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黎安明問的問題,徐爾覺和孫元化皆是茫然的搖了搖頭,黎安明見狀笑了笑,道:“其實歸根接底就是一個土地問題!”
頓了頓,黎安明繼續說道:“首先,相信你們都知道,現在的土地只是掌握在占人口少數的地主官僚手裡。土地是什麼?土地在他們手裡的就是生銀子的利器,而糧食就是土地生出來的銀子。”
“但是,當地裡種出來的糧食越多,他們手裡的地就約不值錢了。所以,各地的地主士紳纔會想方設法的阻止高產作物的推廣。”
“其實關於番薯的推廣,恩師還遇到了一個大問題,就是越冬問題,恩師從推廣番薯到現在,一直也還沒有找到解決辦法,這也是恩師認爲的推廣不開的一個重要原因。”等黎安明說完,孫元化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隨即說道。
黎安明聞言一愣,這尼瑪是什麼問題,他萬萬沒想到,大牛人徐光啓,居然被這麼一個問題困惑多年。於是他便憋着一口氣說道:“難道你們就不會挖個坑把它們藏起來嗎?”
“什麼意思?”孫元化和徐爾覺聞言,皆是一臉懵逼的看着黎安明。
黎安明見狀有些無語的拍了拍額頭,道:“難道你們就沒有試過窖藏嗎?”
番薯是喜溫植物,番薯的繁殖材料薯塊、薯苗在冬天無法經受嚴寒。薯塊的保存溫度需要10~15℃,受凍過熱都容易爛壞。所以南方的番薯栽培技術並不適用北方的栽培。
不過就是現在黎安明不說,要不了多久徐光啓也會發現窖藏這個方法。
據記載,明末主張推廣番薯的徐光啓在崇禎年間提出“欲避冰凍,莫如窖藏”的方法,他的《農政全書》(崇禎十二年刻板付印)中還介紹了五、六種番薯藏種方法。但是合適的方法沒有大規模普及,最終導致番薯在這道氣溫線前躊躇不前。
聽黎安明這麼一說,孫元化率先反應了過來,頓時猛地拍了一巴掌,大喜道:“對啊,這麼簡單的方法,我們竟然一直沒有想到!”
黎安明見狀只是笑了笑,解決了越冬問題,黎安明相信,憑藉着徐光啓在河南練兵的兩年,把番薯帶過去推廣開來應該不是問題。
黎安明這麼做倒不是要挽救大明,捧大明的臭腳什麼的,他只是希望過幾年能少餓死一點人而已。
說起明朝滅亡的原因,黎安明覺得明代滅亡,清軍只是外因,根本原因是李自成與張獻忠兩股農民軍。農軍哪來的?來自陝北延安。李自成與張獻忠都是陝北人,骨幹也以陝北饑民爲主。
爲何陝北鬧饑荒?因爲地主兼併土地,民不聊生?不對。陝北土地貧瘠,以小農爲主,地主不多。他們沒比普通農民多幾畝地,要是鬧旱災,他們也一樣束手無策。其實,饑荒的原因很簡單:明末人口逼近2億,而糧食增長的空間耗盡,難以負荷,各方面都出現崩潰的徵兆。
與此同時,西北(特別是陝北)的軍人及預備役軍人很多,是明軍的兵庫。全世界,軍人都是必須安撫的,就是現在美國,招公務員也優先照顧退伍軍人。然而,西北明軍活得實在很慘。崇禎時,都督盧象升巡視邊防後給朝廷彙報西北軍人慘狀:“今逋餉愈多,飢寒逼體,向之拿錢借債,勉制弓矢槍刀,依然典賣矣。多兵擺列武場,金風如箭,餒而病、僵而僕者紛紛見告矣。每點一兵,有單衣者,有無絝者,有少鞋襪者,臣見之不覺潸然淚下。”實際上,明亡之前二三十年,部隊因爲欠餉譁變的屢見不鮮。
難道明朝官員沒腦子,故意開罪軍人?不是。農軍起義之初,總督楊鶴計劃招撫,出糧賑濟。農軍一聽政府有糧食補助,便偃旗息鼓,招撫受降,不鬧事了。但陝北多少人,多少張嘴,政府賑濟得過來?本來賑濟就杯水車薪,再碰上剋扣,“所救不及十一”。最後陝北義軍捲土重來,席捲南北,也就天下大亂,不可收拾了。
如果農軍是普通農民,政府或許可以動用職業軍人擊敗,但農軍的骨幹也是職業士兵,明軍就打不贏了。原因很簡單:同爲職業軍人,一邊是有飯吃的官軍,另一邊是快餓死的叛軍,你說誰的鬥志強?而且,官軍也鬧糧荒,不少官軍跟農民軍打着打着,餓極了,也造反了。
這個現象,人類史上叫做“馬爾薩斯問題”。英國經濟學家馬爾薩斯認爲,人口增長必定高於糧食供應,最終導致人類大危機。而且他認爲,這個問題無法根本解決,就算糧食暫時增長了,人口也會跟着增長,但糧食不可能永遠增長,因爲土地和產量必定有限。那怎麼辦?一種辦法是節育,馬爾薩斯贊成這辦法,但在避孕藥和避孕套之前的明朝,節育只能當作社會奇談。另一種辦法,馬爾薩斯也說了,但不贊成,那就是打仗,互相殺戮,殺到最後,人死得差不多了,殘存者又可以繼續生活。
很不幸,大明帝國只剩下這條路。
饑荒引發叛亂,反過來,叛亂又破壞秩序,秩序一亂,種糧食的人也就少了。這樣便是惡性循環:越亂,越沒人種糧食;越沒人種糧食,越亂。據記載,義軍狠,官軍也狠,雙方瘋狂搶糧,叛亂席捲的四川,最後吃光了糧食,吃光了農民,最後部隊內部互相殘殺,吃自己人的肉,慘不忍睹。
黎安明雖說不能去改變些什麼,但是他一定回去極力的阻止一些慘劇的發生。
三人接着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和黎安明約定改天再來商談合作的事情後,徐爾覺和孫元化便一起告辭離開了福運來商館。
接着黎安明也沒再多說什麼,讓黎荃下去休息後,他自己也轉身躺下了。趕了近二十天的路,他早就已經撐不住了。作爲一個在現代超過一公里就得坐車或者騎車的人,到了現在這個出門不是騎馬坐船就是靠十一號私家車自行的年代,他還是很不適應。
一夜無話,第二天黎安明起牀的時候,卻來了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