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略微動搖的橋本,不動如山的荻野難得有點慌亂,“目暮警官,佐木偵探的言語似有不妥吧?”
“這……在我看來,沒什麼問題。”戴着帽子的目暮警官揹着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荻野越是慌亂,越是證明佐木說的話半點沒錯。而且,在他看來,佐木的推理幾乎沒有破綻,至少他挑不出來。
“看看,你妻子給你係的領帶都歪了。”佐木胳膊夾着墨傘,騰出雙手幫忙整理起橋本歪斜的領帶,後者一動不動,像極了犯錯的學生。
這顛倒的一幕乍看有些滑稽,但現場之人卻沒有人覺得不妥,發起狠來的佐木有種懾人的特殊氣質,一種超越他年齡的氣質。
戴着無框眼鏡的高中生,平緩的語氣裡蘊含着尖銳的冰刺,彷彿要深深扎進橋本英乃脆弱的心,“另外,你就真以爲荻野會幫你幫到底嗎?這種習慣把利益當作籌碼的人,是不會在乎一個對他沒用的人,只要案子結了,任你在監獄喊破喉嚨,他再理你?去探望你?頂多敷衍了事!更何況你手頭根本沒有反制於他的證據,到時候你所寄希望的,他所謂的地位,權勢,會成爲你絕望的源泉。
“所以……想清楚,這樣的人值不值得你仍去包庇?”他頓了頓,垂下手,“或許,主動配合警方纔是你最好的出路!”
“鏗鏗”,靠着牆壁的橋本滑坐到地上,雙手抱頭,拿後腦勺撞擊音樂教室的牆壁,片刻後,他看着自己攤開的雙手,絕望到失聲痛哭道,“爲什麼……爲什麼昨晚我要包庇你,還要親手去殺瀕死的慄山不朽!這件事,本和我沒有半點干係啊!我怎麼這麼蠢!”
“橋本!”心慌意亂的荻野大吼一聲。
“就是你啊,荻野健治!”終於被佐木拿下的橋本英乃還是將真相實情吐露出來。
“不,目暮警官,這人一定是搞錯了什麼!”失態的荻野企圖做最後的爭辯,聲音猙獰而顫抖,“橋本你好……好好和警官說……說啊!”
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跪着,用拳頭猛捶地面,脖子的青筋根根鼓起,吼叫道,“就是你啊!我在正門玄關處碰到的襲擊者。”
“完了?全完了!”聽到橋本的供認,荻野一陣恍惚,後退了幾步,望着前方那個高中生的背影,胸中燃起無限怒火,抄起手中柺杖就要往佐木頭上掄去,“叫你誘導橋本……”
佐木似乎察覺到耳邊隱隱的呼嘯聲,眉頭緊皺,左邊胳膊一鬆,夾着的墨傘下墜,左手虎口握住黑傘底端,緊接着右手握到左手下方傘勾的位置,腰腹使力,旋轉半圈,像是擊打棒球一樣,甩出一記漂亮的回身斜斬。
“砰”,兩者相撞,柺杖脫手,在空中劃了幾道漂亮的弧線,掉在長崎薰的腳邊。
半禿的暴躁老頭受力立足未穩,“咣噹”,摔了個狗吃屎。
未等佐木詢問殺人動機,老頭趴在地上擡起頭,憤憤說道:“都怪慄山不朽貪得無厭,知道我吃了承包商的回扣,敲詐一兩次也就罷了,不僅次數增多,需求的金額還越來越大……”
等荻野健治原形畢露,校工沼井和在讀的高一生長崎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顛覆了兩者的認識。
同時,在櫻園女子高中工作二十餘年的沼井突然有些擔心學校的未來,兔死狐悲,畢竟出了這種醜聞,牽扯進去兩名教師和一名校長,也不知道學生家長還願不願意讓自家孩子繼續在該私立學校就讀。或許橋本他願意包庇荻野,也是一部分可能是害怕學校因此關門而丟了飯碗,唉~
原本心思單純的長崎薰,見識到今晚的全過程,雖然震驚於佐木的迷人風采,但不禁有點害怕起成人複雜的世界。
她懷着難以敘明的心情,朝佐木和目暮警官靠去。
“目暮警官,人可以抓走了!”荻野健治的話,佐木是半句都聽不下去。
“嗯!鳥山,中村,你們把橋本英乃和荻野健治押回警局。”目暮腆着圓圓的肚子,見案子總算是清爽了,頓時如釋重擔,衝佐木說,“還真是謝謝佐木同學了!”
“小事一樁,何須客氣!噢……對了,那件兇器你們也一併帶走吧!”
“兇器,哪件兇器?”目暮十三先是犯糊,恍然想起,右手捶在左手手掌,“是那把轉輪手槍?”
“是的,本案唯一的兇器。”
“佐木同學知道犯人丟在哪裡?”
“知道!”佐木朝着長崎薰一笑,單手杵着墨傘,“薰子小姐和沼井平吉應橋本的要求去值班室打電話報警,之後曾在幾分鐘後回到過音樂教室,橋本英乃一來要開槍射殺未死透的慄山先生,且還要撿走懷錶和那顆沒有射進左胸的子彈(可能卡在懷錶),當時手握兇器的他一定着急處理手中的燙手山芋,不然等薰子或者沼井回來,他就只能乖乖等着警察前來。”
瘦高的長崎薰說道:“直接從走廊那扇被打破的窗戶丟出去不就行了?”
“從窗戶的破口扔出去固然可以,但我猜測,橋本爲了不在扳機上留下指紋,必定是用襯衣包裹手,然後射殺的慄山,和荻野精心準備過的不同,他顯然怕被警方通過輕易拾到的兇器找到自己不小心遺留的證據,他也的確是這種小心翼翼,心思縝密的人。
“薰子小姐,如果你是橋本,會怎麼處理手槍呢?”鼻樑較高的佐木偏頭,饒有興致地衝女高中生髮問。
“呃……”長崎薰毫不畏懼,思索片刻後,大膽說出自己的說法,“如果我是橋本老師,會選擇將兇器丟在學校一層走廊的垃圾桶內?”
“爲什麼呢?”佐木困惑於她的答案。
“既然警方覺得兇手一定是外來人,丟在一層的垃圾桶內不是更具迷惑性嗎?讓警方疲於思考犯人究竟是外來人還是藏在學校校舍的學生或教師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