清的樣子，看不見辦事的官吏，連那個老頭子都不見。
李肆有點着急，又等待片刻，方見那老者面沉如水的走來。
“咦，是你，又來捐獻屯田官了？”
老者一愣，又瞧了一眼那馬車上的五頭冰封妖獸，頗有些驚訝。
“三頭九品，一頭八品，一頭七品，好傢伙，小子，你手段不小啊。”
“讓大人見笑了，這些並非全都是卑職所獵，實在是運氣好。”李肆苦笑一聲，就把青山鎮的事情從頭到尾說出來，當然，用的肯定是神秘高手與兩大妖王鏖戰，他們撿了便宜云雲，尤其把那隊文武修士的事情說得非常詳細。
“遭此無妄之災，我青山鎮近十萬人口，如今只剩下不足四百人，卑職只想着給他們一處重新立足之地。”
“原來如此，此事老夫也有耳聞，西峽關的獵妖司這兩天也在追查那神秘高手與那兩大妖王的蹤跡，可惜一無所獲。嗯，等等，只有五頭妖獸嗎？”
“嘿，果然瞞不過大人，一共有四十六頭之多，但因爲沒有冰封符，所以一部分我是給族人吃了，一部分則是做成肉乾，還有一部分則製作成了元氣藥丸。”李肆陪着笑，就取出一顆元氣藥丸遞過去，這一次於大頭和韓徵一共製作了足足上萬顆，他正想着把這東西賣出去。
“咦？這藥丸製作得水準頗高啊，已經有幾分藥道的影子，製作者何人？”老者明顯是此中高手，一眼就看出不凡。
“回稟大人，是青山鎮的醫師喬大庸。”
“是他啊，那倒還說得過去，此人年少時，曾在我身邊服侍了一段時間，除了愚笨些，倒也沒什麼不堪之處，嗯，他今年該有九十歲了吧。”
“回——回稟大人，九十二了。”李肆愕然，眼前這老者雖然很老，但也就六十許，身體健壯，說話中氣十足，好傢伙，深藏不露啊。
“嘿嘿，沒什麼，他這把年紀，才悟出少許藥道，也就那麼回事兒了，嗯，你這五頭妖獸，若捐獻的話，按大夏律，可得一個屯田校尉，屯田兩千畝，但是小子，老夫也不瞞伱，最近因爲一些事情，妖獸的價格可是水漲船高啊，原本你這五頭妖獸在半個月前至多價值一百塊仙石，但如今，說不定可以賣到一百五十塊，你確定你還要繼續捐獻？”
“這——”
李肆裝作很驚訝，下意識的問，“老大人，可是要打仗了？”
“與打仗無關，說了你也不懂。”
“我，我還是捐獻吧，我就想當官，屯田校尉，聽着多威風。”李肆堅定語氣，儘管屯田官已經不受寵，但一個屯田校尉，在這西峽關中仍舊有一定的地位的。
“嘿嘿，隨便你。”
老者似乎耐心耗盡，手一揮轉眼之間，一個屯田校尉的腰牌就丟過來，然後就愁眉不展的走了。
李肆站在原地，踟躇良久，這才離開這屯田司，但他沒有忙着回去，反而前往各商行，上門兜售他的元氣丹。
事實證明，這玩意真的不算好，也不算壞，修士不屑一顧，普通人吃不起，只有武師，大武師，還有那些狩獵隊的人會購買。
所以還算不愁賣，李肆跑了九個商行，就全部賣光光，價格也不高，普遍都是一塊仙石五顆，真·良心價。
李肆自己計算了，於大頭，韓徵兩人制作的元氣丹一共用了二十八頭妖獸的血肉，外加三十二種，優質的草藥五十公斤。
這裡面，妖獸都是九品，八品，按照目前的市價，平均每頭算三十塊，草藥暫時免費，人工免費。
那麼成本就是780塊仙石。
所製作出來的元氣丹，一共一萬一千二百顆，按照一塊仙石可以售出五顆來計算，所得就是2240塊仙石。
何況實際上，只要控制住傷亡，就幾乎等於沒有成本。
算不算暴利？
其實不算，西峽城中是有藥鋪的，藥鋪裡也是有懂得藥道的大夫，水平只會比喬大先生高，不會低。
所以製作這種元氣丹真的沒有一點技術優勢。
唯一限制這玩意的，就是能不能狩獵到妖獸。
事實上，市場上，這種類似的元氣丹，每顆的價值就是一塊仙石兩顆。
好一點的就是一塊仙石一顆。
這玩意最大的作用就是戰鬥結束後當身體疲倦，身體受傷，元氣大傷時補充元氣用。
有元氣，武修士才能釋放戰技，文修士才能釋放神通。
連於大頭和韓徵都不例外，所以他們兩個人就各自留了一百顆元氣丹。
“市場是不會騙人的，所以必然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李肆手揣大量仙石，開始東市，西市裡亂轉，偶爾會大手筆買下一批大宗物資，現在他不怕被覈查了，有錢，任性。
等到夜幕降臨，他已經再次砸出去五百塊仙石，購買的物資不但把那五畝地大小的院子堆滿了，甚至外面還停着一支車隊。
縱然西峽城一直以來都是富裕繁華，但這般一擲千金的老闆還是少見。
當然，李肆也不是單純的購買物資，他還招募了兩個在本地比較有名氣的狩獵隊，兩個駐場九品文修士。
在普通人眼裡，這些文修士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師，但在仙石面前，他們也會願意被僱傭的，每月的工錢不過是三十塊仙石而已。
等吃過晚飯，李肆返回房間，他的表情才變得有些凝重，今天下午他那般瘋狂下單購買物資，其實很大的緣故是爲了能夠與那些商行掌櫃們套話，這些老奸巨猾的傢伙，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和你一個陌生人談論局勢？
只有用金錢開路，用鉅額的訂單砸得他們吱吱叫，才能套出話來。
當然，這些掌櫃的也未必知道真相，但在他們擅長的那一行裡發生了什麼，絕對可以做到春江水暖鴨先知。
等李肆把這些信息彙總起來，一個大致的輪廓就出來了。
“在這個現世裡，仙石是一種能量，但這種能量似乎並不能直接作用於人體，無論文武修士，所需要的元氣都要從其他方面攝取，例如妖獸血肉，靈米靈草，至於是否存在可以汲取天地靈氣這種，暫時不清楚。”
“仙石是怎麼產出的，我也不知道，但似乎並不缺乏，因爲，在我的建城令被摧毀前夕，一道歷史法則已經可以兌換200塊仙石了。”
“如今西峽城市面上，漲勢最兇的雖然是妖獸股，但實際上，靈米，靈草，還有一些其他日常所需的貨物，比如糧食，鋼鐵，其實都在漲，只不過漲得幅度小而已。”
“很多人認爲妖獸的數量減少了，所以導致妖獸的價格上漲。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歷史聯盟成功破譯了仙石能量的結構呢？假如歷史聯盟可以批量生產仙石，然後大規模投放市場又會怎樣？”
“此外，既然妖獸的血肉是文武修士補充元氣的重要渠道，如果我是歷史聯盟，我該怎麼打擊對手？”
“面對面，像鬥牛一樣殺個頭破血流？”
“不，我肯定會尋找其弱點，破解仙石結構是一種手段，囤積居奇是一種，大規模屠殺妖獸，傳播靈米病蟲害，讓文武修士的元氣來源出問題，這同樣是一個不錯的手段。”
李肆久久無語，歷史聯盟用上了這種手段，肯定是因爲被現世的文武聖人給打疼了，所以才無所不用其極。
戰爭，真是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