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返航回來後,毛司令專門把我們所有的飛行員召集在一起,開了一個會。”翁覺民繼續地對着高飛和王進道:“在這個會上,毛司令告訴我們說,軍委會也已經認識到戰機落後纔是造成這一次重大損失的主要原因,所以準備再行往意大利定購一批比較先進的戰鬥機,但是這個時候對於我們的空軍來所,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保護我們這些所剩無比、又經歷過無數戰火倖存下來的飛行員,我們的主要任務還是應該在重慶的上空攔截敵人的轟炸機,而不是與敵人的新式戰鬥機進行硬拼,那樣只能是無謂的犧牲!”
“他說的對!”高飛點着頭,王進也點着頭;在這一刻,兩個人的理智已然說服了衝動。
“正因爲如此,所以大隊長的行動是錯誤的,毛司令關了他三天的禁閉!”翁覺民最後道。
高飛卻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長嘆來:“這也不能責怪大隊長呀,他也是被逼成了那個樣子!”
一時間,翁覺民無言以對,自從抗戰以來,中國空軍其實一直在奮力搏殺,但是國之羸弱,便是有再多、再純熟的飛行員也無法與日本鬼子的空軍相匹對,國力相較差了許多,便是巧婦也難做無米之炊。
實際上,在抗戰之初,中國空軍的戰績還是驕人的,那個時候全國所有的戰機加起來也不過五百多架,包括輕型轟炸機、小型運輸機以及各種的驅逐機、戰鬥機。而單就戰鬥機而言,能夠真正可以戰鬥的也只有三百八十架左右,而且那個時候的戰鬥機都是萬國貨色,除了蘇聯生產的伊爾十五和十六型戰機之外,還有英國和法國生產的老式戰機、美國生產製造的霍克等等,本來中國還向法國和英國這些老牌工業國家訂購了一批軍用飛機,但是隨着歐洲戰事的發展,德國攻陷法國、並與英國的戰事膠着在英吉利海峽兩岸,英法兩國均不能繼續向中國提供飛機。而中國與德國之間的軍火交易,也因爲日本從中阻滯,最終沒有結果;至於美國人,奉行的是中立原則,對中日兩國均不提供軍火支持,所以這個時候真正能夠爲中國提供戰鬥機的只有蘇聯,這也就是爲什麼在中國空軍中,隨着戰事的進行,到如今空軍裡只剩蘇式戰鬥機的主要原因。當然,蘇聯人之所以支援中國,也是有他的目的所在,斯大林非常清楚,一旦中國被日本滅亡,那麼蘇聯將會被德國和日本夾擊,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脣亡齒寒的道理。不管斯大林懷着什麼樣的目的,不可質疑的是這個時候的蘇聯的確是此時對中國進行援助的唯一國家,他們還派遣了飛行員、地勤人員、機場建築師、工程師和機械師等許多人員,以志願隊的身份前來中國協助抗日,同時,蘇聯還向國民政府提供了大數額的貸款,以解中國抗戰購買軍火的燃眉之急。
在蘇聯志願空軍的幫助之下,中國空軍在淞滬會戰、南京會戰以及武漢會戰上,都展現出了十分驕人的戰績,還利用改裝的馬丁轟炸機在日本本土進行了宣傳空投、轟炸了臺灣的松山機場,並且消滅了日本空軍號稱爲“四大天王”的四個王牌飛行員,大大打擊了日本人的狂傲氣焰。但是,隨着戰事持久地進行,中國的空軍也損失不小,單就戰機而言,雖然其間有過多次的補充,在數量和質量上,還是遠遠得不及日本人的戰機,中國是越打越窮,戰鬥機越打越少,到得這個時候,所有的戰鬥機加起來也不不到兩百架。如今日本人的新型零式戰機的出現,這對於中
國空軍來說,無疑又是件雪上加霜的事情。
高飛卻也知道,如果單單就軍事而方,飛行員的價值是遠遠超過飛機本身的,畢竟培養一名飛行員並不容易,而成爲有作戰能力、有戰鬥經驗的飛行員,更是國家一種財富,這就好像是大浪淘沙一樣,不知道要從多少的學員之中選拔出來,而其間,又不知道有多少的飛行員血灑長空,化爲天空之魂。但是作爲飛行員的他們,卻也知道面對着祖國一貧如洗的狀況,所謂的航空工業也不會是修修補補的幾個藏在山洞裡的工廠,作戰飛機是損失一架便少了一架,而敵人的飛機卻是越打越多,而且還越打越新,這是一個十分殘酷的事實,中國的空軍力量已然陷入到了十分危險的惡性循環之中,爲了保證這些實際上已經成爲被淘汰產品的戰機還能夠發揮作用,許多的飛行員就和他一樣,在飛機受傷或者發生意外故障之時,首先想到不併不是跳傘逃生,而是儘量地迫降,以保全飛機不被損毀;而往往這種冒險的結局卻是機毀人亡。抗戰以來,中國的優秀飛行員數量也在急劇地下降,雖然中央航校已經搬到了昆明,並且蘇聯人還援助國軍在新疆的伊犁建了所航校,選拔全國優秀的青年,以培養更多的優秀的飛行員以及地勤、機械師等相關的專業人材,可是這種培養的過程卻很漫長,往往需要三四年,少的也要兩年以上,根本就跟不上前線人員的缺失。
“大隊長心裡也是急呀!”翁覺民有些無奈地道:“我們第四航空大隊裡,如今可以上機的飛行員實際上也只有十幾個人,其中還有幾個是帶着傷的;戰鬥機也已經沒有剩下幾架,上面自然還是要以保留有生力量爲主的。其實大隊長也是知道,所以他最後還是服從了毛司令的命令。”
高飛沉默了一會兒,又擡起頭來,望着翁覺民,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上一次大隊長來的時候,他不跟我說;覺民,你老實告訴我,我們大隊在上一次的空戰中犧牲了幾個人?”
翁覺民望着高飛深沉的眼神,猶豫了一下,又想了想,覺得這件事高飛遲早是會知道的,還是說了算了,想着,他道:“上一次空戰,我們大隊共有十個人十架戰鬥機參戰,戰鬥結束之後,有六架戰鬥機毀損,兩架重傷,一架逃離,還有一架就是你開的那架,着陸的時候發生了點故障,修一修應該還可以開。”
高飛皺起了眉頭來,不快地道:“我問你犧牲了幾個人,你跟我說戰鬥機作什麼?”
翁覺民還是有些難以啓齒,躊躇再三之後,終於還是說出了來:“上一次空戰,我們大隊裡活着的人只有三個,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汪紀泉,他跳傘後一直裝死,但還是被彈片擊中了腿部,被掛到了樹上;再有一個是楊英華,他在開戰不久就駕機脫離了戰場,所以還活着!”
高飛的眼睛已然溼潤了起來,王進和翁覺民都可以看到他的眼眶裡一閃而動的光,那應該是他強忍着沒有流出眼眶的淚吧?
良久,高飛伸手抹了一把臉,鼻子有些發酸,他還是強忍着心頭無比地痛,對着翁覺民道:“我們大隊當初從武漢轉過來的時候是三個中隊,三十二個人,二十八架戰鬥機,兩年打下來,如今只剩下了十幾個人,中間還補充了幾批學員,死傷者一半以上,我們這些活着人如果不去戰鬥,到時候又有何面目去見那些同袍兄弟呀!”
翁覺民低下了頭,默然無語。
聽着高飛的話,王進卻是心潮澎湃,他眼前看到的分明纔是真正的國之脊樑,這些與他同齡的人和他比起來,不知道要偉岸了多少,想一想自己還坐在安靜的課堂上上課,頂多會和同學們一起上街遊遊行、喊喊口號,雖然那也是一種對抗戰的支援,但是與這些真正和敵人以命相搏的勇士們相比,他覺得自己真得是枉爲少年了。
“高大哥,你們航空大隊還招收飛行員嗎?”王進忽然問道。
高飛愣了愣,轉頭望着這個年青英俊的小夥子,已然有些明白他的意圖,但是他沒有馬上答話。
“招!當然招!”翁覺民卻是替高飛答着。
“你們看,我可以去開飛機嗎?”王進問道。
高飛望着王進,依稀可以感覺得到他身上的沸騰的熱血。
翁覺民也看着王進,卻是笑着搖了搖頭,如實地告訴着他:“王進,你以爲開飛機和學開車一樣簡單嗎?呵呵,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開得了的!”
聽到翁覺民這知說,王進不服氣地道:“你也就比我大兩歲,你能做得了的事,我也可以做得到!”
“呵呵,看來你還不挺好強的喲!”翁覺民看着王進彷彿是在開着玩笑。
王進卻是瞪了他一眼,懇求着高飛:“高大哥,我給你當徒弟吧!”
高飛也笑了笑,這才緩聲地對着他道:“王進,你要知道,當飛行員的實際上是九死一生,比陸軍的生存機率還要小,你那麼年青,又是大學生,以後會有大好前程的,不要想這件事了!”
王進不由得叫了起來:“高大哥,你們是不是看不起我?”他說着,已然有些悲傷,如實地告訴着他們:“你們不知道,我父親也是一名軍人,可是在徐州會戰的時候犧牲了,他那個師全打沒了,他和師長到死也沒有後退半步!我母親也是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沉了船死的,我跟那些鬼子有着血海的深仇,尤其是痛恨他們的飛機,總想着有一天我也能開着飛機,把他們的飛機擊落,讓他們也嘗一嘗死亡的味道!”
看着王進咬牙切齒、痛恨不已的樣子,高飛和翁覺民可以感受得他想要打鬼子的迫切雄心,他們也很喜歡這個與自己一樣的熱血青年,只是高飛到底年長一些,他覺得有的時候年青人作出來的決定就是一種衝動,就算是王進想要加入航空隊,也應該讓他和他家裡的人商量一下才好。但是翁覺民卻非常喜歡,笑着對王進道:“王進,你要是真得想當飛行員,那麼就考航校吧!我們都是通過航校出來的,高大哥是中央航校五期的學生;我是蘇聯代培的學員,留學回來的。”
“航校怎麼考?”王進馬上問道。
翁覺民道:“如今中央航校在已經搬到了昆明,而且今年也剛剛過了招生的時期,你要是真得想當飛行員,就只能等明年再考了!”
“還有等明年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王進不由得沮喪了起來。
高飛笑着安慰着他:“王進,就算你真得想要考航校,也應該和家裡的人商量商量再說,而且,就算是立即考,這麼大的事也不是一次就能夠通過的了的!”
王進只得點了點頭,他的心裡卻是不以爲然,他知道,如果自己真得去跟大哥說的話,大哥肯定是不同意的,想當初他要去當兵考軍校的時候,大哥還那般的阻攔,就不要說這一次還要去考比陸軍更加危險的空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