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門口,一個衛兵擋住了王風的去路,這裡畢竟是軍事禁區,不允許普通人進入的。王風並沒有掏出自己的證件,他也不想在這裡暴露自己的身份,對着這位衛兵詢問着石永川的情況,並且告訴他,自己是來找石排長的。那個衛兵看了看他,見他的服裝整潔,象個上等人的樣子,所以沒有對他進行呵斥,只是讓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讓對面的那個士兵跑了進去。王風卻覺得有些好笑,這世人的人向來如此,都是看人的衣着進行判斷,想一想,如果自己穿得差一點兒的話,這個衛兵大概連理都不會理的。
不一會兒,石永川真得從裡面走了出來,當他看到王風的時候,不由得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半天沒有合攏來。
“怎麼?不歡迎我來找你嗎?”王風故意地問道。
石永川連忙堆着笑容來到了他的身邊,同時也連連地搖着頭,道:“哪能呢?呵呵,我這喜歡還來不及呢!”他說着,又好奇地問道:“大表哥,你今天怎麼有空跑到我這裡來了呢?”儘管他和芙蓉的關係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但是按照那個父母雙方訂定的婚約卻還沒有取消,所以叫着王風作大表哥也並不算是錯。
王風隨口道:“今天我在這附近有些事要辦,到了這裡就想起了你來,所以過來看一看你!”
石永川點了一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表,此時已然到了十一點多鐘,臨近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當下自作主張地道:“大表哥,今天難得你到我這裡來,中午由我請客,咱們兩個好好的聊一聊!”
王風本來就想着要與他問一些話,自然同意地點了點頭,只是沒有想到這位表妹夫還是這般得豪爽,他還準備他來請客呢!
見到王風已經同意,石永川十分得高興,對着他道:“你先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跟我們營長請個假!”說着,大踏步地跑了進去。
也就是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石永川便跑了出來,連他身上的軍裝也換了下來,換成了一身西服革履的西服,還打上了領帶。王風詫異地看着石永川穿着西裝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知識青年,任誰也不會想到他會是一名炮兵少尉。
“我們去蜀香閣吧!”石永川提議着,那裡離着這裡並不遠,而且也是這附近最大的一家酒樓。
蜀香閣,正是王風想再去探查的地方,所以也正巴不得的點了點頭。
路上,王風不由得問着石永川:“永川,爲什麼你出來就要換一身衣服呢?穿着軍裝難道不好嗎?這邊應該沒有人會對你進行糾察的,就算是遇到了憲兵,也沒有什麼好怕的呀?你不是已經請假了嗎?”
石永川轉過頭來看着他,地是尷尬地一笑,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呵呵,怎麼說呢?穿便服出來還是方便一點!”他說着,又有些感慨,沉吟了片刻,道:“其實我纔不怕那些憲兵過來糾察呢!”
“那你是爲了什麼?”王風好奇地問道。
石永川苦笑了一聲,這才道:“好吧,我就跟你實話說了吧!我是怕會被人罵!”
“罵你?誰會罵你?”王風越發得迷惑了。
石永
川沉默了一下,臉上常掛的笑容已經消失,他還是道:“你可能沒有過那種被人指着鼻子罵過的痛!呵呵,去年的時候,我從成都剛剛到重慶,穿着軍裝早上在小攤上吃米粉,一羣學生也在那裡吃,正吃的時候,我的同袍發現我的後背上被人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懦夫’兩個字,我當時也沒有說什麼,只覺得是那些學生們的惡作劇。但是我那位同袍卻不幹了,他認爲這是其中的一個年青人乾的,把那個小子揪出來就準備教訓他一頓,但是旁邊的那羣學生卻將我們團團圍了起來,其中的一個女學生就這麼指着我的鼻子問着他們:‘你們難道不是懦夫嗎?看到日本鬼子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丟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丟了大片大片的國土,卻只會在這裡對着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耀武揚威!’她的話,就好像是刀子一樣在割着我的心,我也沒有再跟他們理論,拉着我那個同袍連忙逃也似地跑了!”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又有些慚愧,還是笑了一笑,又接着道:“所以,從那以後,出去吃飯的時候,我再也不敢穿軍裝了,生怕又會被人罵作懦夫!”
聽完石永川所說的這段經歷,王風也沉默了,他只能有一種如哽在喉的感覺。“聽我說!”王風安慰着石永川道:“我們只是軍人,雖然說有着沸騰的熱血,但是國家如此羸弱,就算是我們能夠拼出性命,卻也無法力挽狂瀾!更何況你我也只是中下層普通的軍人,作不了高層的決策,只要是在自己的本職中作到恪盡職守,就是對抗日大業的貢獻!”他說着,又拍了拍石永川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他忽然覺得這位並不被小表妹喜歡的少爺,並非是一個渾渾噩噩混世小子,卻也有着崇高意識和自己獨特想法的有志氣的青年。
石永川也只是點了點頭,沒作應答。
他們來到蜀香閣酒樓的時候,因爲正趕上吃飯的時間,這個酒樓裡倒是有不少的客人,當看到是石永川過來,堂倌醜娃兒連忙迎了上來,專門爲他們在二樓鄰近江邊的窗戶下找了個座位,王風這才明白過來,爲什麼這位石家的小少爺這麼喜歡到蜀香閣裡來請客,原來他可以在這裡賒帳。
王風隨便點了兩個菜,儘管石永川勸了幾回,王風只是推託下午還有事要做,並不喝酒;見到王風不喝酒,石永川也只好作罷,兩個人都只以茶代酒,算是客套了一番。
很快,菜和飯便上齊了,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王風這才道出了自己找他來的目的:“永川,實不相瞞,我正在調查一個案子,有件事想問一問你。”
“什麼事?”石永川也放下了碗筷,擡起頭看着王風,也許心裡還在想着,難怪這位平日裡連見都難得見到一回的大表哥,怎麼會突然那麼有空暇來看他呢?
王風實話實說地道:“我知道上個星期六的晚上,你和你們營長呂青就是在這裡吃的飯,是嗎?”
石永川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向他作着解釋道:“那天團部的李參謀到我們這裡來檢查,那天搞得比較晚,所以當時我就自作主張地作了一回東,帶着他到這裡來吃了一頓飯!”
“是這樣呀!”王風點了點頭,卻又有些不明白地道:“他過來就
算是晚了,也不應該由你來請客呀?”
石永川的臉不由得一紅,遲疑了一下,還是告訴着他道:“這要怎麼說呢?呵呵,我那個連長調走去別的部隊了,所以現在有這麼一個空缺,我這不是想謀一謀嗎?呵呵,我們營長已經同意了,所以想請李參謀在團長那裡幫我說說好話!”
聽完了石永川的坦白,王風也不由得笑了一下,他早就看出來這位石家少爺是一個非常聰明,又非常會見風使舵的人,這也就難怪他會抓住任何可能得到升遷的機會了。當下,他點了一下頭,道:“如果真得有這種機會,的確還是要謀一下的!”畢竟,對於沒有背景的中下級軍官來說,得到升遷的機會並不多,而且如今在國軍裡面的風氣就是如此,就算是你有這樣的能力,如果不上下打點一下,機會也會被別人搶走的。“對了,那天你們不是四個嗎?”他問道。
“是!”石永川坦白地道:“除了我和營長、李參謀之外,還有一個是我們的司機小胡!”他說着,又尷尬地笑了笑,道:“那天李參謀說什麼也不來,我知道他是怕被人看到影響不好,所以就事先把他的司機打發走了,他沒有辦法,只好答應。那天我們都沒有穿軍裝,呵呵,這裡離着我們的駐地很近,也是怕被熟人看到了。”他說着,又有些自嘲一樣,想到了什麼,道:“呵呵,我是第一次爲我自己升職的事請別人吃飯,所以還真得有些擔心會傳到團長的耳朵裡去,不過那天還算是好,沒有遇到我們防空部隊裡的熟人,地遇到了電話局的一個熟人!”
聽到石永川忽然這麼一說,王風的心砰然一跳,忙問道:“是哪個?”
石永川道:“就是電話局負責防空專線的方文清站長!”
聽到石永川提到了這個名字,王風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忽然就感覺到也許能夠從石永川的嘴裡打聽到什麼,他故作鎮定地問道:“你和方文清很熟嗎?”
石永川卻搖了搖頭,道:“我和他只是認識,不過我們營長跟他很熟悉,我曾經跟營長去他的交換站待過,他和呂營長一直在稱兄道弟,很親熱的樣子!”
“哦!”王風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麼,那天晚上,你們營長沒有和方文清一起喝兩杯嗎?”
“喝了!當然喝了!”石永川道:“我們營長端着酒專門去他們那個桌子上敬酒的,呵呵,當時我因爲要陪着李參謀喝好,所以只是和方文清揮了渾手,並沒有走過去!”
“那個時候,跟方文清坐一起的有幾個人?”
石永川想了一下,道:“他那桌靠着牆和窗戶,就只有兩個人,方文清和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他說着,又象是想到了什麼,接着道:“同時,那兩個人好像在吵着什麼,聲音比較大,一直到呂營長端着酒杯走過去,他們兩個才靜下來,然後跟呂營長寒喧,那個男的還跟呂營長一起喝了杯酒呢!”
聽着石永川的敘述,王風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在他審問段明宇的時候,他還專門提醒着問過類似的問題,但是段明宇卻根本就沒有說到過呂青,難道是段明宇有意要掩示呂青的存在?又或者是他真得已經忘記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