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外面黎文海率領紅旗軍一路勢如破竹收復失地時,作爲後勤主官的王遠志卻是犯了難。無他,如果按照一個鎮一個鎮的攤派下去,遵義這裡拿不出那麼多的官員。
不僅如此,需要管理的攤子忽然撲得太大,很多問題也顯現了出來。以前只是一個小小的遵義府還好,如今需要他操心的可是大半個川蜀之地。
無奈之下的王遠志,只得來找他認爲的主意最多的黎安明。
自從黎安明傷重醒來後,遵義就大變了模樣,這一切王遠志都看在了眼裡。
“見過知府大人。”見到王遠志到來,黎安明連忙禮節性的拱手見了一禮。
黎安明先前因爲王遠志是東林黨人,所以對他有種天然的厭惡。不過經過兩年多的觀察,他看的出來,王遠志此人是有抱負的。
其實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哪個不是心懷國家社稷,天下蒼生?至於爲什麼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不過是環境所致而已。
“讀書只爲稻樑謀”,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從小接受的文化教育決定了他們一種與生俱來的使命感,常常把七尺之軀和經邦濟世連在一起,把一己之力與家國興敗連在一起。十載寒窗,飽讀聖書,小時候種下的價值理念生了根,就可能是他們一輩子的行動指引。
然而還有一句話,常言道: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特別是處在明末這個黨爭不斷的時代裡,太多的讀書人是沒有選擇的,你不朋不黨,就會和那些黨派人士格格不入。
正所謂老大老二打架,會把老三給打沒了的。同樣,在朝堂黨爭中,不朋不黨的官員,往往會被黨派官員給先收拾掉。
如今龐大的文官機制把讀書、科考、出仕緊緊串聯爲一線,培養了一大批忠於文人利益的門前走狗,當然,還有一些滿腹經綸也滿腹傲岸的高士,明辨善惡忠奸是非,自然不會低頭馴服。
黎安明瞭解到,王遠志雖然是東林人士,不過他能在福建爲了百姓的利益而去懟其他官員,後遭報復後又心甘情願的到遵義這個文人眼中的化外之地來爲官,自然是因爲滿懷抱負。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廟堂是權力的聚集地。廟是指太廟,是祭祀的地方,堂是指明堂,是議事的地方,一個關乎權力的繼承,一個關乎權力的實行,廟堂二字,便成爲古代士大夫心中最重要、最神聖的歸所。而江湖是遠遊之地,避難之處,它代表着底層,草根,地氣,可在讀書人心中,講到江湖,會閃過落魄、飄零和失意這樣的意緒,唯恐避之不及。
不過從王遠志身上,黎安明卻是沒有見到落魄、飄零和失意這樣的意緒,這也是他對其改觀的原因之一。
什麼是廟堂?不過是非之地,險惡之地。權力的傾軋,派系的爭鬥,宮廷的變故,數不清的陰謀與秘計,讓那些勁節之士疲於應對,力不從心。看慣了明槍暗箭,看慣了翻雲覆雨,與佞臣小人的周旋一點點消耗着他們的智慧和能量。
說了這麼多,竊以爲不論什麼時代,讀書人的初心還是好的,壞的只是環境而已。
如今的王遠志深受被黎安明改變後的遵義官場影響,他已經找回了心懷國家社稷,天下蒼生的初心了。
見到黎安明如此重禮,王遠志也連忙回了一禮道:“二公子客氣了。”
黎安明見狀笑了笑,問道:“不知王大人找下官有何吩咐?”
雖然早已名存實亡,但他名義上還是工坊區西山千戶所的千戶,所以自稱下官倒也沒什麼不妥。
見黎安明如此直接,王遠志也不多言,便把他遇到的難題說了出來:“如今我們需要管理的地方越來越多,但是官員卻是遠遠不夠的了,按照計劃,知縣以上的官員等朝廷派任,下面的各鎮官員由遵義這裡委任,就算一個鎮委任一人,也是遠遠不夠的。”
頓了頓,王遠志接着說道:“再有,就算把地分到了百姓手裡,很多百姓也沒有農具、耕牛等,這樣下來一年的糧食產量還不如在拿下地主豪紳的手裡。”
黎安明聞言點了點頭,隨即渡着步沉思了起來。
官員的問題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形勢發展太快,這是沒辦法避免的事情。至於生產力的問題,黎安明倒是沒有想到。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些富裕之家有牛,耕的就多一些,快一些,而窮苦之家缺乏工具,這自然就慢一些。
以前在地主豪紳手裡,雖說苦是苦了點,但至少工具齊全,倒也方便幹活,如今這些百姓手裡忽然有了地,卻又沒了農具。
遵義早先雖然也出現了這種情況,不過因爲遵義地小,人不多,黎安明便讓人以賒欠的方式把農具賒給了沒有農具的百姓,然後百姓分幾年以糧食還就行。
不過那樣做是因爲遵義就這麼大,好管理。如今這麼大的地方再這樣做的話,黎安明敢保證,不管他有多厚的家底,不出兩年便會被敗光。
所以再以賒欠的形式發放農具肯定是行不通的了,黎安明得想出一個妥當的辦法才行,不過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如何辦才妥當。
隱隱約約間,黎安明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就是記不起來,越想越焦急,便在屋裡快速的來回渡着步了起來。
王遠志見狀,也不着急,自顧自的坐在那裡品茶,他知道,黎安明已經有了主意了,只是還沒理清而已。
“地主,統一發放,統一.......”黎安明越想越焦急,隱隱約約在腦海中已經看到了一道光了,就是感覺若隱若現的,始終抓不着它。
忽然,黎安明感覺“叮”的一聲,整個人都通透了,使勁拍了一巴掌,道:“我想到了!”
正在喝茶的王遠志被黎安明這忽然的一下嚇得嗆得不輕,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也顧不得收拾了,連忙問道:“黎公子可有對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