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皇那威嚴的面孔,冷冷的目光,鮮豔的大元帥禮服,金燦燦的勳章,徐強在一剎那間,還以爲到了法國的蠟燭雕像館兒。
確實,天皇很有範兒,也很僵硬,酷得有些過分。他到底是被軍閥擺佈捉弄的傀儡,在二戰中也是深受其害的紈絝權貴,還是執掌日本真正大權的**者,咎由自取?徐強一時間無法確定。
在日本的這些日子,徐強深刻地瞭解着全面的情況,但是,對天皇的瞭解卻不多,因爲,他從來沒有將自己和這個日本最高的統治者之間,劃上連線,他總是懷着深深的焦灼,希望自己能迅速地幹出什麼事情來,爲抗戰做點兒貢獻,甚至連生死存亡的問題,都在所不辭。他在內心裡自豪地承認自己是憤青,也是抗戰的英雄!所以,他衝動,幼稚,甚至做出了很隨意的冒險,賭博,根本沒有考慮事情的後果。但是,他不後悔!
可是,現在,他有些後悔了。
確實應該更多地瞭解天皇,瞭解日本上層建築的情況。也許,自己將來用得着呢。
他聽說過。天皇從小就體弱多病,右手的兩根指頭有問題,連繪畫的學習都無法堅持,繼承了他老爹的病秧子的風格,但是,他又是在著名的鐵血將領乃木希典大將的嚴格教育下訓練出來的鐵血帝王,崇尚武力,霹靂心腸,在二二六兵變的時候,儘管陸軍大臣堅決反對,他還是要求鎮壓,在陸軍消極的情況下,他調集海軍艦隊鎮壓。終於迫使叛亂軍投降。他還讓兩個皇族的王爺擔任日本最高的統帥,控制軍隊,其中,載仁是最出色的一個。
徐強的印象裡,好象還有信息說,在對美國動武的時候,天皇猶豫不決,甚至害怕皇族承擔責任,將幾個皇族將領全部罷免,這說明什麼?說明天皇的預感非常準確,日本挑起太平洋戰爭,果然非常不明智。
“草鹿將軍,作爲你們第二艦隊裡出現的傑出軍官,山本勇夫大尉也是你的驕傲啊,我感謝你!”天皇的聲音溫和了些。
“哈衣!”草鹿將軍,那麼威嚴的一個人,在這時候,在天皇的面前,就象一個小學生一樣戰戰兢兢,將腦袋低得不能再低了。
“在帝國最爲危難的時刻,總是有英雄和勇士出現的,”天皇的目光,掃視了徐強一眼。繼續說:“在朕年輕的時候,曾經遊歷了歐洲英法諸多國家,那時,朕的身邊就匯聚了岡村寧次,永田鐵山等幾個傑出軍官,是他們支持朕向元老政治宣戰,現在,他們已經是帝國的中流砥柱了,帶領千軍萬馬橫掃支那,現在,帝國的內部也出現了一些混亂,而你,山本勇夫,你這樣的軍官又涌現出來了,朕十分高興!”天皇的神情,非常激動,還有回味往事的感慨。
徐強不知道天皇在即位之前,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有辦法,也只有一鞠躬。
心裡真彆扭啊,怎麼見了日本的天皇自己堂堂正正一中華男兒也要鞠躬?
他趕緊將自己心裡升騰起來的衝動壓制下去了,對,自己也是在抗戰!只要有機會,就能夠爲祖國做出貢獻來。
“山本君,你,你怎麼了?”天皇敏銳地發現了徐強的表情很古怪,目光也在閃爍猶豫着。問道。
徐強盯着天皇,深吸一口氣:“陛下,山本勇夫深爲能夠晉見到您而榮幸,驕傲,更爲能夠諦聽到您的教誨而激動。”
天皇顯然不太相信他的話,因爲,他覺得,這個下級軍官的神態雖然也有波動,但是,比很多大人物都要冷靜理智得多,揣測着各種關於徐強的消息,天皇點點頭;“你是陸大畢業的嗎?”
“不是,是早稻田大學。”
“哦,挺遺憾的,如果你能夠在陸大畢業的話,我想,一定能夠進入前三名,獲得朕的軍刀賞賜!”天皇的目光從眼鏡片子的後面,折射出來。
徐強雖然從草鹿龍之介的神態拘謹上明白了天皇的威嚴多麼凌厲,可是,自己畢竟是穿越者,那種壓力和威脅減少了很多,“陛下,山本勇夫並不遺憾!”
“啊?”天皇愣了下。
草鹿也轉過身來,盯着徐強,趕緊搖了搖頭,那意思很明顯,警告他已經說錯話了。
徐強是導遊出身,腦袋瓜子轉得多快,嘴皮子利索地很,自有見地:“雖然山本勇夫沒有經過陸軍大學的培養和學習,沒有機會得到陛下早年的教誨和賞賜,可是,勇夫明白,我帝國之內,人才輩出,就是勇夫能上得了陸軍大學,也未必能進入前三名,但是,我深深地懂得,只要有天皇陛下的英明果敢地統帥,哪怕我一輩子都沒有得到天皇陛下的招見,沒有親眼瞻仰您的風采,只要我能爲帝國的生存發展做過哪怕一點點兒的貢獻,我就死而無憾了!”
“啊?說得好,說得好!”天皇也有些緊張地聽他說話,直到他說完,才如釋重負地笑了,非常會心,他已經完全修改了山本勇夫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既然他能夠三次在危險時刻挺身而出,捨命救人,必定是個糾糾武夫,鐵血男兒,想不到,他的口才還這樣好。
“你的叔叔是山本五***將嗎?”
“回陛下,是的!”
“哈,果然是的!山本一族,名將輩出啊,雖然山本大將寶刀正利,而他的後人已經躍躍欲試,露出了尖尖荷角了!”天皇真誠地讚歎着。
“謝謝陛下誇獎!”
這時候,草鹿龍之介將軍也是非常舒暢地點點頭,不經意地用左手在額頭上擦了一下。額頭上,汗水津津而出。
徐強的目光,從天皇的身上掠過,開始向兩側觀看,天皇的樣子,甚至是性格,氣質什麼,他已經一眼看出,就象作爲一個導遊那樣,他的眼光很毒的,今年四十歲的天皇裕仁目光明亮,氣勢磅礴,自然是個意志力堅韌,控制意識強大的鐵腕人物,也必定是個好大喜功,野心勃勃之輩,他絕對不是一個傀儡昏君,而是個魄力很大的統治者。
徐強冒着失禮的危險,也要心有旁騖,自然是有太吸引力的地方,作爲導遊,他天然地職業性地對那些具有遊覽觀賞價值的東西,例如這屋子裡精緻的陳設感興趣了。如果是在現代,他一定會對出國遊的中國顧客們講述日本天皇皇宮裡的情況,那肯定是一個好題目。在大巴或者飛機上,是個極好的聊天題目。
“你看什麼?”天皇饒有興趣地問。
草鹿回頭看着徐強,一連詫異。
徐強一看草鹿將軍那將要吃人的神情就明白,他居然敢在和天皇聊天的時候走神!真是大逆不道。
徐強索性多看了兩眼,然後評論道:“陛下,我錯了!”
“怎麼了?”天皇的興趣更濃厚了。
草鹿的眼睛翻出全部的白色來。腦袋也歪斜了,他實在搞不明白,一個小小的大尉軍官,爲什麼在天皇的面前這樣放肆,天皇可是天照大神的使者,本身就是神啊。
“我原以爲,我大日本帝國的皇宮裡,一定是金壁輝煌,美不勝收,現在才知道,那不是我天皇陛下的志趣!我看到,這裡竟然如此地清貧,簡單,簡直是簡陋,在這樣的環境裡操勞,我們的陛下,真是辛苦,我作爲帝國的一個臣民,深感不安和驕傲,我也爲自己原來極其錯誤的想法而羞愧。”
“哦,哪裡,其實,朕覺得,這兒的佈置確實奢侈了些。”
這兒的佈置一般而已,所以,徐強才大放厥詞,如果真的是很奢侈,他的話倒成譏諷意義了。
“陛下,我能爲您做些什麼?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山本勇夫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徐強大表決心,幾乎聲淚俱下的忠誠表演,讓天皇愣了一下,馬上笑容可掬,極爲滿意:“嗯,很好,山本勇夫,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朕非常欣慰,哦,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朕實在是好奇,爲什麼草鹿將軍滿頭大汗,而你這樣輕描淡寫,不見絲毫畏懼?”
徐強回看着天皇,見他目光閃爍,馬上想到了自己在大學畢業以後的數十次面試。心裡微微一樂:“陛下,山本勇夫剛開始的時候,也很害怕,”
“嗯?我怎麼沒看見你出一滴汗啊?”天皇完全是出難題。
“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哦,好!”天皇擊節讚歎。
“再後來,山本勇夫見陛下親切和藹,有如父親般慈祥溫暖,已經感到這兒是自己的家裡一樣,爲什麼還害怕呢?”
“啊!哈哈!你很會說話!”天皇的臉已經多次綻開了笑容,再也不是當初的冰冷淡薄了。
“多謝陛下誇獎!”
正在徐強以爲接見結束,心裡也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天皇站了起來。徑直向他走來。
徐強一時有些暈,草鹿也是瞠目結舌:“陛下?”
天皇過來,“山本勇夫,你可以爲朕解開軍裝嗎?”
徐強將牙齒咬得咯咯響,心裡暗罵天皇的古怪,但是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唰唰解開了軍裝的扣子。
天皇在徐強的臉上窺探着,那一道鮮明的傷疤隆起,增添了他的威武和神韻。而天皇隨即在徐強的身上發現了更多的傷疤。將手套摘下來,天皇在那些傷疤上輕輕地點着,按着,讚歎着:“哦,這麼多,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