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江,是贛江的下游左岸最大的支流,發源於江西西部與湖南省交界處的羅霄山脈,從西向東流經萬載、上高和高安等縣,在南昌市之南五十里的地方匯入贛江,雖然全長只有三百公里,但是因爲東面聯通着鄱陽湖平原,西面又比較方便地進入湖南,河的北面靠着高聳的九嶺山,南面又是一片的丘陵山嶽,所以這條河也成爲了南昌與長沙之間的便捷通道,從南昌通往長沙的湘贛公路就是沿着這條河修築的。正因爲這裡扼守着南昌西面的通道,有着重要的軍事交通價值,十九集團軍的司令部就設立在錦江中游的上高縣城裡,同時在錦江的下游,也有三個軍擺開來。奪取了南昌城的日本人一直覺得如芒在背,因爲兵力的相形見拙,他們要調派一個師團去華北,而用一個旅團來代替,爲了能夠在這個師團調走之後,可以長久的守衛南昌城,所以他們最終還是決定發動上高戰役,想要將盤踞在錦江流域的十九集團軍消滅或者趕走。
實際上,王進和汪紀泉此時所在的攸縣機場,離着錦江中游的上高城,直線距離還有兩百多公里的路程,中間隔着山巒起伏的武功山。而在距離上高比較近的機場中,除了攸縣的機場之外,還有江西的南城機場,只不過從南城飛往南昌地區幾乎是一馬平川,很容易被敵機捕獲,遠不如從攸縣出去偵察安全。正因爲從攸縣機場前往南昌、高安和上高附近,經過的都是羅霄山區,因爲氣象與地形的不穩定,敵機倒是少有光顧,相對於來說,已然比從南城出發安全了許多。
王進和汪紀泉在三千米的空中,沿着鬱鬱蔥蔥的武功山的山麓,向北面偏東方向飛行着,他們可以通過無線電通訊系統隨時與衡陽基地保持通話,畢竟衡陽的空軍機場要大了許多,而且也有比較先進一些的無線電導航系統,而這些設備,攸縣機場卻沒有的。
春天的江南原本就是草長鶯飛的時候,田野裡,山嶺上,隨時都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火紅的杜鵑花就象火一樣燃燒在翠綠之間;山峰間,繚繞着一層一層的薄霧,就好像是美麗的神女披着一件輕紗;而在山丘與溝壑之間,也總能看到沿着緩坡開出來的梯田和茶園,在小河的兩岸又是成片的稻田……。所有的風景都是如此得美好,就好像是一幅壯麗的畫卷,就算是沒有喝酒的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陶醉了。
雖然有如此美麗的風景,但是王進卻還忘記不了自己身負的責任,在日本鬼子罪惡的鐵蹄之下,再美麗、好看的風光,此時也成了破碎的,令人感到幾乎無法呼吸一樣得窒息。
“在想什麼呢?”也許是良久沒有通話,飛在前面的汪紀泉終於還是忍不住地當先地和王進打着招呼,問着他。
“沒什麼!”王進隨口應着,如今他們已經從機場起飛有快一個小時了,眼見着下面的武功山由高峻變得低緩,他知道他們很快就要進入到戰場之上了。只不過,此時的時間還早,他們是在六點多鐘天亮起來的時候就升空了,如今時間也才七點多鐘的樣子。
“怕不怕?”汪紀泉又問起了王進這個問題。
王進愣了一下,苦笑一聲,答着:“有什
麼好怕的呢?最壞的時刻都已經經歷過去了,也從死神的面前爬回來了,還怕什麼呢?”
“呵呵,你小子看來比我強多了!”汪紀泉由衷地道:“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剛剛進航空隊裡,每一次升空都害怕會遇到敵人,當然那個時候,我的怕都是在心裡,從來也沒有跟別人說起來過,就是怕別人笑話我!一直到一年之後,我才逐漸習慣了,纔不覺得有什麼好怕的了!”
這還是汪紀泉第一次跟自己提起他在初入航空隊裡的時候發生的事,這讓王進感到有些親切,因爲在第四航空隊裡,他自覺的與這位汪大哥相處起來,真得沒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說的。
“阿進,既然你不怕,我想我們兩個人可以分開來飛!”到這個時候,汪紀泉向着王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來:“這樣,我們可以偵察的區域會大很多,而且也可以節省時間!”
王進想了一下,覺得他說得不錯,於是又問道:“那麼,我們怎麼分開着來飛呢?”
汪紀泉道:“一會兒,我們到了上高城之後,你沿着錦江往下游飛,我接着向北,然後沿着九嶺山的南麓,往奉新的方向飛,這樣,就可以同時偵察到錦江南北兩岸的情況!”
“好,我聽你的!”王進答應着。
汪紀泉又道:“你往錦江下游飛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看到了贛江就折回來,再沿着湘贛公路一線向西飛,千萬不要靠近南昌城!”
王進愣了愣,馬上明白了汪紀泉的意思,他是擔心自己過於靠近南昌城後,會被敵人發現,就算是敵人的防空炮火打不到自己,只怕他們也會立即出動戰鬥機來攔截,而這個時候,自己是遠來,敵人是近攻,他們根本就沒有一絲的勝算,更何況既然接近了南昌城,敵人就不可能只有一架戰機,他們應該有很多架。
“那你什麼時候轉回來呢?”王進不由得又問着汪紀泉。
汪紀泉答着:“我到奉新後就會返回來,到時會沿着湘贛公路的北面搜尋,我們還是在上高城的上空會合後再返航!”
“好!”王進痛快地答應着。
很快,王進便和汪紀泉到達了上高城的上空,在這個十九集團軍的司令部駐地,原本也排布着很多的防空炮火,但是王進和汪紀泉事先已經通過衡陽基地與十九集團軍的司令部進行了聯絡,他們也知道這兩架戰鬥機是國軍派來的偵察機,所以並沒有對王進和汪紀泉的戰機開火。
按照兩個人商量的方法,汪紀泉繼續向東北方向飛去,而王進則沿着曲折的錦江河向東飛去,錦江的南岸是大片的稻田,稻田的南面又有許多的山丘,山地與丘陵中除了一些田地之外,還有很多的樹林和竹林,只是因爲這裡還算是人口比較稠密的地區,便是樹林和竹林的規模也並不大,村莊散佈其間,由一條條的黃色泛着紅的土路串連在一起,從天空中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彩色的絲線串連在一起的許多珍珠。所以在這種地形上,王進幾乎可以看清楚地面上任何行動或者停宿的部隊。因爲這些日本鬼子非常相信他們的空中實力,畢竟在這片中國的天空之中,他們還是佔
據着了絕對的空中優勢,掌握着制空權;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這些鬼子們從來不會想到要做些僞裝來防止國家的空中偵察。
王進爲了把下面的情況看得更清楚,他把自己的座機降到了一千米以下,幾乎是貼着錦江南岸的山頭飛過去,果然,很快他就有了收穫。在飛越過一座山嶺之後,前面忽然升起了一片的煙霧,他覺得有些奇怪,因爲這一天的天氣還是晴朗的,這裡又並非是他們從攸縣來的時候那樣的深山山區,便是有山嶺,海拔高度也只有幾百米而已,不應該會有那麼多的煙霧騰起來。他忽然想起了來的時候,石永川告訴過他的話來。
“是炊煙!”王進心裡頭不由得暗叫了起來,想一想如今也就是在早上七八點鐘的樣子,這麼密集濃重的炊煙,又是哪裡飄出來的呢?是我軍?是敵人?還是老百姓呢?
雖然腦海中一連串得映出了那麼多的問題來,但是很快王進就將第一個懷疑排除了。國軍與日軍相比,真得是太可憐、太疲弱了!便是在軍隊裡,由於物資的匱乏,武器裝備差得很多不說,有些部隊裡,士兵們還一直在穿着草鞋,甚至是打着赤腳,便是最基本的吃飯問題,也很有困難。儘管對於貧苦老百姓們來講,當兵吃糧,這個好像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但是真得當了兵他們纔會知道,原來所謂的吃糧也不過是隻讓你吃到飯,並不管飽,最多也就是餓不死而已!國軍士兵每天只吃兩頓飯,早上是不吃飯的,而這兩頓飯,如果是在得到中央重視的部隊裡,象是七十四軍裡,也許能夠吃到兩頓乾飯;但是如果是其他雜牌的部隊裡,吃到的卻是兩頓稀飯;一般的部隊,也是一頓乾飯,一頓稀飯。正是因爲連飯都吃不飽,所以中國的士兵看上去個個都羸弱瘦小,真得上得戰場之上與那些精壯的鬼子兵比拼起來,自然不是對手。
正因爲國軍普通早上不開火,所以這一片炊煙定然不會是國軍部隊生出來的。想到這裡的時候,王進馬上警覺了起來,有意地開始將自己的飛機爬高起來。
很快,他看到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個村莊,那些煙霧都是從那個村莊裡升起來的,只是如今,王進卻可以肯定,這些生火作飯的人卻並不是這個村莊裡的老百姓,因爲中國的老百姓與幾乎是與國軍相同,除了那些地主老財,家境殷實的人家一日會吃三餐之外,大部分的農民也是一日兩頓,甚至於連兩頓都無法保證。
那麼,這個村莊裡一定駐有日軍了!王進馬上想到,在他幾乎想到的同時,也馬上便印證了他的想法,果然看到了通往村子的路上,有一些穿着黃色軍服的人在往村裡跑着,那些人不是鬼子,又會是誰呢?他不由得一陣衝動,猛地一個俯衝,由上而下,象老鷹捉小雞一樣地衝向了那些奔跑着的人羣之上,隨手“突突”地激射出一片的子彈,眼見着慌亂中,幾個鬼子們倒了下去,他的心頭卻是說不出來的快意。
可是,王進的快感還沒有持續半分鐘,便聽到“轟”的山炮之聲從地面上響起來,那聲音已然蓋過了他的這架座機的轟鳴之聲。他暗叫不好,知道這是敵人對着自己的飛機開出了炮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