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彤彤的夕陽,已經即將歸隱,那一輪鎏金的圓盤,像是融盡萬古的灼熱熔爐,在高山枯林背後漸隱漸淡,散發着它最後的餘溫。
當日落前的最後一抹斜陽灑落,夜幕便如期而至,整片蒼茫無垠的呂梁山脈,盡被籠罩其中。
這時,大約一個班的鬼子,剛剛來到不久前曾被烈焰焚燒過的那道山麓附近。
距離鬼子尖兵班不到五十米,就是鬼子的大部隊,大約有二百餘人。
這是得到了擴充的一支加強步兵中隊,原本應大隊長中井幸江的命令,從公路側翼迂迴,繞過那片廣袤的雷場,向青臺鎮開拔。
然而,走着走着,後方卻忽然間槍炮聲不斷。
中隊長丸山由貴起初並未在意,因爲同在西側迂迴的鬆平中隊,聞聲已經匆忙回援了。
要知道,鬆平中隊同樣是一支裝備精良且訓練有素的加強中隊,即便與中國人一個團的兵力遭遇,也完全有一戰之力,甚至能將敵人全殲也說不定。
可是,令丸山由貴萬萬沒想到的是,後方戰場的激烈程度簡直令人匪夷所思,那巨大的轟鳴聲,竟直接傳蕩了幾公里遠,清晰的傳入已經邁過那片山林,重新沿着公路向前開拔的丸山由貴耳朵裡去。
丸山由貴隱隱意識到不對,迅速派出通訊兵試圖與鬆平中隊取得聯繫,可結果,得到的卻是鬆平中隊集體失聯的消息。
甚至於,連隨同戰車小隊一起前行的中井大隊長,也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再無半分音訊。
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丸山由貴也顧不得執行掃蕩任務了,立刻命令部隊迅速回援,試圖調查清楚,後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半個多小時後,隊伍終於來到了鬆平中隊失聯的地點。
眼看着面前那慘烈的景象,饒是以丸山由貴那堅韌的心性,也忍不住駭然。
那究竟是何等慘烈的畫面啊,鬆平中隊一百多人馬,有半數如同燒焦了的木炭似的,死狀各異的埋骨在了這片不足二百米長的山麓上。
整片山麓幾乎完全化作了一片焦黑,再分不清其他的顏色,像似曾經被一片山火焚燒,所有的一切全都被燒了個乾乾淨淨,寸草不留。
並且,通過尖兵班傳回來的消息,在那一片片觸目驚心的焦屍當中,有將近一半的數量,連屍體都是碎裂的,很顯然,他們生前全都遭遇過地雷的轟炸,而且還是大範圍的轟炸,能將一個人炸到支離破碎的那種!
聽着一則又一則噩耗不斷傳來,丸山由貴心中的怒意不斷飆升,滿腔憤怒最終全都化作了一道淒厲的咆哮:“找!把那羣該死的敵人全都找出來!我要用他們的鮮血,來告慰這百餘名帝國勇士的亡靈!”
“哈衣!”
鬼子尖兵班的軍曹長一揮手,十幾個鬼子便四散開來,開始在四周尋找任何敵人有可能留下來的蛛絲馬跡。
然而,這場不知由何而起的滔天大火,似乎將敵人存在過的一切證據全都燒了個淨光。
尖兵班的十多個鬼子,在夜幕下披着月色,漫山遍野的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最後,只是在山麓兩側的林地裡,找到了三個疑似散兵坑的東西,但怎麼看,卻似乎都只是一條普通的山體裂隙而已。
尖兵班的軍曹長蹲下身子,打起火把仔細查看了一番,一對濃眉便立刻蹙緊了。
以他的經驗來判斷,這的確是三個僞裝精妙的散兵坑,但除了這三個散兵坑之外,整條山路上就再沒有任何敵人遺留下的蹤跡了。
難道說,造成這場災難的敵人,就只有三個人而已麼?
這怎麼可能呢?
“八嘎!”軍曹長拉了拉頭上的鋼盔,一時間有些茫然了,對於這個結論,他是萬難相信的。
想了想,鬼子軍曹長還是決定上報,反正調查的結果就是這個樣子,就算再換一批班組重新調查一遍,也斷然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至於真相究竟如何,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還是讓上級頭痛去吧。
軍曹長當即將一個列兵叫到了跟前,讓他回去向中隊長丸山由貴報告,鬼子兵領命而去。
聽到這個消息後,丸山由貴頓時就愣了。
“三個人?三個散兵坑?”丸山由貴滿目的不可置信,好似聽到了這世間最離奇的事情一樣,面目猙獰的瞪着面前的鬼子兵,惡狠狠道:“這就是你們調查的結果?你的意思是說,鬆平中隊一百多名皇軍勇士,被區區三個人給全滅了?”
面對丸山由貴那彷彿能吃人的目光,鬼子兵大氣不敢喘,低着頭戰戰兢兢的應道:“回長官,是的,我們已經在附近進行過全面的偵查,除了發現三個散兵坑以外,再也沒有找到任何敵人的線索。”
“八嘎呀路!廢物!”怒焰升騰的丸山由貴高舉起手臂,就要一巴掌扇下去。
這時,一名鬼子少尉走上前來,勸阻道:“丸山閣下還請息怒,卑職以爲,事情的真相或許就是如此了。”
聞言,丸山由貴即將落下的寬厚手掌,不由頓了下。
接着,丸山由貴也懶得再去理會那前來通報的鬼子兵,轉身看向那名鬼子少尉,問道:“山口桑,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鬼子少尉鞠首道:“丸山閣下,此次在出徵前,長島千代大佐就曾說過,我們這次所要面對的敵人,並非是普通的支那部隊,他們的武器裝備與戰術思想,都與我們以往所遇到的任何中國部隊不一樣。
想當初,整個神崎大隊都一聲不響的全滅在了青臺鎮上,甚至連最終的訣別電報都沒來得及發出,足以見得這些敵人的可怕。
我想,如果敵人……”
突然間,那叫山口的鬼子中尉話還沒說完,丸山由貴的眼角餘光,忽然發現遠方有一點微弱的紅光一閃而逝。
憑藉多年的經驗,丸山由貴立刻意識到,那是步槍開火時的槍口焰,在這天色擦黑的環境下,十分容易分辨。
丸山由貴當即臉色就變了,幾乎下意識的就將腦袋往旁邊側去,然後就感到右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