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棗子嵐埡正街到朝天門倉庫,這一段路並不好走,其實這兩地的直線距離也沒有多遠,只是開着車卻要繞一大圈,畢竟重慶的市中心的街巷過於窄小,很多小街小巷並不適合汽車通過。
王風對重慶的街道也算是瞭如指掌了,他知道怎麼纔可能最快地趕到朝天門,所以選擇的路線也是最好走的。
也就是跑了半個多小時,王風和李新已然來到了朝天門倉庫的門前,把車停好之後,他轉過頭對着李新問道:“李老,怎麼樣?緩過勁來了嗎?”
李新苦笑着點了一下頭,無可奈何地道:“老王呀,我這身上還有一股子的屍氣呢!緩不緩得過來,也只能如此了!”
王風笑了一下,從自己的身上取出了一把手槍遞給他,道:“我的槍,先借你用一用!”
李新接過了這把槍,卻又有些好奇地問着:“老王,你身上到底有幾把槍呀?”
王風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一副神秘的樣子,道:“這不是你應該調查的!”說着,當先地便打開車門,跳下了車來。
李新只得跟着他下了車,他的頭上還包着布,身後的血跡已然乾透了。
來到了衛兵守衛的門口,那個站崗的警衛有些詫異地看着王風,彷彿覺得這個人好像是在哪裡見到過,只是想了想,便馬上恍然大悟起來,不等王風開口,便笑着對他道:“大哥,你是過來找石排長的吧?他今天不在這裡!”
“哦?他去哪裡了?”王風隨着他的問話問道。
衛兵道:“他和我們營長一起去防空司令部了!”
“什麼?”跟在王風身邊的李新還以爲自己是聽錯了,他和王風剛剛纔從那裡過來。
“他們什麼時候走的?”王風連忙問道。
衛兵道:“剛纔,大概有十多分鐘了吧!是石排長開的車。”
“就他們兩個人嗎?”王風又問着。
“是!”衛兵回答着。
“謝謝你呀!”王風對着這名衛兵十分客氣地說着,拉着李新快速地迴轉車子裡,馬上便起動了發動機。
“老王,我們就是從那裡來的,怎麼沒有在路上看到他們呀?”李新有些納悶地道。
“這還用說嗎?我們和他們沒有走一條路!”王風沒好氣地答着。
“可是從這裡去司令部,有那麼多條路可以走呢?你怎麼他們走的是哪條嗎?”李新問道。
這的確讓王風有些爲了難,他剛纔選擇的路線是從臨江門走臨江路過來的,那是最近的一條路,既然石永川沒有開車從這條路上走,那麼又會走哪條路呢?
“從商業場走走看吧!”王風的腦中靈光一閃,如此得對着李新道,馬上便開動了汽車。
李新卻是一怔,有些擔心地道:“老王,從那條路上走,是不是太慢了?那條路又窄,人又多,想快也快不起來呀?”
王風笑了一下,道:“那一路上都是的商鋪,也是重慶最繁華的所在!你不瞭解石永川那個人,呵呵,他們部隊裡還是管得比較嚴的,所以他會利用每一次出門公務的機會,順便辦些私事!”
“這樣呀!”李新恍然大悟着。
王風想到石永川的時候,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記得前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個小子還拐彎抹角地問過自己裴芙蓉喜歡什麼呢?當聽到自己說起裴芙蓉喜歡戴髮夾的時候,石永川顯然是記在了心裡,或許這一次去防空司令部,正好可以從商業場過,到恆孚百貨商店裡爲裴芙蓉買個漂亮的髮夾呢!
其實在抗戰之前,重慶還沒有成爲陪都的時候,重慶城的繁華地區一直是在下半城的。所謂的下半城,是以大梁子爲界,渝中半島的北
面臨嘉陵江的部分爲上半城,而南面臨着長江的部分爲下半城。這個大梁子,如果從地理上來講,就是一條小山脈,由西面的枇杷山,一直沿着長江的蜿蜒向東抵達朝天門;山的北面坡度漸緩,而南面的地勢陡峭,相對高度一般都有好幾十米,要想過去只能是爬坡或者上坎。在重慶的下半城,從東水門到太平門一帶,有相當面積的一塊平壩,明清時期就是重慶城的中心地帶,當年的重慶的許多衙門,如巴縣縣衙、重慶府衙、川東道臺的道衙都在這塊地盤之上。
重慶的下半城,從朝天門到南紀門,沿着南城一帶,從很久以前就形成了一個長達七公里的商業繁華地帶,道路兩旁商店、客棧、貨攤和茶肆林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在一九一四年的時候,重慶總商會買下了原來的重慶府衙,改建爲商業場,並對附近的街道按方位、順序重新命名,原重慶府衙所在的那條街被命名爲中大街,以此爲界,其東面的叫東大街,其西面的幾條街分別叫作西大街、西二街、西三街和西四街,這些街區裡,集中了蘇貨、藥材、山貨等字號兩百多家,一時成爲重慶城內最繁華的商業中心區;後來,在一九二七年的時候,這裡又創辦夜市,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更是汽燈如織,攤點櫛比,人流如潮,熱鬧非凡。
只是到了抗戰以後,尤其是國民政府內遷到重慶之後,人口的猛增,帶動商業更加繁榮,於是重慶的上半城地區以及諸如七星崗、上清寺等新市區相繼開發出來,重慶的商業中心也就從下半城移到了上半城,其主要的商業市場除了商業場之後,還有陝西街、武庫街、都郵街、小樑子及新街口等街道,而最繁華的地帶當屬小什字,這裡不僅有重慶最大的市場——第一模範市場,還有重慶最首屈一指,高達七層的美豐銀行大樓。
從朝天門倉庫出來,王風駕着車先是經過了小什字商業區,然後沿着陝西街進入商業場,他想,如果石永川真得會和自己所想的一樣,定然會去中大街,雖然此時的重慶並非是一個百貨商店,但是恆孚百貨商店也算是重慶的老字號,而且這個百貨商店的商品也比較齊全,裡觀經營的多是從香港那邊進貨來的洋貨,尤其是塑料製品,在重慶其他的百貨商店也沒有那麼齊全的東西,除了塑料髮夾之外,這裡還經營塑料杯子、塑料碗、塑料盆,甚至於塑料玩具。塑料製品還是一種新興的工業產品,因爲鮮豔好看,又不怕摔,所以很受人們的喜歡。
但是,商業繁華區畢竟不同於便於出行的馬路,這裡的街巷都比較窄小,而且人員也密集,王風開了一段路之後,便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爲前面有一輛黃包車橫住了去路,而那個車伕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王風跳下了車來,把這輛擋住路的黃包車移開,正準備上車,瞥眼之間,卻突然發現前面的一個竹器行的門前停着一輛軍用吉普車,那輛車他看着便有些熟悉,再一看牌照,他不由得心花怒放了起來,那不正是朝天門高炮陣地的專用車嗎?他曾經在蜀香閣看到石永川開着過。
“老李,下車!”王風對着還在車上坐着的李新招手示意着,同時也把自己的汽車停到了路邊,熄了火。
“怎麼了?”李新從車上跳了下來,有些不明所以地問着。
王風指了指前面的那輛車,對着他道:“你輛車,你還記得嗎?”
李新這纔看到了那輛吉普車,他也想起了蜀香閣中看到的那個車,馬上明白過來:“那傢伙應該還沒有去司令部,應該就在這附近!”
王風肯定地點着頭。
當下,兩個人一齊向那輛停在路邊的軍用吉普車走去,可是,在他們還沒有走到車前之時,便看到石永川和呂青從車停的那個家竹器行的
對面的恆孚百貨商店裡走出來,兩個人一邊走,一邊還在說笑着,石永川的手裡還拿着兩個塑料碗。
真得看到了這兩個人,王風和李新都不由得有些按奈不住了,正準備快步走過去的時候,一輛黃包車從他們的身邊飛快地衝過去,而在錯身的時候,王風不經意間得向這個戴着草帽的黃包車伕看了一眼,正見到他眼圈下面有着一塊青色的胎記,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再想看得了仔細的時候,這個車伕已然跑了過去,他的車上還拉着一個人,但是從這個車伕魁梧的身形,王風馬上就想到了水生所說的那個人。
“不好!”王風心裡暗叫着,已然跑了起來,同時手也伸進了自己的腰帶之下。
這幾乎就是電光一閃的瞬間,那輛黃包車停到了吉普車之前,此時呂青與石永川已經走到了吉普車的面前,這種軍用吉普車並不能自動打火,還需要用搖把從前面插進搖孔中,將發動機搖着起來,所以此時石永川把碗交給了呂青,自己轉向吉普車的前面,準備去搖汽車。也就在這個空當之機,黃包車中跳下了一個人來,而與此同時,那個拉黃包車的車伕也伸手摸進了自己的褲袋裡,王風已然看到了他從褲兜裡摸出了一把槍來。
“小心!”王風大喝了一聲,不等那個黃包車伕的槍舉起來,他的槍當先地響了,“砰”地一聲正擊中了那個黃包車伕的身體,那個車伕一頭栽倒了下去,手裡的槍也隨之掉到了地上,摔出了老遠。
可是,王風到底只是一個人,而他身邊的李新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從黃包車裡跳出來的人已然對着呂青開了一槍。只是,也幸虧王風的那一聲大喝,將呂青提醒了,所以在殺手的槍響之時,求生的本能使他猛地往一邊躲去,那枚子彈遠離了他的心臟,卻打中了他的胳膊。
李新這才如夢方醒,手裡的槍也響了起來,但是那一槍子彈打偏了,擦着從黃包車中跳出來的殺手的頭頂而過,打到了對面店鋪的招牌之上。那個殺手並不罷休,準備再一次提槍對呂青痛下殺手,但是此時的呂青憑藉着本能已然滾到了吉普車的車底,他已然失去了最佳的時機。
殺手還是開了一槍,卻是轉手打向李新,目的無非是想要迫其後退,好令他從容逃跑。但是他的這一槍並沒有打中李新,卻打中了一位路人,那個路人撲倒了地,卻將街上所有的人都嚇得驚叫了起來。這裡到底還是人多繁華的商業街頭,在槍聲起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驚慌失措地紛紛向路邊的店鋪和小巷子裡鑽去,以躲避着這突如其來的槍戰。
王風應該還有機會開一槍射殺這個殺手的,但是也就在這個時候,從他的身邊卻傳來了槍聲,他下意識得往地上一滾,一枚子彈幾乎是擦着他的耳朵過去,帶着火辣辣的風,打到了牆上,立即打出了一個洞來。若他慢了半拍,這枚子彈足可以打爆他的頭。他這才知道,這個兇殺現場潛伏的殺手並非只有面前的兩個人。
王風滾到了吉普車之後,轉身找尋那個偷襲自己的殺手,只看到一個矯健的身影在前面的街口一閃,便投入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裡,沒了身影。這個殺手還是非常知趣的,如果他慢了半步、又或者懷着僥倖的心理準備再向王風開第二槍的話,那麼此時倒下來的只怕就是他了。
也就是在王風被襲的時間裡,黃包車裡的殺手不再猶豫,回手卻是向那個倒地的車伕的頭上開了一槍,然後象兒狼一樣得衝進了對面的恆孚百貨商店。不遠處,李新正握着槍瞄準了他,但是遠久久得未扣下扳機,因爲這個殺手衝處的正是人羣之中,他沒有王風那麼好的槍法,也無法肯定這枚子彈射出去後,能否擊中殺手。
王風卻似離弦的箭,也緊跟着衝進了恆孚百貨商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