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三天,進出騰衝城的兩個城門,盤查得比以往都嚴,夜晚在每個走上城牆的臺階口,都佈下了崗哨,城樓上的巡邏更加密集。
董李茂他們三人,很悠閒的在溫泉苑睡了三天,第三天的深夜,是李媛媛和上級聯繫的日子,她一個人到地下巖洞中回來的時候,董李茂已經睡了,但她卻急忙把他搖醒。
“嘉城,有新的緊急任務!”李媛媛搖醒董李茂後說。
董李茂坐在牀上,打了個哈欠問:“是不是矮冬瓜從仰光回來了?”
“不是,是另外的新情況。”李媛媛挨着董李茂坐下說:“軍統的一個高級情報官落入了日軍手中,被關在龍陵臨時集中營裡,但日軍還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和一些被俘的軍人關在一起。上面的人擔心他被山本挖出來,那樣的話,整個敵佔區的情報網絡,就會受到威脅。”
“說吧,要我們特務連幹什麼?”董李茂問。
“上級要求特務連在最短的時間內,救出這個軍統的高級情報員,要是沒法營救,那也要想辦法找到他,然後……”李媛媛還沒說完,董李茂接過話說。
“殺了他,對嗎?”
李媛媛點點頭。
“不行!這個任務我們特務連幹不了!讓你的上級另找人去幹吧。”董李茂一口拒絕。
“要是能找到別的人去幹,就不會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們了。”李媛媛一臉公事公辦的神情:“你有什麼難處嗎?”
“要我們去殺一箇中國人,而且還是個高級官員,人家也沒叛變,你說這讓我怎麼下得了手?我的手,不能沾了無辜的血!”董李茂說。
“但要是他被山田那個狗東西挖出來,投靠了日本人呢?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着我也被日本人抓捕嗎?假如他變節了,你想過會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嗎?到時候,這筆帳,你也有份!”李媛媛有些激動的說。
董李茂怔怔的望着李媛媛,像是不認識這個女人似的,想不到他們軍統的人,會如此無情。
李媛媛追問:“你幹還是不幹?”
董李茂嘆了口氣,回答:“好吧,我安排人去做這件事,那個軍官叫什麼?長什麼樣?”
“名叫張文墨,代號兔子,我也不知道長什麼樣,只知道他三十幾歲年紀,右耳下脖頸處有個橢圓形的褐色胎記,四川口音,身高一米七左右,不胖不瘦。”李媛媛回答。
“龍陵集中營,關了多少個被俘的官兵?”
“大約兩千多人。”
董李茂吃了一驚:“兩千多人!你是說,要我們從兩千多人中把這個名叫張文墨的人給找出來!笑話,這怎麼可能!”
“是很困難,不過,排除那些士兵外,軍官也就兩三百人,再排除四十歲以上,三十歲以下,剩下的人,也就沒幾個了。”李媛媛似乎在教董李茂該怎麼去做。
“要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夜長夢多,越快越好。”
董李茂下牀,在屋子裡來回的走了幾步,他在考慮該如何出城去。
“你是不是在想該如何出城的事?”李媛媛看出了董李茂的心思。
“是啊,我想今晚就走,先到城外和順鄉找王富貴借點錢,然後再回山裡去。”董李茂停下腳步說。
“王富貴的兒子王金財,不是在城裡嗎?你要出城去找他爹,最好的辦法是……”
“沒錯!只有這個保安大隊長能帶我們出城!”董李茂拍了一掌:“姐姐,你不愧是幹諜報的,如此好辦法,恐怕也只有你才能想到。”
“是你自己想到的,與我可沒任何關係。”李媛媛笑嘻嘻的說。
“可是,王金財住在哪呢?”董李茂問。
“這個簡單,問問翠姐就知道了。”李媛媛回答。
王金財在他大哥王金髮死後,不僅佔了他大哥的房產,而且還霸佔了他大哥那兩個姿色出衆的小妾,他讓自己的老婆孩子住在鄉下,自己以公務繁忙爲由,長期和他大哥的那兩個小妾廝混,自從霸佔了他大哥的兩個小妾後,他都不到溫泉苑來了。
從翠姐口中得知了王金財霸佔他大哥的那棟院落具體位置後,董李茂帶着苟豪和胡三,三更後悄悄到了城南王金財的家,只見門口有四個保安隊員在走動,說明這小子在家裡。
董李茂爲了不驚動門口站崗的人,三人從後面圍牆翻了進去。
這幾天,王金財忙着搜捕董李茂他們,忙得是疲憊不堪,頭一挨枕頭就呼呼大睡,今晚他並沒和他大哥的兩個小妾廝混,而是單獨睡在樓上一間屋子裡,樓梯口有兩個他的心腹把守着。
董李茂他們進入的,是後花園,要想到前院,還得翻一堵圍牆,不過這難不倒他們,但爲了不驚動前院的人,董李茂還是先讓苟豪爬上圍牆觀察一下里面院子的情況。
苟豪爬上牆頭,朝前院掃了一眼,看到有兩棟樓上樓下的瓦房,房檐下的走廊,都掛着紅燈籠,有兩個挎了二十響的人坐在左邊那棟房子的臺階上抽菸,離進入後花園的圍牆並不遠,他不敢貿然進入前院,而是無聲無息的縮了回去。
“連長,有兩個保安隊的人在左邊房檐下抽菸,房子走廊都掛着燈籠,要是從圍牆跳下去,肯定會驚動那兩個人,該怎麼辦?”苟豪小聲說。
董李茂想了想,有了主意:“弄點動靜出來,把他們引到進出後花園的門口,要是他們開門出來查看,那最好,要是不出來,我們從牆上跳下的同時,把兩人制住,但別殺了他們,我需要從他兩口中知道王金財睡的屋子。”
三人有意的輕微踏響腳步,走到進出後花園的門邊。
夜深人靜,只要稍微有點聲響,都能聽到。
王金財安排把守在樓梯口的兩人,聽到了董李茂他們的輕微腳步聲,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站起身,把菸頭扔地上用腳踏滅,拔出槍盒裡的二十響握在手中,悄悄地朝進出後花園的門口走來。
苟豪和胡三一左一右靠在門兩邊的牆壁上,董李茂貼着門板蹲伏,靜靜地等待着兩人來開門。
可是,這兩個人並沒開門,而是把耳朵貼着門聽,沒聽到任何動靜,其中一個說:“也許是耗子。”
兩人轉身走開。
董李茂撿起地上一塊小石頭,朝一個水池扔下去,發出撲通一聲響。
兩個保安隊員忽然轉身,又走回到進出花園的門口,其中一個說:“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出去看看吧。”說着,把橫着的一根長門閂從門板後拿開,嘎吱一聲拉開兩扇木門。
董李茂聽到撤門閂聲響時,已經站起了身,面朝兩扇門站着,手中拿着槍,當門打開的一瞬間,他的槍口也抵在了最前面那個人的腦門上。
苟豪和胡三在門開了後,也閃身站出來,用槍對準了後面那個人的腦袋。
“別出聲,不然打爆你倆的腦袋!”董李茂低聲呵道。
兩個保安隊員被嚇得雙腿直哆嗦,慢慢地把雙手舉起。
胡三把兩人手中的槍收了。
“帶路,到王金財睡覺的屋子去。”董李茂用槍戳了一下那人的腦袋說。
兩人哪敢不聽,轉身朝院子裡走。
也許是大門口四個人聽到了裡面有動靜,有個人問了一句:“老幺,裡面沒事吧?”
兩人中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扭頭看了董李茂他們三人一眼,意思是問我該怎麼回答。
“你知道該怎麼回答。”董李茂輕聲說。
於是那人朝關着的大門說:“平安無事!”
門外再沒動靜了。
走到兩人剛纔坐的位置,那個叫老幺的人用手朝樓上離樓梯最遠的那間屋子指了指小聲說:“就是那間。”
王金財像個兔子似的,十分狡詐,他不住樓下,而是住在樓上,還挑了離樓梯最遠的那間,可見只要有人上樓,腳踏在樓板上,發出聲響的話,他就會警覺。
董李茂給苟豪和胡三小聲說:“看好他兩個,要是不老實,用刀宰了他們,我一個人上去。”說完,把鞋子脫了,提着手槍,朝樓上小心翼翼的走,並沒讓木板發出絲毫聲響。
花了幾分鐘,董李茂才走到王金財睡覺的屋子門口,用手輕輕地推了推,裡面上了門閂,於是董李茂拔出軍刀,從下往上,慢慢地用刀尖挑,遇到了阻力,知道是門閂,很輕巧的往上挑了挑,竟然無法挑開,說明門閂不是從上往下,而是從右往左,或是從左往右的插在門後的門閂洞裡。董李茂在電影電視中看到過這種老式木門的結構,所以他做出了最佳的判斷,試着從右往左用刀尖扒拉,果然動了,他很慢的一點點移動,儘量不發出聲響,但又不能完全把門閂扒拉掉,要是掉在地上,會發出響聲驚動屋裡的王金財。
董李茂扒拉一會,再用手推一推看看能不能推開門,然後再扒拉里面的門閂,來回三次,終於,門可以推動了,這種木門,只要開關,上下的門臼都會發出嘎吱聲,要讓門臼不發出聲響,那需要點耐心,必須非常的慢,比風吹開還要慢。
董李茂僅僅用食指推右邊的那扇門,慢得幾乎感覺不到門在往裡一點點的移動。
一個人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即使是熟睡中,也有一個神經清醒着,王金財這幾天儘管很累,但就因爲那種緊張情緒,讓他在熟睡中也高度警覺,門縫隙逐漸敞開後,夜晚的涼風跟隨着往裡灌,這讓他感覺到了危險,猛的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