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肆等吃過早飯,剛準備前往西梁山屯田之地,忽然就被一隊殺氣騰騰的士兵將整個大院圍住,帶隊者更是數名文武修士。
“大夏誅魔司辦事,閒雜人等閃開!”
呼喝聲中,那些還準備看熱鬧的百姓一鬨而散,也不知道是害怕有妖魔,還是害怕這誅魔司。
大院內的人也一個個嚇得體若篩糠,面無人色。
李肆也頗爲吃驚,更是裝出被嚇得魂不守舍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卻一點都不驚訝,說起來,這大夏誅魔司的動作有點慢啊。
“誰是範青山?”
這句話一出,幾百雙驚恐的目光瞬間就落在李肆身上。
李肆臉色蒼白的走上前,勉強維持着勇氣,拱手道:
“回稟幾位大人,卑職就是。”
“哼,帶走!”
立刻就有幾名如狼似虎的士兵擁上來,直接將李肆五花大綁,套個黑布往馬車裡一塞就給帶走了。
“所有與範青山有過密切接觸者,一個個嚴加訊問,互相指認,若有形跡可疑者,來歷不明者,一律帶走。”
隨着一聲令下,幾十個刑訊老手出來,手持紙筆,挨個訊問,但在暗中,卻有更高明的,可以鑑別人心的文修士在觀察,魔頭入侵,通常都會召喚幾名實力強大的魔將。
比如昨天通報的,在真江府抓到的魔主,有一個自稱秦瓊的魔將,端的厲害,五六個文武修士都沒攔住,這魔將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直接舍了魔主,掉頭就逃,到目前爲止,誅魔司都沒有收到已經抓捕到這個魔將的消息。
所以,如果範青山是魔主,必有魔將,而通常來講,魔將可比魔主難纏多了。
但是,此刻這大院內,所有人都是瑟瑟發抖不假,卻沒有什麼異常。
不過沒關係,誅魔司自有辦法,魔主通常是以奪舍土著身體爲方法潛入,但魔將就是憑空召喚,通常會使用邪魔之法讓周圍的普通人視而不見,或者自來熟,只要服下誅魔司自制的三步清心水,他們就能不受影響,誰是自己的熟人,親戚,在過去十天內做了什麼,一切細微的小事都會記憶起來,隱藏再好的魔將都將無所遁形。
一時間,一隊隊青山坊的百姓上前,服下三步清心水,就開始竹筒倒豆子,把過去十天裡發生的任何事情,連自己何時上廁所,何時與老婆打架,打架的細節都說出來了。
那些刑訊老手就奮筆疾書,偶有注意的細節就會重點標註,在這樣錯綜複雜的記錄裡,什麼草蛇灰線也沒用。
短短一個上午,大院內數百人全都訊問了一個遍,包括於大頭和韓徵,也包括李肆昨天僱傭來的兩個狩獵隊,還有那兩個九品的駐場文修士也沒放過。
顯然,文修士的身份並不是護身符。
“稟報大人,訊問528人,他們所供述的信息在彼此交互之後,並無什麼異常,不過,前天夜裡他們遭遇妖獸襲擊,青山坊有差不多九萬多人被鬼物與妖獸屠殺,所以可能在這個環節遺失了一些舉證魔主的重要證據,比如,範青山過去兩年走鏢的經歷,他在山中遇襲到底發生了何事?”
“把材料交給擅長廟算演武的文修士,讓他們複覈一遍,另外再派人去一趟西梁山哨所,將那裡接觸過範青山的屯田百姓用同樣的方法梳理一遍,要重點查清楚,範青山在那兩年走鏢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仙石?”
“是!”
“稟報大人,鑑定組回報,目前這528人,從一開始到此刻,神情,語氣變化都很正常。”
“正常?你真覺得正常?”
那領隊的文修士有些煩躁,最近魔主入侵事件多發,西峽關乃邊關重地,若有魔主混入這裡,問題可就嚴重多了,而目前來講,就這個範青山最可疑。
“從程序上來講,正常,除非出現那種能提前預判我們預判的預判高手,從一開始就把所有線索合法化,閉環化。”
“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天命鑑定。”
“你在開玩笑?上千人全部天命鑑定,得消耗多少國運?”
“多少國運也得鑑定,這一波的魔主入侵,明顯是採取了更高級的手段,我們若是還按照以往的策略來甄別,只怕要有很多漏網之魚,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可疑目標人羣進行羣體天命鑑定,不然若放任這些魔主魔將潛伏在我們中間,後果不堪設想。”
“此事,且再等等吧,範青山那邊的審訊如何了?”領隊的文修士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還在被問訊,主要是從小到大的事情,但由於青山坊的人口死傷過半,很多重要的人證已經不在,但目前來講,這傢伙倒是沒有露出什麼馬腳,過去兩年走鏢的事情也說的似模似樣,可是整個走鏢的隊伍只剩他一人,可說死無對證。”
“他的仙石來源是怎麼解釋?”
“他說那是他父親所留,他父親是青山鏢局的最後一任總鏢頭,有百多塊仙石的家底還是沒問題的,更何況他們是負責去黑市購買大墨玄石,身上攜帶很多仙石也正常。”
“可能查詢到是哪個黑市?”
“範青山說他不知道。”
“不知道,但這也正常,黑市非常隱蔽,青山鏢局購買大墨玄石,很可能是範青山父親一人前去。”
“這麼說來,沒有破綻?”
“有,但我們找不到證據,所以只能選擇最後一種辦法,天命鑑定了。”
“好,送他去文武聖廟,進行天命鑑定。”領隊的文修士大感棘手,以往這種情況可很少見。
要麼是這範青山真的無辜,只是湊巧,要麼就是這範青山真的是魔主,不過道行更高。
“可惜,誅魔司行事,也不敢任性妄爲,不然何須如此,寧可殺錯三千,不可放過一人!”他心中恨恨想着,可也只敢想想,因爲若真的這麼做了,只會讓自己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別說文武聖人不允,便是大夏仙王那邊也不好交代。
——
西峽城中是有一座文武聖廟的,供奉的是當今文武聖人,當今的大夏仙王,李肆被押解過來的時候,還得排隊,前面有兩個倒黴蛋。
一個是青衣少年,面色悲苦,彷彿有極大的冤屈。
另外一個是中年人,神色平淡,從容自若,甚至還在與押解他的士兵在嘮嗑聊天。
倘若他們真的是歷史聯盟派來的歷史契約者,那麼這份定力真是讓李肆看了都歎服。
文武聖廟不大,從外面看也不怎麼莊嚴,排在第一位的少年進去後就再沒有出來,時間不大,就輪到那中年人,這次他終於有點慌了,大喊着,“我真的是鎮妖司的散騎校尉,你們誅魔司不分青紅皁白,有這麼做事的嗎?難道還要屈打成招!我爲大夏流過血,我爲大夏負過傷,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清白的!”
那男子孔武有力,十幾個強壯士兵都按不住,還是兩個武修士衝上去把他拖走了。
不一會兒工夫,就輪到了李肆,而那個中年人沒有再出來,他神情略慌張,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走路都不利索了,目光裡全都是恐懼,對未知的恐懼。
“踏馬的,這小子裝的真像!”
暗處,一個誅魔司鑑定組的文修士罵道,沒有人知道,只要被誅魔司抓住,那麼每時每刻每個神情變化,每個目光變化,都會有專業的鑑定修士在暗中觀察,他們的觀察結果將形成檔案,若是天命鑑定結果是魔主,這些檔案也就沒什麼用,若天命鑑定不是魔主,這些檔案就得交給大夏仙朝的官員審覈判定,這是爲了防止誅魔司濫殺無辜。
畢竟如今誅魔司的權限太大了,連鎮妖司的人都是想抓就抓……
而誅魔司的背後是文武聖人,上鎮歷史,下鎮未來,真不是句玩笑話。
“我不服!我不服……”
“休得狡辯,天命鑑定在此,我喊你一聲吳三桂你敢答應?”
“好傢伙,竟是一條大魚,誰能想到這傢伙隱藏這麼深,不是我方在滿清六組的潛伏者傳回了信息,我們都抓不住他……”
聲音漸漸遠去,這似乎是前面那個中年人的審訊結束,不過李肆此時仍舊還是那副哆哆嗦嗦的樣子,別說神情變化了,連目光都是呆滯的,完全是一個不經世事的普通人面對強權機關的樣子。
這個時候,別說讓他認罪,直接砍頭他都不知道喊冤。
完全嚇傻了。
一炷香點燃,有代表着國運的光芒落下,薄薄的一層,如果李肆是外來者,就會被現世的規則給牴觸。
如果李肆手裡有法寶,規則天命就算不會報警,但也一定會形成特別的反應,只有是本世界的土著,天命規則纔會正常。
刷刷刷!
彩色神光連續掃了三次,毫無異常。
“你們抓錯了人,天命鑑定正常。”文武聖廟後面,一個文修士沉聲道。
“鑑定檔案呢?”
“正常,人放了吧。”
“可是——”
“稟報幾位大人,文武聖人有最新旨意,用這種方法,已經可以偵測出魔主所攜帶的魔頭建城令了。”
“太好了!張大人,我要求對這個範青山重新檢測,還有之前放走的那個嫌疑人也一併重新檢測。”
那個抓捕李肆的文修士一臉激動,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對這些魔頭恨之入骨,如今有機會,就算自掏腰包,他也要抓出他們的破綻和尾巴。
“可以。”那張姓修士點點頭。
很快,李肆的身上被數十支金針刺入,再被一塊類似磁鐵石一樣的東西前後盤旋良久。
無果。
“他身上沒有建城令。”
“會不會結果有誤?”
“你在質疑文武聖人?”
“……”
“你可以走了!”
片刻之後,李肆踉踉蹌蹌的走出文武聖廟,恍如做了一場不真實的夢,而此時,他恰好遇到一隊士兵押解着一個青年男子進入文武聖廟,對方也是失魂落魄,走路都不穩了,甚至都能聞到屎尿的腥臭之氣。
可越是這般,李肆心中就必須喊個老鐵666!
傳說中,老硬幣們相逢於道左,不用對暗號,就能彼此知道對方是什麼人。
而現在,李肆就非常確定,這是個高手,歷史契約者裡的高手,而且極有可能是歷史聯盟派出來的新一批,用了新技術,新的建城令的高手。
看看人家這狀態,李肆自拜下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