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有一名日軍走到了山丘後面,就站在了正在躲避風雪的日軍的最邊上。
當有日軍軍官問起公路上的給養如何的時候,那個日軍便說,沒什麼事,二十四架馬車都在路上停着呢。
還有日軍問,和你一起去的內個人兒呢,他的回答是他很負責正在那裡站崗,過一個小時後我去替換他。
於是所有人就接着在那山丘後躲避風雪。
風雪依然在肆虐,所有日軍都覺得這時間過得太慢了。
他們也只是在等待進入深山的大部隊返回罷了,他們當然希望時間過得越快越好,這樣他們就可以集體返回了。
只是先前去檢視馬車的那名日軍士兵卻在心裡叨咕着,這時間過得也太特麼的快了!
他能如此叨咕,那自然就是因爲他是東北抗聯雷鳴小隊戰士勾小欠。
勾小欠當然是希望時間過得越慢越好的。
因爲他們雷鳴小隊那是需要時間的。
他們一共才十幾個人,按照他們的方案他們是要把那些馬車全都趕走的。
就這十多個人,一人趕一架馬車那還得趕兩趟呢。
這裡的意思就是,他們恰恰就是十四個人。
他和小北風負責在道東的山丘這裡拖延日軍,剩下的十二個人一人趕一架車那可不還得趕兩趟嗎?
第一趟把把車趕出去那怎麼也得趕個幾裡地的吧。
然後人,他們還把那些馬車在路邊拴好了,再回頭趕剩下的這一趟。
而這些馬車還不包括四匹單獨的戰馬。
人少任務重,這是一個慢活啊!
所以勾小欠纔會覺得時間過得快,他當然是希望時間走得越慢越好,這樣他們的人就可以把日軍的馬車全都弄走了。
而爲了防止日軍再去檢視馬車,他便編了一個“內個誰”正在看車然後自己去換班的謊言。
還好,被凍得噝噝哈哈的日軍並沒有懷疑他的身份,他便也如日軍一般,一直噝噝哈哈的躲在了最靠北邊的角落裡。
噝噝哈哈,這是東北人形容冷的一個形容詞。
它所形容的就一個人因爲不得已的原因在那寒冷的地方,跺腳,哈出熱氣暖和暖和手,捂捂耳垂,凡此種種吧。
中國與日本的語言當然是不相同的。
可是,當天氣寒冷時那肢體語言卻是共通的。
就這天兒,誰都他麼的冷!
就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又熬了一個來小時後,勾小欠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便摸出了揣在大衣兜裡的手電轉過身往那山口走去。
而爲了表明自己是光明正大的大日本皇軍的身份他還打開了手電筒。
然而,他卻很快爲自己這個動作後悔了。
因爲這時候有日軍士兵忽然從他身後了跑了過來,嘴裡還說着:“你等等!”
走在前面的勾小欠自然是一驚但終究還是頓住了腳步。
不過他的左手已經把那右手的手電筒接了過去,而他那騰出來的右手已是去摸自己兜裡的那顆手雷。
“你這纔是咱們大日本皇軍認真負責的態度,他們怎麼可以就躲在山後?走!我跟你去!”
那名日軍士兵趕到勾小欠後卻是誇勾小欠道。
我艹!
這名日軍的話瞬間讓勾小欠無語了起來。
自己在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眼裡竟然還成了模範軍人了呢!
我一個堂堂的東北抗聯戰士去給你們日本鬼子當模範軍人嗎?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滑稽的事情嗎?
不過,既然這個覺悟很高不請自來的傢伙既然已經跟上來了,勾小欠自然沒有把人家打發走的理由。
於是,他也只能隨口用協和語白唬了一句:“泥地,大大滴好!”
勾小欠式的幽默卻是把這名日軍士兵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協和語嘛,那是漢語與日語土洋結合的產物。
日軍總是要和東三省的老百姓打交道,他們又到哪裡去找那麼多翻譯去?
所以,大多數日軍都學會了簡單的協和語。
而勾小欠所說的這句“泥滴,大大滴好”卻是日軍官兵在碰到東三省的所謂的良民時慣常所說的話。
那名日軍笑的很開心,他並不疑有他,在他看來這就是勾小欠這名同伴和自己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罷了。
於是,他們這一真一假兩名日本兵便在那晃動着的手電筒的光柱下頂風冒雪走三步退一步的那麼走。
只是,令勾小欠想不到的是,雪這麼大,那個傢伙的嘴巴卻也不閒着,卻是依舊在自己屁股後面小嘴“叭叭叭”的說着。
哎呀,這小子有點意思,勾小欠想。
因爲這名日軍士兵所說的其實都是些不着邊際的閒話。
比如,他想起了他的家鄉北海道,那裡也是有很大的風雪的。
比如,他很想在這個風雪之夜裡在自己山上的小木屋點燃一爐炭火,旁邊坐着他心儀已久的只穿着和服的女孩兒。
比如……
只是那傢伙並沒有把那第三個“比如”說完便悄無聲息了!
勾小欠在聽到那傢伙沒有聲了之後卻是直接滅了手電筒回了身,嘴裡才說道:“你咋才動手?”
風雪依舊,夜色黑暗,而就在勾小欠的身前便傳來了小北風的聲音:“沒捨得動手!把他擡走。”
於是他們兩個人便在這風雪之夜裡全都哈下腰來摸索着終是把那名已經不再能絮叨的日軍士兵擡了起來。
兩個人喘着粗氣擡着這名日軍士兵往北面走了幾十米後,勾小欠腳下一絆便摔倒在了地上。
好在他知道現在敵人太多自然是沒敢大聲哎呀出來。
原來,他們兩個卻是恰恰把這名日軍士擡到了先頭被他們幹掉的那兩名日軍那裡。
黑夜之中看不清,勾小欠就被絆倒了。
而就在勾小欠伸手拄地站起來時恰又按在了一名日軍士兵的屍體上。
那屍體卻已經被凍硬了!這東北的天兒,真是齁齁的冷啊!
“爲啥沒捨得動手?”到了這個時候勾小欠才問小北風。
他從山丘後轉出來爲什麼打手電筒?
一方面是爲了防止日軍起疑,而另一方面那自然也是給小北風提個醒。
當然了,其實就在小北風在後面動手的時候,他自己也在摸刺刀了。
他勾小欠摸哨就算再不厲害,可是讓他用刺刀捅死一個毫無防備的日軍還是不成問題的。
“我覺得那傢伙和你挺象的,也挺能白唬的。
如果他不是日本鬼子,我覺得你們兩個應當是哥倆!”小北風低笑道。
“滾,誰和小鬼子是哥倆!”勾小欠嘴裡這麼說卻也笑了。
其實,還真是那麼回事。
這名剛剛被他們兩個合夥算計死的日軍士兵如果不是日本人的話,真的和他勾小欠有些象,因爲他們都是話癆!
“爐膛裡的火,心儀的女孩兒,嘖嘖。”,勾小欠低聲嘆道。
在雷鳴小隊裡,數他勾小欠和日本人打交道最多。
若是去了兩國交戰的因素,有些日本人的個人品格還是不錯的。
至少,現在已經加入他們雷鳴小隊的伊停雪那就不錯嘛。
戰爭啊,真正能夠成就幾個大人物,而又毀了多少小人物呢。
不知道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後,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和自己的玉英姐也守着土屋裡的爐火,炕上睡着自己那已經長大了的兒子。
一時之間,勾小欠已經有些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