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花慶雄雙手緊握軍刀柱於地上,眼瞼低垂,就像是一尊雕塑,一動不動的端坐在祠堂裡,這一個晚上,他就幾乎沒動過。【】
不知道的,還道立花慶雄是睡着了。
可是指揮部的參謀還有勤務兵們卻知道,立花慶雄並沒有睡着。
步兵第大隊的大隊長前田少佐大步走進來,走到立花慶雄面前道:“支隊長,支那軍既便是半道折回來,估計也不會那麼快到來,趁着支那軍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趕到海安鎮,您不如先下去休息一會?”
立花慶雄微眯的眼睛便睜開來,擺手道:“不,支那軍就快到了!”
“嗯?支那軍就快到了?”前田少佐蹙了蹙眉,心下頗有些不以爲然。
根據航空偵察兵的報告,昨天傍晚時,暫編七十九師殘部已經過了古溪鎮,古溪鎮距離海安鎮已經超過了一百里路,這還只是地圖上的直線距離,如果考慮道路條件,真實的行軍距離至少得翻倍,也就是兩百餘里。
姑且不暫編七十九師的殘部是否會真的殺個回馬槍,既便他們真的殺個回馬槍,也絕不可能一個晚上急行軍超過兩百里。
暫編七十九師殘部要真能一個晚上行軍兩百里,未免也太可怕了,要知道,既便是最精銳的近衛師團或者第1師團,只怕也做不到這樣的行軍強度。
立花慶雄並沒有跟前田多做解釋,而是詢問道:“步兵第大隊沒問題吧?”
“哈依。”前田重重頓首,答道,“遵照支隊長的命令,步兵第大隊的官兵一晚上都沒有閤眼,一直都在等着呢。”
“喲西。”立花慶雄頭,又將目光轉向另外一箇中佐,問道,“佐藤桑,騎兵隊準備好了嗎?”
騎兵隊長佐藤也重重頓首:“支隊長,騎兵隊一直都在等着呢。”
“喲西。”立花慶雄欣然頭,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又道,“是時候了,騎兵隊可以出動了,重偵察西南方向。”
“哈依。”佐藤重重頓首,轉身揚長去了。
不一會,祠堂外面就響起了潮水般的馬蹄聲。
立花慶雄卻又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個大佐,問道:“笠原桑,近衛大隊是否已經到達指定位置?海安鎮這邊一旦打響,支那軍一旦潰敗,勢必會往南潰逃,所以這次能否全殲暫編七十九師殘部,關鍵要看近衛大隊能否及時堵住南邊口子。”
立花支隊的參謀長笠原五郎便大步過來,報告道:“支隊長,近衛大隊半個時前纔剛發回電報,是距離目標地還有二十多里路,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會差不多應該已經到達指定位置了。”
立花慶雄再次喲西一聲。
見立花慶雄心情不錯,笠原五郎便立刻道:“支隊長,各步兵大隊、炮兵隊及騎兵隊均已經進入了指定位置,暫編七十九師殘部無論北上、西進或南下,都將面臨着皇軍的合圍,他們已成爲甕中之鱉,在劫難逃了。”
“笠原桑,千萬不可大意。”立花慶雄擺擺手,神色間卻是難免得意,因爲無論從哪個層面,立花支隊這次都是穩c勝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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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編七十九師獨立營這次的確遇上麻煩了。
“厲害,厲害哪。”徐銳獰聲道,“鬼子也學乖了,竟識破了我們的聲東擊西之計,竟然窩在海安鎮沒有動,這下咱們卻是被動了。”
冷鐵鋒喘息着道:“老徐,趁天剛亮,鬼子眼暈,趕緊繞過去吧。”
“怕是繞不過去了。”徐銳冷然搖頭,道,“59軍的防線是沿蠻洋河佈置的,鬼子既然佔了海安鎮,整個蠻洋河北岸的防線只怕也落入了他們手裡,要繞道,至少得往東走一二百里,咱們沒時間了。”
“也是。”冷鐵鋒擡頭看看天空,道,“天一亮,鬼子的偵察機就要來了,咱們沒有時間了。”
天一亮,鬼子的航空偵察機隨時都有可能飛臨海安上空,只等鬼子的偵察一到,他們的行蹤就會徹底暴露,到那時,海安鎮以及附近的鬼子就會像聞到了獵物氣息的狼羣,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再將他們獨立營撕成碎片。
“偵察機?”徐銳搖頭道,“鬼子的偵察機沒那麼快到,但是鬼子的騎兵隊很快就會出動,四處搜索我們的行蹤了。”
冷鐵鋒道:“老徐,要不然,咱們還是掉頭南下?”
“不行。”徐銳斷然搖頭,冷然道,“這時候掉頭南下已經晚了,先不海安鎮以及附近的鬼子不會放我們南下,就是南邊,不定也有鬼子抄截我們後路,到時候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咱們又失了先機,那可真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冷鐵鋒默然,儘管獨立營在南通打了個大勝仗,令人難以置信的全殲了重藤支隊,可他也知道,南通之戰的奇蹟是不可以複製的,因爲南通之戰有太多的有利條件,而現在,他們卻連一個有利條件都沒有。
別的先不,單是彈藥儲備這一條,他們就無法複製南通之戰的輝煌,南通之戰開打之前,他們足足擁有二十挺九二式重機槍,而且每挺重機槍足足擁有二十個基數的彈藥,可現在,他們只攜帶了四挺重機槍,彈藥更是隻有區區兩個基數。
正話之間,徐銳的臉色忽然間就變了,側耳聆聽片刻之後獰聲道:“有騎兵,鬼子的騎兵果然出動了!”
冷鐵鋒聞言也趕緊側耳聆聽,片刻之後,他也聽到了隱隱的馬蹄聲響。
冷鐵鋒當時就變了臉色,當即回頭對徐銳道:“老徐,現在怎麼辦?”
徐銳當機立斷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強攻,打開缺口,衝過去,然後把鬼子的伏兵全部引開,這樣1連、連還有4連纔有機會往北突圍。”
徐銳的言下之意,就是拿連當誘餌把鬼子引開,爲其餘各連贏得生機。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充當誘餌的連將面對鬼子的瘋狂圍攻,必定是十死無生。
冷鐵鋒了頭,沉聲道:“老徐,還是我帶着連強攻,你回去指揮1連、連還有4連,獨立營可以沒我,但是絕不能沒有你。”
這就是冷鐵鋒,每有必死的任務,都一定搶着上。
“行了,你也別爭了,這是一場惡仗,你和我都得跟連一起行動。”徐銳斷然拒絕了冷鐵鋒的好意,也沒有讓冷鐵鋒回去指揮1連、連、4連的意思,因爲在接下來的這場惡戰之中,像冷鐵鋒這樣的神槍手是不可或缺的。
徐銳又回頭對黑皮道:“黑皮,你回去告訴萬營副,讓他帶着部隊突圍,突圍成功之後,到東臺等我們,我們快則兩天慢則五天就會趕到東臺與你們會合,如果五天之後我們還沒有趕到東臺,就不用再等了。”
不用再等了是個什麼意思,徐銳沒有明,但黑皮又豈能聽不出來?
當下黑皮就變了臉色,神情猙獰的道:“營座,我跟你一起走,你還是讓別人去通知萬營副吧。”
徐銳心下便不無欣慰,經過了他的改造,不拋棄、不放棄的觀念,已經逐漸深入獨立營官兵心裡,所以,黑皮纔會斷然拒絕去給萬營副送信,因爲這麼做就是意味着他拋棄了自己的戰友,選擇了獨自逃命。
徐銳心下欣慰,臉上卻依然是冷冰普的,沉聲道:“這是命令,執行吧。”
黑皮還想爭辯,徐銳卻不由分打斷了,冷然道:“怎麼,你還想抗命?”
黑皮終於不敢正視徐銳充滿殺氣的眼神,低着頭,一聲不吭的轉身走了,不過內心卻做出了決定,等給萬營副送完信之後,他就回來找部隊,他就算是死,也定要和營座、副營座還有連的弟兄們死在一塊。
黑皮一走,徐銳便轉過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拿右手從坐地休息的殘兵腦袋上逐一拍打過去,被拍到的殘兵便紛紛站起身,又將擱在腳邊的三八大蓋、歪把子或者野j脖子拿了起來,氣氛便立刻緊張起來。
殘兵們知道,又要打仗了。
徐銳逐一拍打過一百多殘兵的腦袋,又折回來站到隊列前,沉聲:“弟兄們,我知道你們很累,很困,也很餓,但是軍情似火,已經沒時間給你們吃飯睡覺了,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前邊的鬼子封鎖線。”
沒人吭聲,一百多殘兵鴉雀無聲,靜至落針可聞。
徐銳又道:“我也不想瞞着你們,局面很不樂觀,這一仗,我們會死很多人。”
頓了一下,徐銳又以激昂的語氣接着道:“但是,我想要告訴你們的是,我們獨立營從來就沒有孬種,我們獨立營的弟兄,就算死,也要拉上鬼子墊背,我們獨立營的兵,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聽着徐銳擲地有聲的訓話,一百多殘兵的眼神立刻變得灼熱起來。
徐銳從肩上卸下三八大蓋,喀嚓一聲推彈上膛,又拔出刺刀c進卡槽。
連一百多殘兵便紛紛拉動槍栓,推彈上膛,再從刀鞘拔出刺刀c入卡槽。
徐銳凜凜一笑,然後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就往前衝了出去,下一霎那,冷鐵鋒和一百多殘兵便也紛紛端着刺刀,跟在徐銳身後,向着前方的鬼子陣地猛撲了過去,前方,鬼子騎兵已經越過陣地,正在向着這邊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