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茂德對國民政府的印象其實還算不錯。
尤其是鍾毅這鄞江市長,更給了康茂德極一種強烈的錯覺,覺得國民政府的許多官員其實還是很能幹的。
當下康茂德皺眉反駁道:“這頂多就是兵役處官員亂來,跟整個國民政府應該沒太大的關係吧?更談不上腐敗無能。”
“那是因爲你沒去重慶!”史迪威沉聲道,“如果你去重慶實地考察過,你肯定就不會這麼說了。”
“重慶?”康茂德道,“重慶有什麼問題?”
“重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重慶的官員。”史迪威搖了搖頭,又說道,“但凡是心繫國家的政府官員,但凡是有點責任感以及使命感的高級將領,在這樣的時刻,又怎麼會貪圖個人享受?可是你去重慶看看,有幾個政府官員在認真爲政府做事?又有幾個高級將領以國家爲己任?我所看到的,只有醉生夢死、百般享樂。”
康茂德聽了是將信將疑,鍾毅卻是十分清楚的。
因爲按歷史記載,國民黨的確在中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之後加速腐化。
頓了頓,史迪威又說道:“這麼說吧,每當到了夜深時,重慶那真是燈紅酒綠,笙歌處處,各處公館爭相舉辦舞會,還有無數的官員、將軍聚一起打麻將,說一個數字吧,自打去年底國民政府遷都重慶以來,重慶的舞女數量已經激增了十倍不止!”
“什麼?”康茂德瞠目結舌道,“舞女數量爲什麼會增加這麼多?”
“因爲市場有需求,因爲那些政府高官以及高級將領需要舞女陪他們娛樂消譴。”史迪威氣憤的道,“而且那些女學生也樂意成爲舞女,因爲當舞女的收入足以養活一大家,這在當下的亂世,是十分不易的。”
康茂德聽得再次瞠目結舌。
聽上去,重慶的風俗業很發達的樣子。
好半晌,康茂德才又說道:“這麼說,中國真沒希望了?”
“國民政府肯定是沒有什麼希望了。”史迪威搖了搖頭,又說道,“但是中國,或許仍還有一絲希望。”
頓了頓,史迪威接着說道:“中國的希望在延安,在中國共產黨!”
“延安?”康茂德皺眉道,“共產黨八路軍不過區區幾萬人,能救得了中國?”
“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史迪威擺擺手又道,“這一次去山西,我也到了八路軍的根據地去考察,結果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是嗎?”康茂德道,“你發現了什麼?”
史迪威道:“相比兩年前剛剛參戰之時,八路軍的規模已經擴充了十倍不止,現在整個北方的八路軍全部加起來,我估計已經超過四十萬!”
史迪威還是有點能力,這個估計的數字十分準確。
“賣糕得!”康茂德吃驚的道,“八路軍已經擴充到四十萬?!”
史迪威點點頭,又道:“八路軍不僅人數擴充了十倍,而且他們還紀律嚴明,尤其是他們的黨員以及幹部,真的十分清廉!”
說到這裡一頓,史迪威又說道:“只不過,八路軍目前的形勢也是不容樂觀,因爲日軍已經將前線的部隊大量調回到華北,正對他們創立的各個根據地展開殘酷的掃蕩,在我離開山西之前,就已經有好幾個根據地遭到了重創。”
康茂德點頭道:“是的,據說日軍停止正面戰場攻勢,就是因爲八路軍游擊隊在北中國已經成爲燎原之勢,使得日本政府開戰之前制定的以戰養戰的策略徹底化爲泡影,所以完全可以想象,接下來共產黨八路軍肯定會遭受日軍重點清剿。”
“但是隻要共產黨八路軍能夠挺過這一關,他們將變得更強大!”史迪威道,“這次回國述職,我準備將我的考察結果如實上報給白宮及五角大樓,我相信,總統先生還有參謀長聯席會議一定會慎生考慮,是否有必要援助中共!”
聽到這鐘毅下意識搖頭,因爲這是很困難的,或者說基本不可能實現。
中共與米國之間存在着不可調和的根本矛盾,這個根本矛盾就是中共不承認自從鴉片戰爭以來與西方列強所簽訂的不平等條約!甚至於北洋年間,北洋軍閥以關稅、鹽稅做抵押的借款,中共也是不予承認的,這是米國不允許的。
說到這,史迪威又說道:“鍾,我聽說你在鄞江干得不錯?”
“何止是不錯。”康茂德搶着回答道,“簡直是形勢一片大好。”
“然而,形勢再好也終究緊挨着大海。”史迪威搖搖頭,又道,“而日本,恰恰又擁有當今世界第三,亞洲第一的強大海軍,鍾,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鍾毅微笑不語,史迪威的意思他懂,並且也已經在着手準備。
史迪威讀懂了鍾毅臉上笑容的意思,搖搖頭說:“鍾,請恕我直言,鄞江終究還是要失守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在市區花費心血,我建議你將重心放在四明山區,你其實可以效仿八路軍游擊隊的做法,甚至於……”
說到這,史迪威忽然之間停頓住了。
半天沒有聽到史迪威往下說,康茂德便忍不住問道:“甚至於什麼?”
史迪威盯着鍾毅眼睛,說道:“甚至於,你可以加入他們!相信我,國民黨和國民政府已經沒什麼希望了,真的只有共產黨和八路軍能救中國。”
鍾毅忍不住以手扶額,心裡卻暗忖道,這是怎麼說的?
怎麼半年不見,史迪威竟然成了我黨友人?甚至主動做起說客來了?
當下鍾毅說道:“對共產黨和八路軍,我沒有接觸過,並不怎麼了解。”
“那你更應該接觸一下他們。”史迪威又道,“相信我,你會喜歡他們、欣賞他們、認同他們直到加入他們。”
史迪威的遊說真是不遺餘力。
不過這也反過來說明,他對常校長和國民黨有多失望。
這在史書上也有明確記載的,史迪威是真討厭常校長,甚至公然在日記本里蔑稱常校長爲花生米,這無疑是十分罕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