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園女子高中,音樂教室。
身穿藏青色T恤的佐木猛然拿起一張他之前看過卻忽略了某些細節的左胸特寫照片,用食指虛圈出一塊以心臟位置爲圓心的圓形區域,湊到目暮十三身邊。
“目暮警官,這塊是淤青嗎?”
肥碩的男子抓起照片琢磨,“看屍檢報告,在左胸處是有這麼一塊淤青!”
佐木隱隱捕捉到了之前覺得彆扭的點,雙眼異常明亮,用近乎篤定的語氣問:“此處瘀傷是生前傷吧?”
“什麼是生前傷?”一旁的長崎薰好奇問。
佐木語速很快,“所謂生前傷,就是在被害者身亡之前其機體所受到的暴力機械性損傷,而相對應的死後傷是指被害者身亡後再對其加害的暴力機械性傷害。
“區分兩者的關鍵在於,出血是一種生活反應,活着的機體纔會在受到損傷之後產生出血,並且血液進入組織內;而死亡後切斷血管形成的傷口雖然會有血液流出,但往往只在表面,不會進入組織,別的暴力機械傷害同樣如此。”
“嗯,佐木同學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一處生前傷。”目暮警官點頭回應。
“有犯罪嫌疑人了嗎?”
翻開筆記本,他捏着下巴回道:“有一個,平田憂,28歲,無業遊民,和死者住在同一個公寓內,爲對門關係,曾因小事和死者發生過口角摩擦,被同一公寓其餘住客們見到過好幾次,有次甚至聽到平田憂對他說‘要讓他付出代價’之類的狠話,而且,昨晚案發相關時刻有人目擊他在學校附近的路上游蕩。”
佐木皺着眉頭問:“那橋本英乃和校工沼井平吉呢?爲什麼他們能如此之快地撇清嫌疑?是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嗎?”
目暮警官不緊不慢地說:“根據薰子窺視到兇案現場的時刻——9點10分,那時候值班室的橋本英乃剛好和妻子通完話,照他的說法,正走到正門玄關處附近巡邏時,聽到值班室傳來的劇烈敲窗聲,才折返回來,拉開窗戶見到急匆匆跑來的薰子。
“和他妻子確認過電話內容,沒有異常,而且值班室座機上的通話記錄,顯示掛電話的時刻,的確如他所說。”
佐木點頭表示認同:“即便是薰子所確認的時間點和9點10分有半分鐘的出入,仍舊不夠橋本英乃從值班室趕到音樂教室,並和死者交談,再將其槍殺,不在場證明成立!”
“是這樣沒錯!”
他接着問道:“那校工沼井平吉呢?他所謂的不在場證明又是什麼?”
“據他所講,案發時刻,一直坐在校工室的裡屋看獨家熱播的電視劇,警方抵達後,他能完整講出從9點到9點18分的有關電視劇的所有劇情,甚至對中途插播的廣告都仍有印象,對了,9點18分就是橋本英乃和薰子去校工室找他要音樂教室鑰匙,並要求他一起前去音樂教室查探的時候。”
佐木平靜道:“明白了,獨家熱播,不存在事先知道劇情的可能,而在橋本和薰子找來後直至警方抵達,他都不可能再接觸過電視或者別的瞭解劇情的渠道,的確是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佐木同學還有什麼需要知道的?”
他走到門口,指着門把手和旋鈕,“現場沒遺留除死者以外的指紋嗎?比如這?”
“沒有,門內的把手似乎被兇手特意擦過,不僅沒有兇手的指紋,連死者的都沒有,至於門外的把手,則留有橋本英乃和沼井平吉的指紋。”
“兇器是還沒有找到嗎?我在這些證物照片裡面沒有看到呢?”
“很遺憾,尚未找到,估計是犯人越窗逃跑後帶走處理了,這個範圍太廣,一時半會根本找不着。”目暮警官依舊是搖頭。
一旁靜靜聆聽的長崎薰本想問他爲何不懷疑平田憂,後面又轉念想到佐木之前有關嫌疑人範圍的推理,就不敢多嘴了。
“與校工室連通的小後門,鑰匙只在校工室掛着嗎?想從那裡出去,沼井一定會知道的吧?”
“是的!”目暮十三肯定地回答了兩個問題。
“那正面玄關的門,同樣只有校工室有鑰匙嗎?”佐木一臉期盼地看着他。
“不是,荻野校長也有。”
“現場遺留的子彈和彈殼數量分別是多少?”
“現場的話……沒有彈殼,襲擊者用的應該是轉輪手槍,至於彈頭,一枚在死者體內,一枚貫穿而出,落在那邊!”目暮警官指了指靠近黑板的地面,那裡有用白線標記出來的小圈,見男生點頭後,坦然自若地取出眼鏡布擦拭眼鏡片,他忍不住疑問,“佐木同學爲什麼不問問有關平田憂的情況呢?照我看來,他可是嫌疑最大的。”
“不需要,我已經問完了!”
言畢,他重新戴好眼鏡,踱步到左前側擺放的鋼琴前,在凳椅處坐下,翻開鋼琴蓋,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舞。
佐木想彈奏海頓鋼琴奏鳴曲,但長久未碰過鋼琴,手指生疏,此時像是牽着木偶線似的,一頓一頓。
“你知道犯人拿走手錶的原因了?”目暮警官難以置信地說道。
“密室的手法你也知道了?”穿着黑絲筒襪的長崎薰同樣目瞪口呆,這不正像她曾看過的“悲劇”系列推理小說中的偵探哲瑞.雷恩,只消坐在哈姆雷特山莊的古雅椅子上,傾聽來訪警員的敘述,就能抽絲剝繭出案件的真相。
望着男生的側臉,她有一陣子的恍惚。
無奈選擇放棄的佐木停下手指的動作,轉頭衝目暮十三說:“還請目暮警官把數學老師橋本英乃,校工沼井平吉,荻野校長以及那位曾在櫻園女子高中附近遊蕩的平田憂帶到這裡來!一會將在這裡上演劇終的一幕!”
“好的!”目暮十三轉身吩咐門外的警員去通知這些人過來。
戴着手套的食指重重按在琴鍵中央的C鍵上,聲音瞬間抵達高峰,又急速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