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元衣
連綿的墨綠山脈延伸往外，山勢越來越高，開始匯聚，滿是一片片縱橫交錯的曲線。
林末停下手中的筆，眺望遠處。
有些清冷的山風，帶起鬢間的髮絲，將略帶溼潤的空氣完整吹至臉上，讓人心神隨之放鬆。
遠處的萬益城，依稀只有一個小黑點，在青碧色的山野映襯下，多了些朦朧的美感。
恍惚間，似乎都看不見了。
林末收回目光，繼續看着手中的獸皮紙。
根據北冥道人所言，無論是長生門中那長生木，抑或他們黑海海袞一脈裡的冥海鱗，其實都類似於法寶。
融入法力，有如此強悍威能的原因，便在於其受真仙氣息侵染。
旁人即使意外得到傳承，也無法將其獲得，只得另尋他法，煉製所謂法寶代替，不僅瓶頸受限，威能也較弱。
法寶威能取決於材質以及自身法力純度，位格高低，以及孕育時間。
畢竟銘刻自身道韻法紋，從來不是易事。
“法寶材質不說，我最爲缺少的卻是時間，沒有時間，即使法寶成形，也不可能立即提升實力。
最爲簡單的便是尋找那些天然篆刻道韻法紋之物，比如那些高手屍骸……”
那樣別說在千羽界，就是在赤縣，也絕對是邪惡到極致的邪道手段。
畢竟兩方世界都信奉死者爲大。
林末雖然並不在意外界名聲，但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裡不是千羽界。
如長生門弟子，可以說少之又少。
從練武以來，他所遇到的，也就一個憐月，就這樣，其屍骸也早就被他以真靈九變吸乾，化爲灰灰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林末擡起手。
他人屍骸軀體是找不到，那麼就用他自己的。
這也是他與北冥道人討論想出的辦法。
這類想法在千羽界中，其實早已有人實踐過了。
效果並不算好。
正常而言，需要載道之物的原因便是自身，無法完整承載凝鍊法力，不能完美髮揮其威力。
而如果像凝練法寶一般，強化自身，道化概率又會大大提升。
這便造成了兩難的境地。
因此據北冥道人所言，千羽界中，有類似功法，諸如毒王一脈萬毒體，蟲噬身，能達到類似效果，但隱患卻也極大。
不過林末不知是因爲身具天賦珠諸多天賦，還是因爲修煉突破，並未使用觀想，儀式的緣故，自身位格比起同境之人，高得離譜。
‘或許能以此一試。’
嗤。
他白皙的手掌掌心輕輕一震，其中頓時自發裂開一道口子，頓時暗紅色的血水，猶如成串的珍珠般落下。
一粒接着一粒，往下方淵谷直墜而去。
明明只是一滴血，但卻明顯有不凡之處。
但是純度看來便猶如汞水一般，無比黏稠，猶如流星般，飛速往下墜落。
其離體後，更散發出莫名的氣息。
周遭空氣都開始扭曲，那乳白如牛奶般的瘴霧，出現漩渦般的形狀。
原本安靜的羣山，此時更是響起連綿的獸吼嘯聲。
同時遠處，更遠處，有大地震顫，塵霧掀起，成羣山獸似乎受到什麼吸引，快速匯聚。
有龐大的山虎，搬樹的巨熊，多翼的飛鳥……還有各類奇異的山獸。
但就在快要接近時，他們又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很是畏懼，不再前行。
只是發出渴望的嗚咽。
大真君層次，四劫圓滿，本就算超凡脫俗。
霸王命格，天生神力，青龍血脈，其實已經初顯強大之處。。
如今單靠血氣便能壓倒腳下大山，只憑力量拳腳，便足以應對大真君，乃至馬守一這類大聖武夫。
一滴血，若是不算其中精神意志，道韻法紋，便是頂級的天地異寶，對於獸類，有着致命的誘惑。
這也是林末敢進行嘗試的原因，
他看着下方變幻莫測的瘴霧，當即閉目，體內源力飛速流轉。
同時駢指向上，豎於身前。
嗤！
眼眸睜開，瞳孔內頓時閃過連綿的墨色。
‘樹界！’
念頭一動的瞬間，下方山瘴中，驀然飛出成片綠色光點。
緊接着，光點如螢火蟲般匯聚。
下一刻。
無數青黑色的樹木，猶如虯龍一般，自海下急速生長，沖天而起。
轟隆隆！
不過一息時間不到，整個淵谷便被填充佔滿。
龐大的樹林向上，抵達生長至林末身前。
比起以往，此次的怪樹樹幹略微呈暗紅色，其上樹紋溝壑縱橫，猶如魁梧漢子身上的肌肉線條。
自出現後，便猶如有生命般，慢慢蠕動。
不多的赤色葉片，只有成人巴掌大，此時無風自動，發出叮噹叮噹的聲響。
循着某種奇妙的旋律，讓人不覺心神恍惚。
林末表情漠然，平靜伸出手。
身前的樹幹，頓時裂開一道口子，從中生長出一方嫩芽。
嫩芽狂長，最終形成一棵無比怪異的樹種，
其一半的嫩芽猩紅，一半的嫩芽枯萎，葉片中，盡是蠕動的陰影。
明明不高，仿若只是初生，但那叢根，卻極爲茂盛強勁，一根接着一根，與怪樹主體糾纏。
仔細看，居然連綿纏繞了整座大樹。
“成了，似乎也沒成……”
林末輕聲呢喃，撫摸着那樹種枝頭。
後者微微一顫，連同整片樹海，立即猶如沙丘上堆砌的城堡，在海浪的沖刷下，飛速消失。
眨眼間，消失不見。
林末拿出獸皮紙，詳細將其記錄。
如他設想的一般，單論威力，以他血液爲基點，施展的樹界，的確要強悍不少。
足足有三四成。
但卻沒有憐月施展時，那種無可匹敵，玄妙浩大，煌然未知的感覺。
打個具體的比方，正常情況，術法威力爲1，以長生木爲道基，威力便是10；而林末以自身血液爲道基，威力能從原本的1到5，到6。
但前者還有某種頂級特效加持，可以造成真實傷害。
看似差距不大，但差距極大……
他猜測是依舊是位格道韻的原因。
“或許是血液蘊含的量太少了？”
林末繼續第二個實驗方案，將道基從血液更換成骨骼。
比起血液，後者蘊含道韻自然要多不少。
他將獸皮紙收好，手輕輕放在胸前，五指猛然下按。
噗嗤。
布帛撕裂的聲音。
一根帶血的肋骨被他直接抓出，隨後一扔。
肋骨掉落速度更快。
同樣掐印，源力運轉。
又是同樣的景象。
樹界降臨。
這一次效果確實要好上不少。
林末明顯感覺，那蓬勃而起，向陽而生的巨樹魔藤，生長速度足足比此前以血液爲道基，快了兩成。
這代表敵人將更加難以抵擋。
而且堅韌程度也得到提高。
那樹身上，隱隱閃爍着白骨的光澤。
而且林末還能更精確地操控樹根生長方向。
威力暴漲了五成往上。
但依舊少了那種威壓……
“還是不行……是量變達成了，但還未達到臨界點，無法引起質變？還是那種威壓，是千羽界中，由真命突破通幽，乃至洞冥，地解仙時，某個境界所特有？”
林末無法判斷。
無論是赤縣武道，還是海族水元，千羽界祖道仙道，越往上走，越達盡頭頂端，便越是神秘莫測。
猶如金字塔般。
最上面的光景，是底部之人難以想象的。
就如他在肉身境時，何曾能想象，單憑氣血便能道化影響無數人，何曾猜得到，突破大聖，居然還要入洞天，以類似於前世穿越一般，才能凝練法相，法相入體，再託舉命星？
林末搖搖頭，再度將實驗數據記錄。
腳下的成片樹海，如之前一般消失。
他將獸皮紙收好，胸口處的傷口已然癒合。
但還未徹底恢復。
畢竟這種方式，其實就是類似於自殘，類似於前世的天魔解體之類的法門。
總得來說爲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他如此熱衷，只是仗着身體異於常人，霸王氣血以及青龍血脈，提供無與倫比的恢復力罷了。
如今看來，這一步沒有走錯。
樹界永葬威力直接提高近五成，雖然不像憐月所施展的，有精神壓制，但殺力更加恐怖。
林末估算了下，如若再對付殺生和尚，只此一招，便能直接將其壓制，緊接着輕而易舉將其煉化。
要知道大聖級武夫，法相凝練後，生命力空前強悍，即使打不過，想要逃跑，卻是極爲容易。
畢竟法相一旦入體，那就是另外的層次。
但以他骨骼施展的樹界永葬，集封鎖，壓制，堅固，迷幻，汲取，復生種種特效爲一體。
可謂是控場大招。
“不管如何，雖然不像預想的那般程度，但總歸沒有白費功夫，也算提升了不少實力。”
林末心情不錯。
更爲重要的是，這條路其實算走對了。
以他自身軀體一部分爲道基，施展術法，對於旁人或許有些艱難，但對他卻是正好。
眼下或許因爲一些原因，無法再現正版長生木的威力。
但至少理論上，如若他骨骼，或者血液，道韻蘊含更多，位格層次再高，威力必然暴漲。
甚至於林末還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要更多道韻，要提升位格，方法其實有，而且很簡單，那就是道化！
道化之義，本身便類似於位格的自發強行昇華。
簡單來說，就是平衡被打破，自身細胞以近似於迭代的速度，進行分裂。
普通修士，無論是仙道還是祖道，一旦道化，實力都會暴漲，實力越強，提升越大，代價則是失去理智。
而以林末的層次，一旦道化，必然位格暴漲，再以此爲道基，施展術法……
“這意味着要實現道化可控……難度不小。”
林末簡單順着思路想了想，得出結論。
他此前道化，其實都不算道化，因爲體質的特殊，道化只侷限於表面，沒有影響骨骼，血液，隨着身體的新陳代謝，便慢慢恢復了。
他如果要進行更深層次的研究，那就必須主動抑制身體的恢復機能，使得道化影響骨骼，血液。
一旦真到那一步，他到底能否恢復，卻是未知。
至少以他如今的境界，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突破大聖後，或許能進行嘗試。”
林末心頭遺憾，卻沒再多想。
世間之事，本就如此，想要事事皆順心如意，這如何可能。
感受着因肋骨折損，導致的氣血不圓滿。
林末從空石戒中取出各種天材地寶便進行吞食。
十數息時間，吃完足足半個空石戒後，便直接盤膝坐于山道上，默唸起法訣。
只見他的鼻腔，眼眶，耳朵，七竅中，有無數細小黑蟲攀爬而出。
朝他胸口處匯聚。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最後將林末整個人覆蓋完全。
九天着元衣，祈靈服元氣，春轉蟲且鳴，性命秋蟲蟄，通氣奕仙闕，朽衣爲仙人。
因得到那元衣道人手臂，這幾個月，林末自然也得到了其傳承經文，九天元衣祈靈通奕篇。
此書看玄妙，自然比不上東極青華長生經與死魂訣。
但勝在完整。
更加通透。
甚至於，因有元衣道人手掌的原因，如今來說，術法威力其實還要更強。
不過比起威力，林末更看重其療傷，以及保命的效果。
此時覆蓋於他周身的無數黑蟲，其實便是以他源力以及神意所凝練的秋蟲。
秋蟲只蟄，困而不死。
其不僅能分散他的傷勢，還能以困蟄狀態，加速自愈。
配合他本身強悍的恢復能力，效果直接疊加翻倍，很是好用。
甚至據林末推測，修至到頂尖層次，恐怕還能達到秋蟲不滅，自身不死的程度。
只要一隻秋蟲存在，便能恢復完整生機。
因此他甚至猜測，當日一戰，那位元衣道人，或許沒死……
不過這也不該他擔心了，真正需要擔心的是海族，是尼拉赫。
親眼目睹金鱉島的覆滅，碧央真人的最後的瘋狂，以及這段時日，萬益城的變化，林末心中越發清晰。
真正的大變，或許將要來了。
就如同蝴蝶風暴般，開始影響的是普通人，但隨着時間，風暴必然越來越大，開始影響更高層次之人。
最後，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但在此之前，他卻是安全的。
他真正需要的，也是珍惜這段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成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