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野回到“臥洞”,看到陳妙影正呆呆地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有多得意她就會有多苦悶。輕輕走上去,攬住她骨感的肩頭,溫柔地在她烏黑的頭髮上吻了一下。
陳妙影猛一哆嗦,伸手打掉張野的手,旋即扭回頭,抱歉地一笑:
“對不起,剛纔在想別的事。”
她拉起張野的手,輕輕揉捏着。
張野傍着她坐下來,微笑着說:
“沒事的____”
他撫摸着她的長髮,輕嗅她發上的清香:
“難爲你啦!”
“我不是____”
他用手指按住她的嘴脣,輕輕搖頭:
“這隻手剛剛抱過另一個女人,它不乾淨了。現在,它是來請求你的原諒的!”
陳妙影一頭扎進張野懷裡哭了起來:
“人家心裡是委屈嘛。。。。。。等你那麼久。。。。。。我跟你到洞外邊,越想越不甘心。。。。。。可是又不能。。。。。。”
。。。。。。
次日清早,花潔就過來找陳妙影,還把張野趕得遠遠的。兩個女人躲在洞裡嘀嘀咕咕好半天,最後示威似的拉着手出來了。驚得等在外面的張野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心中感嘆:女人就是女人,確實強悍啊!
。。。。。。
不久周莉莉來報,說孫國太帶着當初第一、三支隊返回省城的大部分新軍回到了臥龍山。
張野聞言,扔下兩個理不清的小女人,拔腳就跑。陳妙影無奈,只好叫李永貴跟了上去。
孫國太現在駐紮在馬家莊外。雖然都是並肩戰鬥過的弟兄,鎮守馬家莊的馬浩地方支隊卻依然鄙視臨陣脫逃的新軍,堅決不准他們進莊。孫國太等自己內心有愧,也不敢爭執,老老實實地呆在馬浩指定的地方。
馬浩一邊佈置警戒,一邊飛報總部。
張野和李校副、陳思奇,一徑來到馬家莊,先見了等在那裡的馬浩,問了下情況,然後就直接踏進新軍臨時駐地。孫國太等人見張野親至,忙上前迎接,一個個面露愧色。
幾人入座,張野也不寒暄,看着孫國太就說:
“省城什麼情況?說說吧。”
孫國太見張野面無表情,心下忐忑不安,只得硬着頭皮,把他率學生軍新軍回省城後至省城陷落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當日胡翔、孫國太及幾位教官率新軍離開,因爲包圍省城的日軍紛紛調往臥龍山,一路順當回到了省城。
閻長官聞報大喜,對胡翔、孫國太等慰勉有嘉,並將其劃歸傅長官麾下,作爲精銳編入省城防衛序列。傅長官早就知道學生軍戰鬥力強,雖然戰敗,實力不減。特意前去視察,見軍容整肅,裝備精良,確實名不虛傳!
傅長官雖是閻長官屬下第一戰將,究竟久駐晉綏。所部晉綏軍,素來窮困,土布軍服,漢陽步槍;見學生軍裝備先進,人手一枝自動步槍,連炊事兵都全副武裝,個個眼紅。紛紛建議將學生軍打散編入晉綏軍各部。好在傅長官向來持重,又知閻長官極看重學生軍,況且學生軍總部尚在,所以堅決不允,仍命胡翔、孫國太帶領所部,作爲守城預備部隊。傅長官私心認爲學生軍仍晉人希望所在,想要保留這一支力量,作爲今後東山再起之資。對於曾經一面之緣的張野,傅長官頗有好感,雖聽說他傷勢頗重,亦不願因此事與之交惡。
省城戰事重開,晉綏軍諸人均覺突然:原以爲日軍會在臥龍山與學生軍殘部長期糾纏,不意日軍回兵如此之速。不過傅長官部署有方,臨戰不亂,很快穩住陣腳,數次接戰都不落下風。還故意示弱,引誘日軍冒進,打了日軍一個漂亮的包圍反擊,重創剛剛補充整編完備的第20師團。要不是阪垣第5師團及時救援,第20師團將遭滅頂之災!
隨後日軍關東軍後援大至,晉綏軍氣勢漸弱,省城內日奸猖厥,散佈謠言,暗打黑槍,城內人心惶惶。隨後,傅長官屬下第一主力第三十五軍副軍長曾延義在城防會議後私自出城,並打出第三十五軍副軍長名頭。因“副”“傅”同音,城中守軍以訛傳訛,都說“傅”軍長出城逃命去了,戒嚴副司令馬炳仁聞言,立即乘着“李牧號”裝甲汽車趕到南門,從炮兵掩體鑽出城外,揚長而去。守城官兵更加慌亂,皆說“傅(副)司令出城走了”。於是軍心大亂,各級軍官紛紛拋下部隊逃往城外,各城門處形成擁堵,踩死擠傷,慘不忍睹。
等傅長官聞訊前來彈壓,城內除東、北城段部隊尚與日軍對峙,城內其他各地段守軍已乎逃光!城內敵特趁機作亂,差點攻入傅長官的城防司令部!
傅長官大怒,在城內鐵血鎮壓,並派保安部隊分別看住各級軍官,整頓隊伍,總算穩住城內局勢。
次日日軍大舉進攻,傅長官激勵部屬堅持抵抗,無奈實力差距巨大,各部損失慘重,已無法阻止日軍突破。守城戰變成巷戰,雙方打得極爲慘烈!日軍隨即以坦克汽車向南輸送部隊,從外面包圍城內守軍,而以突入城內的日軍牽制守軍,不令撤出,意圖全殲守軍。
守城部見事態緊急,紛紛建議撤離,其狀懇切,甚至有泣血者。無奈傅長官態度堅決,寧死不退!
下屬見情況逐漸危急,暗中掌擊傅長官後頸,令其昏迷,然後背上撤走,並通令各部撤往西山。一行人剛剛出城,日軍就大舉進攻,各部在混亂中各自爲戰,逐次撤出城去。
胡翔、孫國太所部學生軍,作爲守城預備部隊,一直並未與日軍接戰,編制完整。接到撤退命令後,胡翔即叫來孫國太,說:
“我平生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不該遵照閻長官之命,在張野受傷時率部離開學生軍。現在看來,省城不可守,學生軍新軍數千人,又將成爲無根飄萍。如今城破在即,蒙傅長官愛惜,新軍所部完整,請國太率領新軍,儘快從西邊撤出城去,然後轉而東行,回投臥龍山!新軍離開學生軍,就象崽離開了娘,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孫國太不解地問:
“爲什麼?新軍還是胡長官你來帶好一些呀。我資歷淺,經驗也少,還是給你打下手吧。”
胡翔淡淡一笑:
“你不明白的。我跟張野,亦師亦友。這份深厚情誼,是從他剛開始殺鬼子時就結下的,他救過我的命!後來,他組建學生軍,我奉閻長官命令拉他加入晉綏軍,他給我面子,很爽快地答應了。再後來,我們一起戰鬥,一起勝利,他一直很尊重我,從沒跟我紅過臉;要不是他,我也升不成上校。上次他身受重傷,我本應守護在他身邊,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可是閻長官一紙命令,叫我把你們拉回省城,我想了很久,終於還是覺得,軍人應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不過這樣一來,我是再沒臉見張野了!聽說他傷勢好轉,現在已經穩住了臥龍山的陣腳!那麼困難的局面,都被他扭轉了,省城十幾萬兵,卻是一敗塗地!我真是後悔啊,不該連累了你們!”
孫國太沉重地點點頭:
“胡長官也不必想太多,以張總指揮的性情,決不會計較過往的!何況那時他生死未卜,學生軍前途難料;何方與他同學多年,又跟他起家,還不是去投軍統?只要胡長官回去,張總指揮一定歡迎的。”
胡翔微笑着搖搖頭:
“就是知道他一定什麼都不會說,我纔不能回去啊!我這次回省城,一是命令,二是保衛省城,現在省城眼看不保,胡某決意與省城共存亡!”
孫國太大驚:
“胡長官何必如此,新軍本有近三千人,現在又新招收了兩千多。省城青壯,以新軍爲最。就算是面對鬼子最強的阪垣師團,也有一拚之力!守城本是傅長官之責,我部按傅長官之命撤出城外,亦不算失敗。再說傅長官已經出城,胡長官堅守下去,也沒有意義啊!”
胡翔依舊搖搖頭:
“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言!幾位教官與我相同,皆不願生離省城。我們明日就帶着警衛小隊,爲新軍斷後。新軍就交給你率領了。各個支隊那裡,我已打過招呼,大家都會跟着你走,不會有人違命。”
他轉頭盯着孫國太,森然說:
“你必須把新軍完整帶回臥龍山!之後新軍任憑張野處置。我已做好安排,你若有私心,意圖攜軍逃跑,決出不了山西!”
孫國太額頭冒汗,只得連聲稱是。
當下胡翔將帶兵突圍離城以及轉進臥龍山的細節安排,與孫國太一一商議妥善。
次日,孫國太按計劃率新軍撤出,漸行漸遠。回望城頭,胡翔和幾個教官帶着警衛小隊二十多人,依然在與日軍搏鬥。硝煙中淡淡的身影時隱時現,最後淹沒在日軍的炮火之中,但是那面鮮豔的青天白日軍旗,仍然在城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