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陳兵邊界,自然不可能是因爲在家隔離了太久憋得無聊出來溜溜。
現下光是應付公孫瓚的猛烈進攻都已經耗盡了韓馥的全部精力,若是袁紹再橫插一腳,韓馥是萬萬抵擋不住的。
韓馥心中並非沒有想過投降。
但即使如此,眼下荀諶當面說出“你們被包圍了,投降吧”,這對於韓馥等人仍是極大的挑釁,幾乎是當面狠狠抽了韓馥幾個大嘴巴子。
所謂主辱臣死,衆韓馥馬仔瞬間就不幹了。
“大膽!”
“放肆!”
“來人,與我將這幾個狗狂妄之徒拉出去砍了!”
“放學以後別走!”
荀諶的言論委實激怒了韓馥麾下的幕僚們。
一瞬間,衆人羣情激奮,幾個脾氣比較夥伴的幕僚已經卷起袖子要衝上來讓這幾個狂妄的袁紹使臣感受一下鄴城當地的淳樸與熱情。
“咳咳,都安靜!”
混亂在韓馥的彈壓下暫時平息了。
只見他沉下臉,緩緩站了起來。
“荀先生,當年你家主公袁本初當與惡賊董卓對抗,被董卓一路追殺至渤海,某敬其勇氣,將渤海借與其作爲棲身之地,更是爲其供應糧草物資,不客氣地說,某算得上是你家主公的恩人,如今我冀州受惡賊攻擊,他袁紹不思當初的恩德,卻要落井下石,還派你來此羞辱於某,是否有些過分了?”
“我韓馥雖然不才,但也不是隨意可以折辱之人,你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那就休怪某家不顧臉面了!”
作爲一州之牧,韓馥雖然大多數時候很慫,但始終還是有些脾氣的。
馬一元坐在一旁,明顯感覺到,這位冀州牧已經動了殺機。
完了完了,要死要死要死。
馬一元是一個純劇情流玩家。
這是一種比較冷門的玩法,基本放棄了提升戰鬥力,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刷名氣和友好度上——這種玩法的優勢在於,在劇情中有更大的概率影響劇情走向,但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萬一碰上個暴躁的劇情人物,一怒之下一刀把你砍了,基本都是直接撕卡,根本沒有搶救的機會。
想不到我馬一元一世英名,竟然會死在這種地方。
艹。
相對看似穩如老狗實則慌得一批的馬一元,作爲始作俑者的荀諶就淡定多了。
“大人請息怒,且聽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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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認爲自己的寬厚仁義,與袁紹相比怎麼樣?”
對於韓馥的詰問,荀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不如他。”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韓馥是個老實人。
袁紹其人算得上是當世人傑,是可以與曹操爭雄的人物,又豈是韓馥這種庸才所能相比?
荀諶又問:“那麼,臨危決斷,智勇過人,又如何?”
韓馥說:“……也不如。”
韓馥生性怯懦,而袁紹當年甚至敢衝入宮門絞殺閹黨,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荀諶再問:“那麼家勢威恩,使天下人家都受其恩惠方面,您與袁紹相比呢?”
“……也不如。”
這就更加沒法比了。
袁氏一門,四世三公。
這天下間所有的官吏,只怕約摸有整整一半受過袁氏的恩惠。
韓馥不過是一個普通貴族出身,和淮南袁氏相比就如螢火與日月爭輝。
“袁紹是一世豪傑,將軍雖不如他,卻一直位居其上,他一定不肯屈居將軍之下。冀州,富饒之地,如果他與公孫瓚合力奪取冀州,將軍立刻就會陷入危亡的困境。”
“袁紹與將軍以前結盟,一起討伐董卓。如今之策,不如把冀州讓給袁紹,他必定感恩戴
德,公孫瓚也無力與他爭奪。這樣,將軍既有讓賢的美名,而自身又能比泰山還要安穩。”
艹,他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詭辯!這冀州兵馬雄壯,錢糧充足,尤其是蛐蛐兩個跳樑小醜就能攻破的?”
“妖言惑衆!吾今日就要生啖汝肉!”
“大哥,算了算了!”
韓馥聽得認真,還不住點頭,一旁的謀士們卻是炸開了鍋。
大哥,你冷靜點,這是鬼子的糖衣炮彈!
謀士的作用便是讓主君做出正確的選擇,衆人不得不如猛狗下山般對着荀諶等人一陣狂吠,試圖引起韓馥的注意力。
倒是荀諶說完便坐回了座位,臉上掛着一副勞資爲你考慮的微笑,自顧自泯起了茶水。
“都別吵了,讓某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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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韓馥來說,這是一個不眠之夜。
公孫瓚的部隊推進得比想象中還要快些,中山國不過堅持了三日便宣告城破。
一時之間,其他各個郡縣見公孫瓚如此勇猛,乾脆便相應公孫瓚的軍隊,當場化身帶路黨,北線被輕鬆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而顏良也完成了部隊的集結,開始準備向西進發,眼看就要進入河間郡。
前線再度告急。
打,肯定是打不過了——這一點,韓馥對自己以及自己的部隊有着非常清醒的認知。
想到這裡,韓馥暗暗嘆了一口氣。
別看白天的時候那幫幕僚吵得兇,但凡這幫人給點力,自己也不至於被一個小小的公孫瓚欺負到這般田地。
幹啥啥不行,逼逼第一名。
公孫瓚其人用兵一向酷烈,若是真被其攻破了冀州,很難說能否保住這條性命。
韓馥本來就有心投降,但又擔心被人恥笑不戰而怯,荀諶的一番話,正好給了他一個臺階下。
對,我只是退位讓賢,纔不是因爲慫。
心念及此,韓馥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只見他輕輕推開房門,披上衣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