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升起的陽光裡,厚莊的鬼子營地充斥着血腥和硝煙的味道。
無數的鬼子僞軍不但焦渴難耐,更是疲憊不堪,一個個瞪着紅通通的眼睛,心煩意亂,幾欲炸裂……
感受着隊伍中那涌動的焦躁情緒,江口的牙齒咬的格格直響,在出發之前,他不是沒想過這一仗會遭到一些挫敗,但他絕對沒有想到,這才進入晉東根據地一天,甚至連晉東支隊大隊人馬的鬼影子都沒見着,整個隊伍的軍心,就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程度……
想着這些,江口不得不望向酒井,壓低聲音問:“酒井君,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咱們必須得想想辦法了,要是繼續這麼下去,別說咱們這次一鼓作氣,拔掉晉東支隊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怕是還沒到東江縣城呢,咱們的隊伍就得自己崩潰掉了……”
看到江口眼中閃耀的癲狂,酒井眉頭一挑道:“你可別告訴我,你想和我兵分兩路!”
“正有此意!”
江口嘿笑獰聲道:“我想酒井君你也看出來了,晉東支隊這次,充分的利用起了他們在根據地內的羣衆基礎,以及熟悉地形的優勢,讓整個東江的一草一木,都成爲了我們的敵人——要是按部就班,咱們這次的進攻,根本不可能有好下場……
咱們原本的計劃,大軍直逼東江縣城,拿下東江縣城,以東江縣城爲根基,再行向周邊推進,直到最後將晉東支隊在這邊的老窩連根拔起……
這計劃,的確是最穩妥的做法!
但現在的情況是,晉東支隊已經洞悉了我軍的所有計劃,我敢肯定,咱們如果繼續直去東江縣城,那麼咱們昨天到現在所遭遇的一切,今天依舊會照樣上演,甚至不昨天來的更加激烈……”
江口咬牙道:“不說咱們從昨天到現在,被地雷,被槍擊以及被偷襲而死傷的人數,已經超過了四百,就說要是今天一天,再找不到水喝,咱們這近六千大軍的戰鬥力,怕是要立減三成……我想,這個結果,絕不是酒井君你願意看到的吧?”
只是,江口能想到的,酒井豈會想不到?
而且,他想到的更多!
想要破解晉東支隊從一開始到現在實施的一逮到機會就撲上來咬一口,逮不到機會就用埋地雷,用破壞水源房屋等這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來對自己的大軍進行消耗的瘋狗戰術,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改變作戰意圖!
不去東江縣城,而是另覓攻東江支隊必救之地!
如此一來,晉東支隊安排在通往東江道路上的所有佈置,就必將全部落空,而新的針對性的佈置又來不及,從而就能立即起到化被動爲主動,從被晉東支隊牽着鼻子走,變成自己牽着晉東支隊的鼻子走!
只是要這麼做,何其難也!
隊伍中的坦克,炮火這些東西,要是離開了大道,在這東江縣內的多山地形,根本就難以行進!
失去了這些東西,整個隊伍的武裝優勢,就要立即大打折扣!
“所以我才說,我們兵分兩路啊!”
江口道:“酒井君你帶着中隊繼續沿着大道和坦克炮火一道,沿着大道繼續向東江縣城進發,而我則率領我大隊和皇協軍,輕裝突進,撕裂晉東支隊的各種防線,讓他晉東支隊,左右支拙!”
“你想的倒是簡單!”
酒井冷笑道:“你可別忘了,這次咱們的敵人,可不是一般的土八路,而是晉東支隊啊……
我們且不說那該死的張然針對我們,做了如此多的佈置,有沒有想到在迫不得已之下,我們會兵分兩路,就說這東江縣,是他晉東支隊的老窩,在這裡,他們晉東支隊,可是一呼百應啊——我怕是一旦我們兵分兩路,那張然一聲令下,光是撲上來的無數晉東根據地的男女老少,都能將我們給活撕了……
更別說除開炮火坦克這些東西的話,晉東支隊的武器裝備,可一點都不比我們差!”
說到此處,酒井頓了一頓盯着江口道:“江口君,在這樣的情況下,難道你還會堅定的以爲,咱們兵分兩路,是破解晉東支隊這瘋狗撕咬戰術的最佳方式嗎?”
江口的臉色陰沉。
要是在昨天以前酒井這麼問他,他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是!
但現在,他真的不敢!
他現在是真的體會到,如果和一片全民皆敵的土地爲敵,有多麼的可怕了……
江口悶哼一聲道:“那酒井君你以爲,咱們該如何是好?”
“以不變應萬變,繼續按照既定目標前進,拿下東江縣城,以東江縣城爲堡壘,再向四周輻射!”
酒井冷哼道:“現在我已經看出來了,這一戰晉東支隊的最大優勢,根本不在於他們的武裝力量有多麼的強大,他們的士兵有多不怕死,他們的老百姓有多麼的和他們團結一心……
晉東支隊在這一戰中的最大優勢,就是這片土地——他們想要用這片土地的遼闊,耗死我們,拖死我們!”
酒井咬牙切齒的道:“而只要我們佔領了東江縣城,有了一個落腳點,那他晉東支隊在這一戰中的最大優勢,就已經徹底喪失了——到時候,咱們進,可以對外圍剿他晉東支隊的武裝力量,退,可以以東江縣城爲據點,固守防禦……到那時,咱們將真正立於不敗之地!”
“此言,有理……”
聽到這話,江口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淺薄,點頭道:“可明顯,我們此去東江,怕是沿途還有大量的地雷在等着我們,怕是所有的水源,也全都被晉東支隊破壞了……”
“趟地雷,讓那些皇協軍上,如果不遭到大規模武裝的伏擊,那麼我們就要堅持保證推進速度,寧可犧牲一部分人手,也不給晉東支隊纏上咱們的機會——一切,都等拿下了東江縣城之後再說!”
酒井冷聲道,雖然他知道,要是不顧一切的突進,從現在到東江縣城這五六十里的距離,整支隊伍怕是要步步泣血……
但他依舊無比堅決,毫不猶豫!
因爲他知道,步步泣血,總好過全軍覆沒!
“既然如此,那就全憑酒井君你的安排!”
江口明顯也知道這點,狠狠點頭表示附應……
至於酒井口中趕到東江縣城,以東江縣城爲據點——似乎一趕到東江縣城,東江縣城就已經是他們的了一樣這點,從始至終,江口都沒有任何疑問。
他沒想過作爲晉東支隊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晉東支隊在這邊經營近兩年,一定會將之打造的固若金湯,隊伍不付出慘重的代價,根本別想拿下東江縣城這點……
出發前,吉野少將調撥到隊伍中的那麼多毒氣彈,可不是開玩笑的!
在毒氣彈的面前,別說是一座小縣城,就算是銅牆鐵壁,它也得在瞬間變的跟紙糊的一樣!
更別說隊伍中還有着十幾門炮火,五輛坦克了!
在厚莊不遠的山林間,張然沐浴在陽光裡,一夜沒睡的他此刻睡的極其香甜……
那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渾身都在閃耀着金光,充滿着某種神聖的氣息……
這,讓李大口賈全濤幾乎都不忍打擾。
但他們還是很快推醒了張然,軍務緊急啊!
“吃了這麼大的虧,居然還不肯分兵?”
聽完二人彙報的日軍依舊聚兵一處,直指東江縣城,張然捏着下巴牙疼道:“要是我,我早就氣瘋了,非得分兵突進,爭取機會報仇不成,小鬼子心高氣傲不可一世,居然能忍下這口惡氣——看來這股隊伍中的小鬼子將領,有高人啊……”
“再高又能高到那兒去——跟隊長你比,那差遠了!”李大口賈全濤道。
“賈排長,跟李隊長一起,你學壞了啊,都會拍馬屁了!”張然白眼道。
賈全濤立即就啪的一個立正,慷慨激昂道:“隊長,我這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啊……”
“行了行了,你這馬屁拍的,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張然笑着擺手,這才臉色一正道:“破壞水源的,埋地雷的,還有批次伏擊的人手,都過去了吧?”
“都過去了,早就安排好的,大家夥兒都心裡有數,這方面隊長你用不着當心!”李大口道。
“那就好!”
張然點頭,雖然遺憾於小鬼子不分兵,自己就找不到集中優勢兵力,先吃掉鬼子一部分的機會,但沿着東江線批次阻擊,應該也能讓這幫鬼子僞軍好好的出點血……
結果雖然不完美,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後他纔看向了賈全濤道:“遠光那邊有朱隊長,有趕到遠光的高林蘇隊長,以及漢陽的古隊長他們,所以遠光的情況,咱們用不着操心,不過縣內小鬼子的後路這方面,咱們可得注意點兒……”
縣內的小鬼子補給線路段,可都是由沿途的村鎮的老百姓積極分子負責的,只有不足兩個連的預備役民兵在配合他們,張然很不放心。
倒是李大口不以爲然,表示鄉親們中的積極分子,那也不是是個人都能當的上的,讓張然別瞧不起人……
“我沒瞧不起鄉親們的意思!”
張然沒好氣的白了李大口一眼才道:“總之,還是讓領隊的各村支書們都警惕着些,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寧可放一些小鬼子的補給隊進去,也不能拿鄉親們的生命冒險——還有,告訴在後勤線上接應的同志,如果遇到什麼危險情況,就算拼到最後一個,也一定要保證鄉親們的安全,明白嗎?”
“明白!”
李大口狠狠點頭,表示鄉親們將腦袋拴在了褲腰帶上支持支隊的工作,民兵們不可能看不到。
要是遇到危險自己先跑,那還算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