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從燕子磯上墜崖跳江的楚盡忠沒有被波濤滾滾的長江水囚於黃沙之下,埋在死人堆裡的他居然都被人給救了出來,卻不想生的希望剛剛燃起之時,豕突狼奔的日本士兵居然緊隨其後。
腳步聲正在逼近,每一步都彷彿踩在三人的心尖上,即便是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的唐鈺柔,在這一刻也不免凝眉注目,緊張的神情從眉眼間透露出來,柳春更是驚恐得渾身不住哆嗦,下意識便往楚盡忠身邊靠了過去,身子不斷向山洞內蜷縮着。
柳春的身體緊緊貼在楚盡忠身上,挺拔而豐滿的曲線凹凸有致,隔着那一層不薄不厚的夾襖,柔軟的腰肢觸手可及,微熱的鼻息噴薄而出,少女特有的馨香體香灌入了楚盡忠的鼻腔,莫名的燥熱在楚盡忠體內橫衝亂撞。
該死,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楚盡忠卻突然心跳加速。
時間太過倉促,從被救上來爲止,楚盡忠還從未以看待一個女孩子的眼光來打量過這個名叫柳春的少女,現在看來,柳春身上的純美、稚嫩和天真,乃是在後世極其罕見的,這樣的女孩子恐怕只能在幼兒園裡才能看到,一種毫無由來的悸動在楚盡忠心頭蔓延開來。
大概是在意到了兩人之間的尷尬姿勢,蜷在一旁的唐鈺柔突然聳身,一言不發便將柳春拽到了她那邊去。
本來只是無意間的巧合,在唐鈺柔這樣的舉動之下倒顯得格外別有用心,楚盡忠臉頰燥紅,連忙沉了口氣。
洞口外,山坡上,越來越密集的腳步聲將楚盡忠雜亂的心緒收攏,他屏住了呼吸,將耳朵貼在洞璧上。
和視力一樣變得極其靈敏的聽力在此時如同雷達一般,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外,楚盡忠分辨出了四到五個人的腳步聲,方向顯然就是向他們所在之處而來。
狹窄的山洞完全不足以三人藏身,眼下的行爲簡直如鴕鳥一般,楚盡忠二話不說對着兩人擺了擺手,做了個手勢。
滿頭霧水的柳春對楚盡忠比劃的動作大感不解,倒是唐鈺柔肯定看懂了,在她那張冰冷的臉上,竟然有一絲猶豫,彷彿類似震驚的神情稍縱即逝。
不等兩人反應過來,楚盡忠已經從山洞中鑽了出來,拽着洞口旁邊的枝杈樹葉胡亂將洞口擋住。
身爲一個男人,楚盡忠不能就那樣龜縮在山洞裡,等着和兩個女人一起被日本人亂槍打死,甚至是更殘忍的死法,更屈辱的死法——楚盡忠毫不懷疑,就憑自己在南京城裡做的事情,早已令日本人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拋屍餵魚。
反正這條命是撿來的,此時的楚盡忠倒是沒有任何畏懼,他所有畏懼的情感早就在南京城裡的那幾天中被蠶食殆盡。
楚盡忠從腰間翻出了一把匕首,在夜色與落日的交疊下寒光畢現,銳利的刀鋒如此時楚盡忠的決絕一般,毫無退路可言。
在一棵樹後藏身的楚盡忠側着身,餘光可以瞥見三名日本士兵以三角隊形在前方行進,後面兩人較爲落後,幾人舉着刺刀,楚盡忠已經能夠看到爲首一名士兵的刀尖與自己的鼻尖平行。
在這個時代,楚盡忠學到最實用的生存法則就是先發制人,只有率先搶佔先機才能克敵制勝,每一秒鐘都關乎生與死的較量!
楚盡忠飛身而出,一把抱住一名日本士兵的側身,對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被猛然衝出的楚盡忠撞倒在地,兩人翻滾在一起的瞬間,楚盡忠攥着匕首的胳膊已經從後面繞過去,反手便是一刀由脖子左側向右側橫切,鮮血瞬間灌了楚盡忠一袖管,那本因潮溼衣服而微涼的肌膚在這一刻頓時感受到了熱血的溫度。
還不等身後兩人做出反應,那名已經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的日本士兵手中的刺刀已經被楚盡忠搶了過來,他翻身向後退了兩步,正撲上來的一名日本士兵挑着刺刀便迎了上來,早已高高揚起了刺刀的楚盡忠翻身一躍,刀尖自眉心貫穿,楚盡忠踩着那名日本士兵的腦袋猛地往後踹了一腳,被拔出的刺刀上紅白相間。
兩人倒地不起,另一名驚呆了的日本士兵慌忙發出了吱哩哇啦的怪叫,“哈雅酷、哈雅酷”,召喚着後面的兩名士兵,話音未落之時,士兵突然停了下來。
胸前有種奇怪異樣的感覺,再低下頭來的時候,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抹血色,刺刀帶血的刀尖已經從背後貫穿而來。
五個、四個、三個,還剩兩個,楚盡忠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刺刀貫穿皮肉後,血液特有的鹹腥滋味刺激着他的神經,手中的刺刀被握得更緊了!
聽到呼喊聲的兩名士兵衝上前來,眼前的情形令其震驚,倒在地上慘不忍睹的三名日本士兵,和站在他們中間,雙眼閃耀着捕獵者般寒光的楚盡忠,簡直如同一幅地獄之景。
粘稠的血液正順着刺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滋潤了乾涸的土壤。
兩人怒喝一聲,並肩向楚盡忠撲了上來,一人高舉着刺刀,另一人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高高舉起了槍口。
子彈上膛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尖銳突兀,楚盡忠彎腰繞過了敵人的刺刀,反舉槍身,槍托一把挑開了日本士兵的槍口,楚盡忠手腕迅速勾回來,槍托撞在那名日本士兵的胸前,悶響一聲大概是肋骨斷裂的聲音。
與此同時,楚盡忠突然感到腰間一寒。
捲了刃的刀尖在皮肉中撕扯,如鋸齒般勾動所有痛感神經,楚盡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寒氣,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反握刺刀的手順勢向後猛地刺下,“噗嗤”一聲後,刺刀刀尖跟着日本兵的身體下墜,片刻便不動彈了。
這一下幾乎用盡了楚盡忠的全部力氣,等那斷了幾根肋骨的日本士兵端起手中的大正十一式步槍,黑黝黝的槍口直對楚盡忠時,他竟然已經無力抵抗了。
一聲槍響,激起樹鴉驚叫,聒噪聲一片,彷彿給那黑夜撕開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