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嘎村,一個只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落,是松山西面走馬道上唯一可以打尖歇腳的地方,遠離集鎮和公路,這裡的村民,種田種地的少,幾乎都靠爲過路馬幫提供馬料和趕馬人吃喝維持生計。
很少有馬幫在村子裡留宿,基本上都是吃飽喝足餵飽騾馬後就上路,除非錯過行頭,傍晚到達這裡的馬幫,忌憚山裡野獸,纔會不得不住一宿,等天明再上路。
村子儘管很小,但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在地圖上有標明,董李茂在地圖上看到的村子,就是這個小小的勐嘎村。
從西邊進入村子有很多條路,但往東進山的路只有一條。
松下長貴率領的野狼敢死隊,選擇在這個小小的勐嘎村集結,是他們策劃穿山甲行動的步驟之一。
一般的馬幫,都是馬比人多,可這次到達村子的馬幫,卻是人比馬多,看上去儘管像是一個馬幫隊的,可卻是從西邊不同路口分批到達,這讓村民們感到很驚奇,更讓他們驚奇的是,這個人比馬多的馬幫,只在村頭一大塊草地上歇腳,並不打算到村裡人家落腳,而且馬不卸鞍。
戰前,村子裡每天來往的過路馬幫很多,可戰爭爆發後,路過的馬幫一天天減少,尤其是最近,幾天都見不到一個馬幫從村子裡經過,沒了馬幫路過,村裡的生計就成了問題,好不容易等來這麼一大羣馬幫,卻看到他們不進村給騾馬買草料和食物,於是村裡的各家各戶,主動出擊,打算到村頭草地上招攬生意,一開始村民只是靜靜地在邊上圍觀。
這羣馬幫的人,不像一般的趕馬人那樣,會主動和村裡小媳婦大姑娘調笑,他們似乎很有組織紀律,都是十幾個人一堆分散坐在草地上,身邊樹幹拴了騾馬,像是騾馬馱子上駝的是非常貴重物資,不敢離騾馬太遠,各自拿出身上所帶乾糧和飲水,埋頭不聲不響的吃喝。
村裡的村長,經不住幾個村民的說道,只好陪着笑臉走上前搭腔,但沒一個人理他,於是他只好像往常一樣,在趕馬人不搭理自己時,他總會樂呵呵的跟畜生說話,像是畜生比人還容易溝通。
村長走到幾匹拴在一棵樹上的騾馬身邊,用手撫摸一匹青騾子的頭,像是見到了好朋友似的說起話來。
村長的這個舉動,立即引起騾馬邊坐在草地上吃乾糧的十幾個人警覺,有兩個站起身,朝他走過來。
“你們的騾子太累了,需要補充草料和鹽水,不然恐怕它們翻不過前面的山。”村長看到終於有人走來,咧開嘴,露出滿口黑牙,好心好意的提醒趕馬人,當然,他如此說的目的,不外乎想勸說趕馬人買村裡的草料。
其中一個衝上來大喝一聲:“巴嘎!”一掌推開村長。
村長聽慣了來自四面八方南腔北調口音,但還從沒聽到過一開口就‘巴嘎’的,他仍然陪着笑臉說:“大兄弟,聽你口音,應該是南洋來的吧?你們的馬馱上……”說着,伸手去拍馬背上馱的麻袋,他的手還沒拍上麻袋呢,那個推他一掌的人卻飛起一腳,踹在村長的胸口上,把他踢出兩三米,仰躺在地上,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掙扎着,仰起身指着踹他的人:“你……你幹嘛……打人……”
村民們一看村長被趕馬人打了,這還得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叫嚷起來,有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飛跑着衝了過來,其中一個像是村長的兒子,口中喊叫道:“你們幹嘛打我爹……”
松下長貴和幾個小隊長圍坐在一棵樹下,像是在看一張地圖,聽到喊叫聲,他擡起頭來朝這邊看了一眼,見村裡的人氣勢洶洶,開始朝他們圍上來,有的人直接朝騾馬奔去,似乎要搶騾馬背上馱的東西,他一看不妙,立即果斷給手下的人下令:“兩個小隊包圍村子!其餘人圍住這羣支那人!用刀宰了他們!不許放走一個!不許開槍!”
聽到松下長貴的命令,他身邊的幾個分隊長也嘰裡咕嚕的喊叫起來,頓時有一百多人直奔村子跑去,守住前後左右的路口,部分人進入村子,從他們的行動中可以看住,個個訓練有素,兩人一組,直接進入村裡的每戶人家。
草地上的村民,發覺不對勁,開始轉身喊叫着四處奔逃,可是已經晚了,松下長貴手下這羣比野狼還可怕的畜生,一旦得到命令殺人,個個面目猙獰,似乎非常興奮,哇啦啦的嚎叫着,紛紛拿出身上匕首,分散開,把百十個村民團團圍住,幾乎是兩人殺一人,不管老少男女,只要是雙腿會跑嘴巴會喊叫的,要麼被割斷脖頸,要麼胸膛被捅個血窟窿,甚至他們對待那些五六歲的孩子,根本不用刀,直接扭斷脖子或高舉過頭頂,然後往下猛的攔腰砸在大腿上,完事後還哈哈仰天狂笑。
這是一場史上力量最爲懸殊的搏鬥,村子裡的男女老少村民們,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一開始還能聽到女人的驚叫和孩子的嚎啕大哭聲,可不到一分鐘時間,一切都歸於平靜了,草地上躺滿了被獵殺的村民屍首。
那些老弱病殘和婦孺,並沒有到村口草地上瞧熱鬧,而是呆在家中,但他們幾乎是在同時,也遭到了屠殺。當他們聽到村口傳來的慘叫聲時,有人還從自家樓上往外看,可還沒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時,就被衝進屋子的敢死隊員用刀殺了。
這羣畜生,真的是嗜血成性,只要見人,不管是老得走不動的,還是小得還在母親懷抱裡吸奶的嬰兒,都被他們獵殺,全村的人,只要那天在家的,都無一倖免。
屠殺很快結束,前後不到十分鐘,村裡村外,沒留一個活口,一個剛纔還是生龍活虎的村子,頓時變成一座死氣沉沉、充滿血腥的村落。
松下長貴似乎很滿意部下這種高效的殺戮方式,臉上露出奸笑,環視四周躺滿屍體的草地一眼,向他手下的幾個分隊長下令:“此地不可久留,我們提前上路!”
他身邊的幾個分隊長,立即召集各自部下,整裝出發。
松下長貴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他不僅安排人在前探路,而且在後面留了暗哨,以防有人跟蹤。
不過,劉玉棟的偵察排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很有經驗,好像事先知道小鬼子會有這一手,所以並沒跟得太近,總是與松下長貴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不走正路,而是從路上方的叢林或峭壁中跟進,這樣,松下長貴放在後邊的暗哨等於沒用。
劉玉棟他們也是兵分幾路跟蹤到勐嘎村的。
就在松下長貴他們歇腳補充食物的時候,劉玉棟的偵察排,分散在幾個山崗上,儘管相互間沒法用語言聯絡,但都可以用望遠鏡看到各自的位置,能用手勢交流。
劉玉棟所在的山崗,是村子東面,離村子大約還有三裡多路,他和幾個偵查排的戰士,爬上大樹,用望遠鏡朝村子觀察。
按董李茂的判斷,松下長貴他們會在村裡等天黑才動身,可沒想到發生了意外。
劉玉棟他們用望遠鏡看到了發號施令的人,看到那個人吼叫幾聲後發生在村子裡的屠殺,急得每個戰士手心冒汗,恨不得衝下山崗,與這羣失去人性的畜生拼了,劉玉棟用望遠鏡看到其它山崗上的戰士在打手勢,徵求是不是應該去救村民,劉玉棟雙眼含淚,他知道即使偵察排衝下山崗,也挽救不了村民的性命,反而會打草驚蛇,把整個圍殲計劃給破壞掉。爲了大局,劉玉棟只好忍住內心巨大的悲痛,打手勢讓其它山崗上的戰士別輕舉妄動,在不到十分鐘的屠殺過程中,偵察排的每個戰士,幾乎是在油鍋裡煎熬,有幾個把下嘴脣都咬破了。
對於一個軍人來說,恐怕再沒有比親眼看着自己同胞被屠殺,而沒辦法救援更痛苦的事了!
劉玉棟他們一直等,等到最後邊的暗哨也跟着大部隊身後走了以後,他們才從山崗下來。
所有戰士衝到劉玉棟身邊質問:“排長,你爲何不讓我們動手!你看看……他們連孩子都不放過呀!”
劉玉棟流淌着淚水,瞪着血紅雙眼大聲嘶吼道:“你們以爲我心裡好受嗎!我也是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的人!要是我下令和這羣畜生拼了!那就不能徹底的消滅他們!”他強忍住悲痛,把語氣放緩了說:“弟兄們!連長他們在前面設下了埋伏,這羣野狼正朝着我們佈下的口袋裡鑽,我們最後的任務是紮緊袋子口!他們欠下鄉親們的這筆血債,馬上就可以討回來了!你們都看清了那個下令的人了嗎?都給我記住他的模樣!到時候抓活的!我要讓他知道啥叫生不如死!”抹了一把眼淚,劉玉棟拿過步話機呼叫董李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