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帥的表情,楊震自然是看在眼裡,不過他也沒有多解釋什麼。不同的作戰環境,自然對部隊作戰模式有不同的要求。實際上楊震也知道有些手段有些過了,更知道如果在後世,自己採取的這些手段,就足以讓自己上軍事法庭。
特種部隊不是屠夫工廠,不能超越法律範圍之外。任何的軍事行動,都不能離開法律和道德的底線。這是後世時隊長最常說的一句話,他現在還記得都很清楚。隊長曾經再三告誡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些手段不是不能用,但是一定要有一個度。
但是在眼下東北特殊的環境之下,這手段雖然有些殘忍,但是也是一種無奈的選擇。現在作戰環境與後世大不相同,所面對的敵情也與後世完全兩樣。他們一旦作戰失利,面臨的可不僅僅是外交糾紛或是丟臉的事情。
在很多的時候,採取一些非常規的作戰手段,也是一種必然的選擇。真正的戰爭,是從來不講究仁義道德的。太過於拘泥某些方面,在這場決定中華民族未來命運的戰爭之中,只能讓自己更加的被動。
楊震也曾經考慮過長期這樣下去,會對這支部隊的心態產生什麼影響來。等到環境改變了,這些人轉業到地方,如果不能快速的調整心態,會不會培養出一批社會殺手來?在即便是後世,國內心理干預專業也是空白的情況之下,這種問題很難得到有效的解決。
戰爭不可能無限期的打下去,總有和平的那一天。長期一線的戰爭帶來嚴重的心理創傷,在後世也是一個世界性的難題。尤其是對於這些一直戰鬥在最殘酷前線的部隊來說,心理狀態很難隨着大環境的和平而快速轉變的。
楊震在後世看多了那些參加過戰爭的老兵,尤其是那些偵察兵出身的老兵,因爲長期戰爭帶來的嚴重心理創傷,酗酒、吸毒、賭博,甚至做出危害社會的事情而被判刑的。戰爭帶來的長期心理創傷形成的老兵戰爭綜合症,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夠解釋清楚的。
後世楊震在就曾經配合地方警方,擊斃過一名參與過兩山輪戰,最後卻走上了惡性犯罪道路的老偵察兵。這位老偵察兵在兩山輪戰的時候,曾經多次帶隊深入敵後偵察,獲得過兩次二等功,是真正的戰鬥英雄。
卻因爲撤離前線之後,無法擺脫長期一線作戰帶來的心理上創傷。加上家庭破碎、工作下崗等一系列事件,最終走向了極端。而這種老兵戰爭綜合症,在偵察兵等一些執行特殊作戰任務的部隊之中是最普遍的。
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可以緩解一部分的問題。可誰能保證,這些幹部戰士在轉業或是退伍之後,都能有一個穩定、溫暖的家庭?可後世自己部隊的那些老兵,即便是有家的,又有幾個家庭幸福的?
長期離家在外,對家裡幾乎沒有任何的照顧。本就不多的休假,卻經常被打斷。而一旦出任務半年,不通音訊都是少的。那又是一個開放的沒有邊際的時代,有些人只要有空子可鑽,他可不管你結婚沒有結婚。
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長期忍受着當軍嫂,尤其是像他後世所在長期執行機密任務部隊軍嫂的那種孤獨、辛苦和無助。自己後世所在的部隊,因爲特殊原因,結婚政審是最嚴格的,但離婚的比例,當時恐怕爲全軍最高的。
即便是開國初年,對軍婚的保護遠比後世要好的多。但年齡、學歷和日常生活上的差距,不是輕易可以彌補的。越是那種冷漠的婚姻,越會加重這種綜合症的發病。楊震記得那位自己親手擊斃的,最後涉槍、涉毒的越戰老兵,最終走向極端的開始就是家庭的破裂。
這些人一旦走向極端,對社會的危害要比一般人或是一般退伍兵要大的多。就是這位老兵,兩支五四手槍,十幾個彈匣將訓練有素的特警打的死傷累累。二十幾個特警,愣是靠不了身。
其戰術動作,依舊相當的精確。特警的狙擊手,根本就找不到機會。而此時距離這個老偵察兵轉業,已經二十多年了。自己後世的大隊長,就是他帶出來的兵。奉命執行這個任務的時候,大隊長是流着淚下令開槍的。
執行任務的楊震,也是流着淚親手擊斃的自己親生父親的這名戰友,後事也是大隊長和楊震披麻戴孝給發送的。即便是兩世爲人,楊震也永遠忘不了當時大隊長眼中的淚水,還有那句別讓他遭罪的話。
楊震所在的部隊,每次除外執行任務,尤其是秘密任務回來,都要進行嚴格的心理疏導。正是在後世經歷過這種事情,楊震纔有些爲自己訓練出來的這些虎狼未來有些擔憂。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心理醫生,也沒有地方去尋找。
而建國後的幾次大的政治風波和極左的政治風氣,也讓他在極少的閒暇時候,爲自己這些部下在建國後的生存多少有些擔心。後世不忘,前世之師,有些事情還是要早做一些準備。
當然這些事情,現在還看不出來。但是等到一旦遠離戰爭,遠離這些人原本施展的舞臺,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之後,很多事情都會爆發出來。而一旦他們中某一個人走向了極端,對社會的危害那實在太大了。
這些專門的殺人機器,都他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這些人一旦危害到社會,究竟有多大的殺傷力,楊震心中是最清楚的。這些人都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難道還真的讓自己去清理門戶?
爲了這件事情,楊震也很頭疼。他很難想象,自己會培養出一批社會殺手來。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夠一直左右過的。在偶爾閒暇的時候,楊震也有些猶豫過。但戰局的緊張,卻讓他的這些猶豫,卻是隻能是永遠停留在猶豫之中。
猶豫歸猶豫,經過慎重的考慮,楊震還是沒有做出任何的改變。以後的事情,等到以後再說。現在的作戰環境,以及他們部隊作戰特點還需要嚴格保密的情況之下,做任何的改變都是不太恰當的。
日本軍人的意志之頑強猶在國人之上,受到武士道精神薰陶的決死精神,放眼全世界也難有類似者。想要在其口中詢問出戰術情報來,沒有一定的手段,是幾乎沒有可能。而在敵軍控制嚴密的敵後作戰,每一分鐘都是珍貴的。
東北的敵後,不是華北的敵後。無論是城鎮還是鄉村,都在日本人手中嚴密的控制着。在東北的敵後,你每一分鐘的浪費,都有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幾分鐘差距,足可以讓關東軍合圍自己在敵後活動的部隊了。
更何況此次熱河作戰,當初是自己親自下的命令,爲了保證挺進軍總部的安全,可以採取一切必要的手段去解決問題,這板子全部都打到部隊身上也不公平。但面對着眼前這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帥,有些事情楊震也不好說什麼。
有些該說的話,他已經說了。不該說的話,他也一樣說了。話既然已經說得很透了,怎麼體會,就是各人的事情了。楊震並沒有要求別人在某些問題上的看法,與自己保持一致,也沒有想過讓別人去按照自己的腳步去走路。
楊震這一沉默,兩位老帥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看着楊震因爲長期睡眠不足的雙眼中通紅的血絲,以及因爲過度疲勞而異常蒼白的臉色。司令員對着政委搖了搖頭,示意他先不要在這件事情上在說什麼了。
接到司令員的示意之後,政委猶豫了一下,還是和司令員起身告辭了。有些事情,他們也得回去消化一下。尤其是政委在某些方面本以爲是善意的批評,提醒一下楊震讓下面的部隊收收手,卻是沒有想到最後的關鍵原因在楊震身上這件事情,政委更是想要冷靜一下。
送走兩位老帥之後,楊震卻沒有時間休息。前腳剛送走兩位老帥,蘇聯人的代表由連夜找了來。面對着大半夜不睡覺,非要堅持見自己的蘇聯人,楊震只能無奈的打點起精神做好接待。
儘管楊震此時已經根本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應付他們,可他這些不知道抽了什麼瘋的,大半夜非要見自己的蘇聯人,究竟有什麼事情非要這個時候找自己。放下手中蘇聯領事館來的電話,楊震一時也猜不透蘇聯人究竟抱着什麼想法。
如果莫斯科有什麼新的情報傳來,通信部那邊應該事先有一個報告。可到現在通信部,也沒有任何的消息報告,這說明莫斯科那邊並未傳來什麼新的指示。這次蘇聯人大半夜的找到自己,究竟是什麼事請。
儘管一時沒有猜出蘇聯人的意圖,可楊震也知道這幫傢伙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真正的原因,直到被楊震找來的郭邴勳到來,楊震纔對蘇聯人此次大半夜的找自己可能存在的真實意圖,有了一定的掌握和判斷。
郭邴勳告訴楊震,在下午的談判結束之後,美英駐抗聯軍事代表團的人員,到了蘇聯人的駐地。在蘇聯領事館的會議室內,從傍晚一直談到了二十三時。也就是他們來見楊震的一個小時之前,美英軍事代表團的主要人員才離開。
同時在其會談期間,蘇聯人突然更換了與之前使用的密碼本,沒有半點聯繫的全新無線電密碼。而且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蘇聯軍事代表團與莫斯科和遠東軍區的聯繫異常的頻繁。其頻繁程度,遠遠的超過了幾天之內所有無線電通訊聯絡的總和。
聽到郭邴勳的彙報,楊震面對着李延平和郭邴勳兩個人道:“可以肯定,美英兩國也在因爲此次談判的久拖不決,而產生嚴重的不滿,在某些方面對蘇聯人施加了一定的壓力。同時蘇聯方面,戰局肯定出現了一定的問題。”
“蘇聯人半夜找咱們,估計是莫斯科那邊有給他們下達了什麼新指令,要求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結束談判。畢竟他們現在,也不是那麼好受的。維亞濟馬戰役已經進入末期,下一步德國人的目標可就是莫斯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