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密道,就是一個地勢極其複雜的溶洞,在兩個灰矮人的帶領下,在溶洞中穿梭了好幾個小時,巫鐵等人來到了溶洞的出口處。
這個洞口位於一堵巖壁的半山腰上,距離地面還有數百米高。
站在洞口向遠處眺望,這是一座長有四百多裡,寬有兩百來裡的方形空間。偌大的石窟穹頂上,一字兒排開了三輪直徑超過三百米的虛日,溫暖的紅光照亮了整個石窟。
蒼炎域最大的八個石窟,石家佔了三個,炎家同樣佔了三個。
巫鐵腳下的這個石窟,在炎家佔據的三個石窟中面積排名第二,但是按照石猛嚴刑拷打得來的情報,這個石窟在炎家高層的心目中,地位最爲重要。
所爲的,就是這個石窟下方一條奔騰而過的熔岩大河,以及在河邊孕育的一個巨大的元穴。
紅光照耀下,巫鐵踮起腳尖,眺望着遠處一座規模龐大的石堡。
這座石堡被炎家命名爲‘戰刀城’,常年囤積了大量精兵強將,內有無數的機關埋伏,是一座武裝到極致的戰堡。
在戰刀城外,可以看到一座佔地面積極大的圓形石堡。
黑漆漆的巨石壘成的圓形城堡高有數十米,佔地能有上百畝,遠遠望去,這座黑色石堡就透着一股子冷颼颼的瘮人氣息。
這座圓形堡壘,應該就是炎家臭名昭著的‘血腥鬥場’,一個每年都要吞噬無數生命的凶煞之地。
巫鐵擡頭看看穹頂三輪虛日,摸了摸腰間的風雲幡,向後擺了擺手。
“等虛日暗下來了,老白的族人在前方哨探,我們摸過戰刀城。”巫鐵回憶着石猛給他的情報,從這個溶洞出去後,他們必須橫跨戰刀城所在的這個石窟,才能抵達那個元穴的入口。
毫無疑問,這樣的行動風險極大,但是一旦成功,能夠得到的好處也是極大。
風險和收益並存……巫鐵看了看站在身邊的五尊石巨人,還有大羣武裝精良的戰士們,心裡多少有了點底氣。
一行人回到了溶洞中,取出了乾糧默默的吃了起來。
數十個鼠人斥候已經派了出去,他們順着緩和的山坡溜下山崖,向戰刀城的方向摸了過去。
一行人在溶洞中靜靜的等待着,巫鐵和隊伍中的幾個首領又回到了溶洞口,藏在幾根石筍後面,眺望着戰刀城的動靜。
過了三四個小時後,虛日漸漸地暗了下來。
炎家對於虛日的養護顯然沒有石家那麼用心,三輪規格相同的虛日,暗下來的速率居然不一樣。有兩輪虛日熄滅得更快一些,第三輪虛日又過了足足兩刻鐘,這才徹底黯淡了下來。
“炎家的這羣殺胚。”石猛麾下的心腹戰士首領石虎咧嘴笑了起來,不屑的搖了搖頭。
巫鐵也笑了。
這一路行來,他也從石虎等人那裡,知道了炎家的行事做派。
這是一個武力至上,喜歡用武力解決一切問題的暴力家族。他們對於各種經營、各種生產之類的,從來就不放在心上。
看看戰刀城外大片的土地,上面的作物的長勢就明顯沒有大石城外的好,甚至有些田地內,大片的可食用蘑菇叢中居然長了不少的雜草,這分明就是沒用心打理。
當然,炎家的一應吃喝用度,也不指望自家佔據的這些田地。
蒼炎域有將近一半的中小型家族,是炎家的附庸……炎家用強悍的武力,硬生生逼迫這些家族成爲他們的附庸。每一年,這些中小型家族一半的收穫都是炎家的。
“他們纔不在乎東西的好壞……”石虎不屑的冷哼了一聲:“他們習慣的做法是,什麼東西壞了,就去搶……包括這些虛日。魯家能夠鍛造虛日,石家的虛日都是用很低的折扣,從魯家‘購買’的。”
巫鐵無聲的笑了。
蒼炎域最強大的三大家族,他們當中的故事可真不少。
“這麼看起來,霧刀的存在,其實對你們三大家族是一件大好事。”巫鐵開始用老鐵傳授的那些知識做出了自己的分析:“如果沒有霧刀這個強大的敵人威脅,你們三家估計早幹上了吧?”
巫鐵輕笑道:“這就叫做……嗯,合縱連橫?還是外部壓力帶來的……內部的……”
巫鐵昂着頭,仔細的捉摸着老鐵輸入他腦海的那些東西。
有些東西,他還無法理解,所以,他自己說起來也有點零零碎碎的。
石虎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憨厚的抓了抓腦袋,‘嘿嘿’的笑了起來。石虎有着很明顯的巨人血脈特徵,塊頭魁梧寬厚,面容粗糙且粗獷。讓他揮刀砍人他是好手,讓他鑑別礦石的品質他也幹得來。
讓他想這些太過於高深的問題,石虎真心不會啊。
倒是老狼人獨眼兒詫異的看了一眼巫鐵,幽幽的說道:“哪,真是家族出身的子弟,從小學過的東西,和我們不同哩……嘖,有學問的娃娃……稀罕。”
獨眼兒深深的看了一眼巫鐵,然後回頭看了看躺在溶洞暗影中小憩的族人,輕輕的搖了搖頭。
“有學問……是好事。”獨眼兒沉默了一陣子,很是羨慕的補充了一句。
“有空,有小狼崽子,我教他們啊。”巫鐵笑得很燦爛,向獨眼兒伸出了一隻手,同時看向了老白等人:“你們族裡有聰明伶俐的小崽子,來找我,我教他們啊……識字,讀書,數數,算賬,還有好多別的東西……我懂的可不少。”
巫鐵笑得很燦爛。
獨眼兒很明顯的呆了好一陣子,然後他飛快的伸出手,用力的握住了巫鐵的手掌,狠狠的搖晃了幾下。
老白、黑皮、鐵八十八眼珠同時亮了起來,他們下意識的向巫鐵挪近了一些。
很莫名的,一行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越發的親密和融洽。
一種說不清的熱流在空氣中流蕩。
在這個時代……知識是極其珍貴的,任何一卷書都能夠成爲傳家寶。
願意將知識分享給一羣‘野人’,這種行爲在老白他們看來,此刻的巫鐵簡直渾身都在發光。
遠處突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和淒厲的痛呼聲,更有嗜血的笑聲不斷傳來。
一行人心頭一凜,急忙探頭向遠處望去。
十幾條粗壯魁梧的人影披掛着簡陋殘破的皮甲,手持滿是缺口的各色刀劍,步伐凌亂的向着這邊快速的奔跑着。
在他們身後,數十頭灰巖蜥蜴不緊不慢的奔跑着,每一頭灰巖蜥蜴上面都坐着一尊身形魁梧,或者皮膚、或者頭髮、或者指甲、或者是眼珠,總之身上總有一處部位泛着紅光,好似要噴出火來的炎家戰士。
這些炎家戰士低聲的獰笑着,他們手持特製的騎槍,不時的策動坐騎追上一個逃跑的大漢,騎槍猛地刺出,痛呼聲中,逃跑的漢子身上,各種不致命的部位就會被戳出一個血窟窿。
這些大漢身上起碼都有七八個血窟窿在流血,他們一個個渾身血跡斑斑,好幾個人的臉色慘白,明顯失血過多。
他們步伐踉蹌,奔跑之時步伐沉重到了極點,隨時可能摔倒不起。
但是他們還是在向着這邊狂奔,巫鐵向他們奔跑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一千五六百米外的山崖下,有一個不大的甬道口。
大漢們的目標是那個甬道口,也不知道這個甬道口通往哪裡。
“好慘。”石虎在巫鐵身邊低聲咕噥着:“他們應該是血腥鬥場中的戰奴……炎家的奴隸,經過戰士訓練後,專門用來供炎家的年輕族人搏殺以增加戰鬥經驗的戰奴。”
“戰奴?”巫鐵看着石虎。
“人形牲口……或者說,他們比牲口都不如。”石虎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冷聲道:“他們當中的男人還好一點,如果是女人……”
“炎家的人相信,強大的戰士繁衍出來的後代,纔會變得更加強大。”
“所以,血腥鬥場裡的戰奴,那些強大的戰士,會被逼着和那些強大的女戰士不斷的交-配……那些強大的女戰士,她們除了要不斷的廝殺角鬥,還要負責不斷的懷孕生娃……”
石虎咕噥道:“我們石家也有很多奴隸,但是起碼,我們的奴隸能吃飽穿暖……起碼,我們的奴隸還是按照他們各自的愛好搭對子組成家庭……”
搖搖頭,石虎嘆了一口氣:“可是炎家的這些戰奴……真的就是人形牲口……還不如。”
巫鐵聽得頭皮發麻。
炎家的血腥鬥場臭名在外,炎家也是因爲血腥鬥場的緣故而變得臭名昭著。
原本巫鐵還以爲,血腥鬥場只是一個血腥的屠場,是炎家培養強大戰士的地方。聽了石虎的話,他才知道,在血腥鬥場內,居然還有這麼可怕、黑暗的一面。
猛地有慘嗥聲傳來。
一個大漢終於失血過多再也跑不動,他一頭栽倒在地,雙手在地上撓動着,拖着身體向前艱難的爬了幾尺遠。
一頭灰巖蜥蜴狂奔而來,坐在上面的炎家戰士手中騎槍狠狠戳下,然後猛地一挑。
這個大漢慘號着被挑了起來,騎槍一抖,他被丟出了近百米外,一頭撞在了一塊大石上,摔得腦漿崩裂。
“好啦,玩夠了……剩下的全都帶回去……當着那些賤種的面,拿去喂戰獸。”一個看似帶頭的炎家戰士舉起手中騎槍晃了晃。
大羣灰巖蜥蜴猛地加速,炎家戰士們發出尖銳的唿哨聲,丟出了一根根獸筋擰成的繩索,套住了那些逃跑大漢的脖子。
灰巖蜥蜴猛地一個原地旋身,尖銳的爪子抓起了大片塵土,低沉的嘶吼着,向戰刀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根根繩索繃得筆挺,逃跑的大漢們雙手死死的抓着脖子上套着的繩索,大聲的嘶吼着,身不由己的被拖倒在地,一路煙塵滾滾的被拖了回去。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大漢還能勉強發出痛苦的咆哮聲。
但是在地上被拖拽了數百米後,他們再也發不出半點兒聲音,一個個身體僵硬,猶如木樁子一樣在地上胡亂的翻滾着,在沙石地上留下了一條條深深的鮮血印痕。
巫鐵等人在數百米高的山崖上,呆呆的看着數裡外發生的這一幕。
他們想要救援都來不及。
而且,就算他們救援了,戰刀城內的大隊人馬蜂擁而出,他們這支人手搞不好就要折在這裡。
“炎家。”巫鐵再一次親眼認識了這個殘酷世界的血腥和殘暴。
相比烈焰噬金蟻焚燒了大石城一般的作物,眼前的這一幕讓鮮血和暴力越發-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面前,對他造成了極強的衝擊。
某些‘人’,可以對自己的同類,作出這等殘酷的事情。
巫鐵聽清了那個炎家戰士首領的話,‘玩夠了’……
這些逃跑的大漢,在他嘴裡只是‘玩夠了’,只是他們用來取樂的工具。
距離虛日熄滅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山坡下,幾條黑影飄忽着竄了上來,老白派出去的鼠人斥候回來了。
他們低聲的將他們查探到的消息告訴了巫鐵。
巫鐵等人心裡頓時微微一沉。
鼠人斥候們,居然在戰刀城的城門口,見到了長生教的旗幟。
黑漆漆的大旗懸掛在戰刀城城門的左右兩側,大旗正中是血淋淋的‘長生’二字。
作爲斥候,這些鼠人戰士還是認得幾個字的,尤其是‘長生’二字,他們更是銘記在心底不敢忘記。
“長生教的人,在戰刀城駐紮?”巫鐵喃喃自語:“不知道,駐紮在這裡的,都是些什麼人。”
“不過不管他們,我們做我們的事。”巫鐵掏出了風雲幡,一縷縷若有若無的煙雲噴涌而出,迅速覆蓋了方圓數百米的範圍。
“大家聚在一起,小心些行走,千萬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巫鐵輕聲叮囑道:“虛日滅了,我們順着一側的山壁走,肯定不會有問題。”
巫鐵帶着大隊人馬緩緩的從溶洞中走出,小心翼翼的順着山坡來到了下方的平地上。
戰刀城中,正中最高大的一座石堡內,寬敞的大廳中,賈正風陰沉着臉坐在一張大椅上,居高臨下的俯瞰着下方單膝跪地的一衆俊男美女。
“這麼長時間了,你們才趕來……讓我猜猜,你們當中,有人是泊溪他們的同黨嘛!”
賈正風手指輕輕敲打着大椅的扶手,陰惻惻的冷笑着。
一衆青年男女越發謙卑的低下頭,不敢發出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