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鍾毅、俞良禎還有何文希驅車趕到招寶山要塞時,駐守要塞的七團團長李子任早已經帶着他的副官張遠範等在大門口。
李子任無意中得知張遠範是鍾毅的小舅子,便立刻從何文希那裡討來張遠範,並且讓張遠範當了他的上尉副官。
對於李子任的這點小心思,鍾毅並未阻止。
鍾毅也能理解李子任心中的焦慮之情,因爲在浙東海防總隊的十個團長當中,像楊瑞符他們那都是正規軍出身,只有他跟甄勇猛、曹國林、包達夫是原鄞江警備師出身,但是甄勇猛他們幾個的情況跟他又不同。
曹國林是曹子穎心腹,所以曹國林不用擔心坐不穩團長位置。
包達夫是炮兵團團長,沒有人能夠替代,甄勇猛雖然沒靠山,但是他鐘毅從來就不避諱對甄勇猛的欣賞,所以也能坐穩團長的位置。
從表面上看,只有他李子任是最危險的。
正是因爲這,所以李子任纔會想到通過張遠範來隱晦的討好。
但其實,李子任此舉完全是多慮了,因爲鍾毅不會輕易換人。
在鍾毅看來,李子任這人能力一般,出身也不好,但是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不搞封建家長制那套。
國軍的軍官,中央軍也好,地方軍也罷,沒有不搞家長制的!
所謂家長制,就是把部隊當成一個家庭,主官就這個家的家長,一言九鼎,誰都不許忤逆,誰敢不聽話,要麼踢出去,要麼就殺掉!
也正因爲這,所以國軍纔會出現大大小小的山頭。
鍾毅不希望浙東海防總隊也出現大大小小的山頭,所以才破格重用李子任,事實上,要不是因爲李子任資歷實在太淺,鍾毅甚至還會直接委任他爲第三支隊的支隊長,而第三支隊又是鍾毅預想中的海防總隊的頭號主力支隊!
別看鍾毅把五千多老兵中的三千、外加一千多學員兵中的一半給了二支隊,甚至連民團中素質最高的四個民團也給了三支隊,但是鍾毅內心,其實還是更看重三支隊,因爲新四軍過來的我黨的那批幹部,都在三支隊。
這些話說起來很長,其實就是一個轉念。
“總座,參座,何主任。”李子任上前見禮。
俞良禎回過禮,笑着說:“李團長不用客氣。”
“總座、參座還有何主任這邊請。”李子任說完,轉身領路。
俞良禎還有何文希跟上,鍾毅卻故意落後了幾步,跟張遠範走一起。
“遠範,到了戰鬥部隊,跟在訓練班的時候可就不一樣了。”鍾毅道,“在訓練班你們可以展現個性,但是下了部隊,你還是忘掉個性這個詞吧,部隊不需要個性,甚至不需要個人意志,而只要一個集體意志。”
“姐夫,我懂。”張遠範道。
“你真的懂了?”鍾毅回頭,認真的打量起張遠範。
直到這個時候,鍾毅才發現,他這個小舅子的臉上,早已經褪去稚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由內而外的英氣,勃發的英氣。
“姐夫,我懂。”張遠範說道,“我甚至知道團座爲什麼讓我擔任副官,你放心,我不會打着你的名頭在部隊作威作福的,過段時間,我就會想辦法下到一線部隊,爭取從最基層的副排長幹起。”
鍾毅欣然點頭。
看來張遠範是真成長起來了。
想了想,鍾毅又小聲的說道:“遇到問題多請教老兵,尤其六十一師那些老兵,他們都是十九路軍出來的,先後參加過一二八上海抗戰以及八一三淞滬會戰,他們的戰鬥經驗可以說極其豐富。”
鍾毅說的這些老兵,就是從新四軍過來的我黨的幹部。
我黨的軍事幹部肯定不能以公開的身份進入海防總隊,那就得要僞造一個身份,這個身份就是六十一師的老兵。
六十一師的前身是十九路軍,跟我黨的淵源可謂很深。
而且新四軍選派的這批幹部,也確有十九路軍過去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六十一師已經在淞滬會戰被打垮,番號都撤了。
所以,我黨的這批軍事幹部冒充六十一師的老兵,不容易被人拆穿。
鍾毅此舉,其實就是希望張遠範多跟我黨的幹部接觸,然後走上革命的道路,這樣他就又多一個同志。
張遠範鄭重點頭道:“我會虛心向那些老兵請教的。”
見張遠範如此謙虛,鍾毅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緊走幾步追上了俞良禎還有李子任幾人。
片刻之後,俞良禎便在鍾毅等人的陪同下到了山頂。
站在招寶山的山頂,前方鄞江口一目瞭然,還有往來的各式艦船。
俞良禎一眼就看到了遠處海面上的幾艘懸掛着旭日旗的鬼子軍艦。
從噸位看,這應該是幾艘萬噸級的巡洋艦,只見這幾艘巡洋艦的艦炮都已經對準了招寶山要塞的方向。
倏忽之間,艦炮的炮口猛然騰起一團濃煙。
俞良禎見狀心下猛然一凜,本能的想要躲。
俞良禎的新任副官更是叫了一聲總座小心,閃身擋在俞良禎跟前。
鍾毅、李子任甚至張遠範卻絲毫不爲所動,身體動都沒有動一下。
“總座不用擔心。”李子任說道,“我們所在的方位是絕對安全的,因爲山體的遮擋,鬼子艦炮的炮彈根本就打不到這個信置。”
話音剛落,十幾發炮彈已經打在前方山體。
“轟隆隆……”巨大的爆炸聲中,地面都在微微顫動。
但是正如李子任說的那樣,他們所在的這個觀察哨卻是毫無無損。
俞良禎鬆了口氣,又問道:“鬼子軍艦經常會來鄞江口襲擾的嗎?”
李子任便回答道:“我們剛開始修建招寶山要塞的時候,經常來,不過後來我們建好攔截水雷陣之後,鬼子軍艦就很少來了,但昨天,鬼子軍艦突然又來了,而且數量還不少,就跟發瘋了似的炮擊我們招寶山以及金雞山要塞。”
鍾毅說道:“鬼子這是惱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