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總務科賬上沒錢?”鍾毅愕然道,“不應該啊,我不是昨天剛給你們總務科批了十萬元嗎?沒去財政局支取?”
“去了。”龔衛謙苦笑說道,“可陳局長說,財政局沒錢。”
“什麼?財政局沒錢?”鍾毅皺眉道,“你讓老陳馬上來我辦公室。”
龔衛謙應了一聲,趕緊去給財政局打電話,打完電話不到十分鐘,陳紀銘就頂着一對熊貓眼來到鍾毅辦公室。
“市長,您找我?”陳紀銘沒說完就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陳紀銘已經兩個晚上沒睡覺了,這會真的已經困得不行。
鍾毅皺着眉頭道:“龔衛秘書長跟我說,財政局的賬上已經沒錢了?”
陳紀銘臉上立刻流露出諂媚的笑,說道:“別人找我要錢,那肯定是沒有了,但如果是市長您要錢,那還是有一些的,不多,但是五十萬法幣的應急款還是拿得出來的,這也是各級財政局的潛規則了,大家都這麼做。”
“什麼?”鍾毅道,“賬上就五十萬法幣?”
五十萬法幣聽起來似乎不少,但如果面向一個市,那就少得可憐。
別的不說,光是市政府所有公務員的薪水,每個月就要將近十萬,這還沒有計算學校老師、警備師官兵以及警察的薪水。
教師、警備師官兵及警察纔是開支的大頭!
如果再加上這三個羣體,五十萬都打不住!
“市長。”陳紀銘不由叫苦道,“你別嫌少,這五十萬法幣還是我想方設法截下的,爲此我甚至還得罪了奉化縣的毛縣長!”
“不應該啊。”鍾毅道,“怎麼才這麼點錢?”
“有什麼辦法呢?”陳紀銘兩手一攤說道,“中日戰爭全面爆發之後,咱們鄞江的商貿也受到很大影響,稅源減少,開支卻日趨增多,光靠中央政府的財政撥款,已經越來越難以支撐,最近半年,都是靠向洋人借款勉力支撐。”
“這不對吧。”鍾毅皺眉說道,“上海淪陷,鄞江就成了交通內陸的唯一濱海港口,商貿業理應更加繁榮,稅收理應更多才對,怎麼反而變少?”
陳紀銘搖頭苦笑,又道:“這一年,從鄞江過境的物資是比以前更多,但是這些物資不是軍品,就是省裡某大員的,根本不給咱們鄞江納稅,甚至就連本地的許多商貨也託庇到那些個省裡大員的手下,稅源豈能不減少?”
鍾毅一聽就懂了,仍然是濫用職權惹的禍。
軍品不納稅,天經地義,但是鍾毅很懷疑,從鄞江過境的軍品能有五成屬於真正的國防物資就算不錯了,至於剩下的五成多半就是走私物資。
按史料記載,三戰區長官部的走私現象極爲嚴重。
不過,這種事就算鍾毅有心想管,也是力有不逮。
停頓了一下,陳紀銘又道:“市長,既然今天把話說開了,那卑職也就有話直說了,眼看又要到月底了,這個月的薪水我都不知道上哪要去。”
鍾毅沉聲道:“這個月的薪水,大概要發放多少錢?”
陳紀銘各種數據那是張口就來:“不計算底下七縣,單是咱們鄞江市區,一共有三千五百多人吃公家飯,這其中市政府的下屬各機構的公務員五百餘人,市警局以及下屬三個分局的警察、巡警一千五百餘人,小學、中學及職業學校教師千餘人。”
“此外還有警備師的七千多人,好在警備師官兵的軍餉不多,就不說了。”
“由於抗戰爆發之後物價藤貴,國民政府已經兩次下令漲薪,眼下公務員的平均薪水已經上漲到了法幣一百五十元,月薪。”
鍾毅下意識點頭,一百五十元聽上去不少,其實卻不然。
以現在物價,一百五十元法幣勉強夠一家三口填飽肚子,如果是一家四口甚至更多,那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不然就捱餓。
陳紀銘一攤手道:“市長你看看,只是公務員薪水這一項,就已經超過五十萬法幣,這還沒有算日常開支呢。”
“這事我知道了。”鍾毅點點頭,又道,“先把總務科的五萬元支了,再拿那筆應急款把這個月的薪水給發了,哦對了,參與到嚴打行動的巡警和警備師官兵還要發放一筆獎金,陣亡的還要發放撫卹金,具體標準回頭給你。”
陳紀銘道:“市長,應急款它也不夠哪?”
“不夠部分先從贓款中補。”鍾毅說道,“回頭給我打報告。”
“這個恐怕不行。”陳紀銘壓低聲音道,“市長,今天一大早,省財政廳的徐廳長還有警察廳的趙廳長就給我打來電話,讓繳獲的贓款贓物不得擅自挪用,要等省裡統一清點之後再以財政返還的形式發放給我們。”
關於抓賭抓嫖所得的贓款,大多都是底下私分,很少會上繳。
但是這次,鍾毅在鄞江整的動靜大了一些,收益也大了一些,所以省裡的大員就起了紅眼病,就授意警察廳還有財政廳過來撈錢來了。
對此鍾毅自然是嗤之以鼻,出力不見你人,拿好處卻跳出來,哪有這種好事?
“別管他們,錢你只管用!”鍾毅又道,“要是省裡再打電話,你不用理他們,讓他們找我,我就不信了,他們還真有臉拿這個錢?”
“卑職明白。”得了鍾毅的保證,陳紀銘等同於吃了定心丸。
停頓了一下,鍾毅又說道:“還有,這次嚴打除了繳獲了大量贓款贓物之外,還收繳了不少的房產商鋪,其中尤以陳金木的兩棟公館價值最高,你儘快組織一場拍賣會,將這些房產及商鋪拍賣掉,所得全部充入市財政。”
“是,卑職回頭就去安排。”陳紀銘忙不迭的點頭。
如果把這次嚴打行動繳獲的贓款贓物,連同拍賣房產及商鋪所得充入市財政,那今年這個年關就好過了,不僅能還清所有的欠款,甚至於還能夠給所有的公務員發放一份相對豐厚的年節禮,讓大家過一個好年。
“忙去吧。”鍾毅揮手趕人。
陳紀銘便樂顛顛的告辭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