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來到總領館的時候,才意識到因爲被那羣小混混糾纏了半天,居然忘記了吃飯,而巖井英一顯然已經吃過,並認爲他也吃過,所以連問都沒問一句。
他讓凌風在上午坐過的沙發上坐下,自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你想抽菸的話,沒有關係。”
不過凌風並沒有去掏煙,他的煙癮不大,一天也抽不了兩、三支菸。
因爲一直盯着軍統總部的接受頻率,巖井英一知道凌風沒有發報,又不便直接詢問下午四點左右他在幹什麼,只得佯裝關心,隨意問了下他到偵緝隊的情況。
凌風心裡清楚,巖井英一就是想知道在四點左右,一直到鈴木善信出現在公寓前的那段時間裡,自己都幹了什麼。
他詳細地把自己從總領館離開,直到回到公寓,又上街買日用品,回家見到鈴木善信,晚上又趕回總領館的的經過,向巖井英一作了彙報。
巖井英一看似無心,其實非常留言凌風所表述的每一個細節,最後問道:“在上街買日用品的時候,你就沒碰到什麼有趣的事嗎?”
“有趣?”凌風想了想,一拍大腿說道:“對了,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下午先是碰到一羣混混,莫名其妙地就想綁架我,其中還有個非常漂亮但卻十分蠻橫的女人,居然跟我動手,還開了槍!”
他故意把碰到那羣混混的時間提前了,目的就是混淆視聽,希望情況越亂越複雜,以免讓巖井英一察覺出蛛絲馬跡。
“哦?非常漂亮的女人,你認識她嗎?”
巖井英一親眼看到趙雲紅開槍,同時也瞭解到她是誰,他現在無法判斷的是,趙紅雲是不是受了誰的旨意,在給凌風示警,或者她本身就是軍統的特工。
“不認識,不過我聽說她叫紅姐,還說是青幫大佬李雲漢的乾女兒。”凌風搖頭道:“我想不明白的是,她怎麼會找我的麻煩?”
從凌風的表情中,巖井英一看不出他或者趙雲紅有什麼問題,只得會心地一笑:“看來是你英俊的外表太過招搖了。對了,你對那個紅姐印象怎麼樣?”
“印象......哦,先生,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他的乾爹與我關係不錯,如果你看上她,我不妨替你們牽個線?”
凌風面頰一紅:“她......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兇悍了,而且年紀好像不小,應該是有夫之婦吧?”
“只要你喜歡,一切都不是問題。”
“可......我只想娶黃花閨女做妻子。”
“哈哈哈,”巖井英一笑道:“上海可是個花花世界,碰到一個女人就像娶回家的話,你會錯過更多美麗風景的。”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你還是個孩子,等你有了女人之後,就會明白我今天所說的話了。”巖井英一從沙發上起身,話鋒一轉:“走,陪我去派遣軍總醫院去見一個人。”
說完,他邁步朝門外走。
凌風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見誰,又不便詢問,只好跟着他出門,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凌風看到鈴木善信已經等候在那裡,等凌風跟着巖井英一上車後,他坐上前面開路的摩托車,直接朝醫院駛去。
當凌風跟着巖井英一和鈴木善信走進病房,看到坐在病牀上的那個人時嚇了一條,而對方看到他時,臉色也“唰”地一下變成了死灰色。
巖井英一帶他來見的這個人,居然是吳周水。
凌風心想:看來這傢伙最後還是忍不住酷刑,終於把自己出賣給鬼子了。
他暗中告誡自己,反正自己來的時候,就已經承認是茅處長派來的,如果巖井英一當面對質,他打算供認不諱,大不了在受到他們的酷刑之後,再佯裝熬不下去,答應替他們辦事,重新潛伏起來。
他認定巖井英一一定會設法利用,而不會輕易處死自己的。
看到凌風進來後,吳周水覺得自己徹底完蛋了,儘管他出賣了與自己接頭的人,但始終沒敢說出凌風,因爲他拿到的那份情報的價值太大,怕鬼子繞不了自己。
沒想到凌風此刻卻與巖井英一和鈴木善信一起,出現在自己的病房裡,他的第一感並不是認爲凌風被他們抓住,而是以爲凌風本來就是特高課的間諜。
吳周水的表情,就連傻瓜都能看出來,何況巖井英一和鈴木善信都不是傻瓜。
“怎麼了?”巖井英一看了看吳周水,又看了看凌風,轉而問吳周水:“你們認識?”
吳周水可是中統的老牌特工,從巖井英一的話裡,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凌風不僅不是他們的人,甚至連自己遞給他鋼筆,讓他到亨利咖啡館接頭的事都沒說。
“不......不認識呀?”吳周水的心裡已經鬆了口氣,但卻不得不繼續佯裝惶恐不安,同時一臉狐疑地問道:“你......你們是要送我上刑場的吧?”
這句話無疑很好地掩飾了他見到凌風時的驚恐,而巖井英一對此似乎絲毫沒有產生懷疑。
“吳先生,我說過,只有你和大日本皇軍合作,我們是絕對不會爲難你的。”巖井英一用手一指凌風:“給你們介紹一下,他叫凌風,是軍統局派到我身邊的奸細,現在已經與大日本皇軍合作,目前出任偵緝隊小隊長。吳先生,你出院後,就和他一起共事吧!”
吳周水聽後一愣,心想:這小子白白淨淨的,看着就像是個紈絝子弟,沒想到出手這麼厲害,直接以軍統特工反水的身份,潛伏在巖井英一身邊,將來必定會成大事。
不過他又想到,凌風爲了自身的安全,沒有向日本人告發自己,可他畢竟是軍統的人,日後會不會鋤奸殺了自己呢?
“幸會,幸會。”吳周水連忙朝凌風一鞠躬。
他想:只要凌風現在不向鬼子告發自己就行,憑着自己多年的特工經驗,找個機會殺了他絕對不是問題。
巖井英一向凌風介紹道:“吳先生是大道政府警察局便衣隊隊長,也是中統上海站的特工,剛剛投靠皇軍不久,你們正好珠聯璧合,加入再有延安方面的人投誠過來,那我們清肅上海的搗亂分子,儘快恢復上海秩序,早日建立皇道樂土和大東亞共榮圈的把握就更大了!”
凌風立即朝吳周水回了一個鞠躬禮:“久仰,久仰!”
巖井英一之所以帶着凌風與吳周水見面的目的,其實是一石兩鳥之際。
吳周水熬不過酷刑,交代接頭人的秘密後,一直以自己只是潛伏者,並不清楚中統其他在滬人員爲由,沒有再交代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而凌風從天而降地投靠巖井英一,除了坦誠自己是被茅處長派來的外,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禮物”,況且還有那個代號爲玉樹的軍統特工的嫌疑。
因此,巖井英一讓他們倆認識,並且直接點破兩人的身份,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誰是真間諜,誰是假投靠。
以他對中國人的瞭解,他覺得那個假投靠者,用不着多久就會在自己面前,說那個真叛徒的壞話,企圖借自己的刀殺人。
再有就是,他也可能會直接除掉對方。
也就是說,只要他們兩個當中,有哪個在巖井英一面前說對方的壞話,或者他們其中一個莫名其妙地死掉了的話,那麼活着的那個就是間諜。
同樣是真叛徒的話,他們只會同病相憐,而不會置對方於死地。
在寒暄了一番之後,巖井英一讓鈴木善信回總領館值班,而他帶着凌風朝自己家駛去。
鈴木善信送走他們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回到病房,雙目如電地直視着吳周水,問道:“你其實認識剛纔那個凌風,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