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顧鯤和索羅斯都秉持着“先做不說”的姿態,悄然把火力和彈藥,統統從泰銖戰場上撤下來,轉移到了馬來令吉的戰場上。
在原本的歷史上,97~98的東南亞金融危機裡,馬來令吉和菲律賓比索,在被狙擊的優先級上,似乎並沒有什麼差異。
不過,這一次索羅斯卻多留了一個心眼,他覺得,既然顧鯤都公然叫囂要保衛東南亞金融秩序、號召大家團結起來。
那麼,顧鯤最優先保護的,就應該是馬來令吉了吧?畢竟令吉也算是蘭方的大半個本幣了。
如果顧鯤敢看多令吉,那麼索羅斯就可以看空。
雙方資金實力規模還是差了五倍以上的,索羅斯覺得自己可以輕鬆把對着幹的顧鯤秒破產,讓這個一天到晚嗶嗶、從道德層面詆譭他的臭蟲消失。
與此同時,因爲顧鯤的操作很隱蔽,他並不會親自用直接名義建倉,而會通過樑勁鬆的黑石基金亞太公司操作的各種殼子隱蔽投入。這就給索羅斯的鑑別增加了難度。
因爲索羅斯在建倉令吉空頭的過程中,其他跟風的同盟遊資也會水銀瀉地一樣秘密建倉,索羅斯也不可能一個個識別出來的。他只能從最後的結果,從顧鯤是賺了還是賠了來判斷顧鯤有沒有進場。
11月15日到20日,五天之內,國際熱錢分兵出擊,令吉、菲律賓比索先後開始出現波動。令吉一週內跌幅達到了15%,還有繼續擴大的趨勢。
不過好在馬來亞此前並沒有跟泰國一樣實施“強行將令吉匯率與美元綁定”的懶政,所以令吉本身的泡沫就沒有泰銖大。
歷史上,東南亞金融危機中,泰銖最多的時候跌掉了60%,而令吉最多的時候才僅僅跌掉30%。
索羅斯就算再瘋狂,也不可能改變自然規律,不可能改變一個國家經濟的客觀基本盤。所以這一世就算他全力以赴,基本上也就打壓掉這麼多。
不過,讓索羅斯意外的是,11月22號,顧鯤居然又公開露臉了,而且是以賺錢者的姿態露臉的。
只不過顧鯤演技比較好,演得比較被動。
那是一次馬來沙撈越電視臺的採訪,節目中問到顧鯤對近期馬來經濟基本盤的看法,是否覺得有泡沫,以及他本人近期是否有投資獲益。
這些問題顧鯤理論上可以不回答,但他既然選擇要扛旗了,還是別迴避的好。
“我近期確實有建了一部分令吉的空頭倉位,大約賺了3億美元。不過,我這是正常的對衝——因爲我之前就預估到,令吉雖然沒有泡沫,也經不住國際熱錢的惡意看空。我不能眼看着蘭方國民受到損失。
你們應該知道,目前在蘭方國內,我們已經提前號召人民改用雙本幣中的另外一種貨幣,人民幣。但是仍然有大量的無知國民不願意相信,所以蒙受了損失。
我這次建立的令吉空倉,倉位規模不會超過蘭方全體國民的資本性資產,只是對這部分損失的一次對衝抵消。因爲蘭方太弱小了,底子薄,經不起這樣的衝擊,我無意對友好鄰國馬來亞的金融環境做出任何惡意舉動。我保證,即使此次對衝有任何獲益,我也都會以另外的方式,彌補蘭方國民的損失。”
顧鯤這番話,信的人比例不算很高,但多多少少緩解了馬來人對於他“臨陣脫逃”的惡感。
至於其他東南亞國家人民,聽到這個新聞之後,大多覺得:如果顧鯤真的兌現了諾言,最終這個對衝投機確實是蘭方羣島的國家行爲,那也沒什麼不對。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嘛,雖然蘭方是東南亞國家,應該跟鄰國同進退,但肯定是本國更優先沒毛病。
加上蘭方立國將近14年,也沒發行過本幣,之前一直基於信任,用令吉作爲本幣之一。這次令吉自己保衛不住自己的幣值,蘭方人要避險而改用人民幣,那也是天經地義的。
至於蘭方對衝賺了幾個億,馬來當局就當是爲之前蘭方用了14年令吉還債吧。
要知道在現代國家,鑄幣權也是一項很重要的權利,小國把鑄幣權託付給你,你就該罩着人家。
不過,相比於東南亞國家的普遍接受態度,索羅斯看到這番話的時候,着實是氣得要死。
“法可?!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說好了要跟我這種卑鄙惡意做空者抗爭到底,你特麼倒是跟老子對着幹啊!老子分分鐘秒殺你!一邊扛旗喊話罵我、一邊做跟我一樣的投資操作?還找那麼多借口?”
索羅斯實在是出離憤怒了,他立刻讓助手們仔細篩查,看菲律賓比索交易上,顧鯤有沒有下手。
如果沒查到,下一波印尼盾交易,再繼續查。
如果逮到顧鯤說一套做一套的跟風行徑,就立刻曝光。
可惜,他再也不會查到了,因爲令吉這一波,是港幣之前顧鯤最後一次出手。印尼盾和菲律賓比索,顧鯤選擇了完全無視、徹底放養。
同時,有鑑於顧鯤在令吉交易上的“言行不一”,索羅斯覺得他公開回應媒體質疑的計劃,也可以加快一點。
他通知了福克斯電視臺,11月24日,就會上電視,公開回應國際社會對這次東南亞金融危機期間種種操作的質疑。
24日晚,亞特蘭大,福克斯電視臺演播中心。
索羅斯如約上了電視。
他首先抨擊了一番顧鯤的說一套做一套、表裡不一。
然後話鋒一轉,裝出一副講科學、不講感情的悲天憫人姿態,對顧鯤這種僞君子表示理解
“……至今爲止的種種質疑,我覺得都是公衆對金融市場法則的不理解導致的。金融只是一個數學科學發揮其所長的領域,這個領域本身是沒有道德屬性的。
一種金融資產是否被高估、是否被低估,都是客觀科學決定的自然屬性,沒有我來引爆其虛高或者價值窪地,也會有其他人來引爆,哲學不容虛假,這裡算法爲王……”
總而言之,就是索羅斯一貫藏在心裡的那番老生常談。
期間還夾雜了一些端着架子的哲學術語,主要是卡爾.波普爾證僞主義哲學的一些裝逼話術。(相信沒人愛看哲學,所以就不拿那些大段的官腔水字了。這裡只是說明一句,索羅斯一貫以哲學家自居,他在大學裡跟卡爾.波普爾學的哲學。他經常把自己的投資行爲粉飾成“教導人類更好地認識世界,用實戰揭穿現有認知世界方法的錯誤”)
最後順便揭穿了“顧鯤事實上也在做空令吉的過程中賺到錢了,他的行爲跟我沒區別”這一真相。
……
大洋此岸,顧鯤並沒有第一時間看索羅斯上電視。
他沒有那麼閒,也沒這個精力去克服時差。
所以他是第二天才知道相關消息的,然後讓米德洛娃弄了一盤重播的錄像帶來。
“呵呵,果然還是這種老生常談。”看完之後,顧鯤輕蔑地摁了遙控器。
米德洛娃貼心地提醒:“新聞界的同行比我們更快注意到了索羅斯的講話,今天這個還是之前認識的泰國國家電視臺的朋友提醒我轉告您的。
他們還說,如果您想公開應對,隨時可以跟他們說,第一時間給您安排訪談檔期——您看,要不要馬上回應?”
顧鯤擺了擺手:“不急!我們上次嗆聲之後,索羅斯憋了好幾天、先做後說,纔回應我們。我們要是他一回應就罵回去,還顯得我們不夠雍容氣度呢。
看沒看過港片?越是大佬越是要慢條斯理出場的,我們也給他來個先做後說,先確保把令吉空頭全部清倉、再把賺到的錢用途安排好,證據抓足了,再狠狠反擊他——對了,上次我們嗆聲之後,到索羅斯迴應,他憋了多久?”
米德洛娃歪着腦袋想了想:“一個多星期肯定不止,將近半個月了吧。”
顧鯤便吩咐:“那我們也拖那麼久,估計大公殿下也會很快注意到這個事兒的,差不多就該找我商量如何應對了吧。”
他還真沒猜錯,果不其然,第二天,朱猷棟就一個電話打過來,喊顧鯤入宮密談。
一見到顧鯤,朱猷棟就開門見山:“最近那個令吉的做空,你賺了……5億美金?”
原來,因爲這一波的令吉投機規模比較小,所以顧鯤都沒通知朱猷棟,也沒花蘭方王室資金。所以,賺來的這5億,都算是顧鯤個人賺的,不存在原先泰銖投機時候的七三開了。
朱猷棟心癢難耐,雖然後來也後知後覺偷摸自己搞了一點兒跟風,跑的時候還跌回去一些,一共也就賺了幾千萬,終究不如顧鯤直接帶他時候那麼爽。
顧鯤的具體收穫,他還是看了索羅斯在福克斯電視臺上的反噴,加上其他信息渠道,才大體上確認的。
“差不多是有5個億,我沒弄太多,是不想給世人留下出爾反爾的印象,你懂的。索羅斯反抨我的那些話,我都會用行動證明,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朱猷棟:“你真要把這5個億,用於拯救本次令吉貶值過程中,我國的國民損失?”
顧鯤:“是的,但我不會直接發錢。”
朱猷棟:“那現在能說說,你具體要怎麼分配這筆錢,又想怎麼邀買人心、或者達到什麼樣的目的了吧?這事兒你肯定得通過我。”
顧鯤:“當然,我今天來,就是跟您商量這個事情的具體操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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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以上已經三千字了,後面不要錢的稍微說幾句。
有比較多的書友,這幾天在質疑“索羅斯並不是低調的人,他很喜歡公然叫囂唱衰”。
這一點我沒否認,我書裡從來沒說索羅斯完全不面對媒體。我只是寫“在最初的那段時間,他喜歡悶聲發大財,不喜歡叫囂”。
後來很多財經媒體也分析了,說索羅斯喜歡公然唱衰,但大家沒注意一個時間點的問題,那就是他並不是在泰銖風暴剛開始的時候就唱衰,而是有個時間差的。
如果形勢很明朗、敵人很弱雞很懸殊,不出面也能輕鬆秒殺對手悶聲發財,那他就是傾向於不出面的。書裡之前那部分章節,就是處在這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