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團三營今晚第一次出擊的目標,是一段日軍在當日白天收縮陣地時主動放棄的岩層。這段起伏不平有近四百米長的岩層,原由一九九團二營五連駐防。如以戰場常規而言,在這個連級陣地失守後,應由一九九團二營組織力量奪回,如二營力有不逮,纔會輪到參戰的其它部隊來幫忙。而錢紳之所以一上來就動用在特遣支隊已上陸的幾個營中,攻擊力最爲犀利的二百團三營。卻是在通盤比較了敵我雙方的優缺點後,方纔做出的決定。這裡面既含有怕敵勢過強,丟失的陣地如不能在第一時間奪回,再無恢復的機會的權衡。也包括了因自身防區的縱深極短,調動部隊反而方便快捷的考量。至於,灘頭指揮部爲何不在陣地將要失守時就派三營往援,說來也簡單,此際從正面的岩層帶到兩側的沙灘,已延伸擴張至九公里長的戰線上,已是無處不在不打得熱火朝天,被如潮水般涌來的日軍衝得搖搖欲墜的中方陣地實在太多,以錢紳抓在手頭那點子力量,根本沒防微杜漸的能力,也就只能亡羊補牢了。
而戰鬥的進程亦證明了,錢紳的這個舉措是十分明智的。
當三營衝到被日軍佔領的這段岩層附近時,日軍已被仍佔據着兩側陣地的一九九團二營餘部,用側射火力趕回了岩層後面。而在岩層靠向海灘的一面,正呈現出一副夢噩般的場景。
藉着照明彈的光亮,舉着望遠鏡的許靖仁,很輕易就把前方那條沿着岩層鋪就的以滲入沙土中的鮮血爲底色地屍帶看了個真真切切。
即便許靖仁從軍以來經歷地數不清的惡戰、血戰,縱使他當年被困在崑崙關門洞時,還曾飲過人血止渴。可這條至少容納了四百條鮮活的生命地死亡地帶。卻還是讓他一見之下就幾不能自己。
許靖仁馬上便敏銳的意識到了,岩層的另一面應該還有幾百具日本人的屍體。一句話,夜戰僅開始了一個多小時。單爲是爲了這段岩層歸屬,雙方倒下的戰死者就達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數字,而這卻僅僅是戰場的一角而已。往昔與日軍地作戰經驗還告訴許靖仁,一支能承擔這麼大地損失,還能拿下這個塊陣地的日軍絕不會少於兩個野戰大隊!這也就意味着此際岩層後日軍地殘存兵力,恐怕比之三營都還要多上一些。
話雖如此,可許靖仁身後地千餘官兵對這塊難啃地骨頭,卻似乎不怎麼在意。1——6——k網他們人人一臉的期待不說。眼中更還俱都閃着嗜血地精芒。
儘管,漫天的炮火的在殺傷岩層後面的日軍的同時。也會把位於岩層前面的死亡地帶中的同袍忠骸。給炸得支離破碎這個殘忍的現實。讓許靖仁內心裡充滿了負罪感。可感情不能代替理智的道理,活人永遠優先的戰爭遊戲規則。卻迫使他不得不拿起步話機請求已方炮兵對前方的岩層進行全方位炮擊。
雖說中方早早就覺察出了日軍企圖,可或許是受所控地域的限制,並未再有成營成營的步兵、裝甲兵部隊踏上海灘,不過入夜後,錢紳卻調來了大量的炮兵。反正徹底換裝的四十八集團軍不僅有足夠的火炮,又有美國人無限量供應炮彈,那爲什麼不奢侈一把了!若非美軍的海、空火力出於對地形的生疏,在夜間無法進行有效的戰場支援(在歷史上的同一場戰役的某場夜戰中,美軍飛機曾把美軍的一個步兵團給生生炸跨了,可算是幫了日本人大忙!),錢紳都恨不得連它們也派上用場了。
二十分鐘後。
少年時代曾夢想着當一個詩人的許靖仁,敢肯定眼前這場密集得讓人難發置信的流星雨,是他一生中所見到過的最輝煌炫爛的焰火。
而現在該輪他和他身邊的兄弟們,來爲這場以無數生命之火燃盡爲代價的盛宴,再添上一份悽美豔麗呢!
炮火一開始向岩層後方漸漸延伸,情知戰機已至的許靖仁就從沙地猛然躍起,一把從他身旁的旗手手中的奪過三營那面因常常出入槍林彈雨,而千瘡百孔的營旗,一面揮舞着戰旗向猶自籠罩濃煙的岩層飛奔,一邊拼盡全身的力氣高聲疾呼着:“兄弟們!跟着我,向死亡前進!”
“祖國萬歲!向死亡前進!”雖說此時腳下所踩的不是中國的土地,可這些被無盡的血水,無邊的殺戮浸泡得不再單純的士兵們,卻堅信他們在此刻所做的,是對爲了華夏文明的存續、民族的復興,單隻爲這些,縱是死又何妨!更何況,即便他們陣亡在了此處,在中國軍隊的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豐厚撫卹金(由重慶按規定統一發放的部分、四十八集團軍內部的補貼、美方按美軍同等軍階官兵的一半付給的部分三大塊組成。)也足以不讓他們的妻兒老小能豐衣足食了。一路看中文網首發相信不會有人去苛責這些爲國家民族浴血經年的將士們這此許私心,說到底他們也是肉體凡胎,也有着七情六慾的血肉之軀!
一個真正的軍人可能會相信宿命,但他絕不會諱言死亡,因爲戰死疆場,纔是他心底裡最嚮往的歸宿!當然,前提是他爲之而戰、想要守護的東西,值得他去付出所有的一切!
三營的兄弟們激動歸激動,可戰術動作卻是絲毫不亂。無需什麼特別交待,上千官兵一衝出待機地域,就迅速有條不紊的分爲兩隊,各自以三輛m3a3輕型坦克爲前導向岩層兩翼迅猛迂迴。
“殺給給!”對面的的日軍指揮官的反應也着實不慢,三營這邊一靠上去,五、六百名日軍竟然就也兵分兩路的衝出了岩層了,看來日本人這是打算要給三營來一個迎頭痛擊了。
早嚴陣以待的迫擊炮、火箭炮炮手這下可逮着大破神威地機會,在那幾輛m3a3坦克地大力配合下,日軍的反擊陣形很快就被炸了個七零八落。
小鬼子倒也硬氣。死的就死了。能動彈地就續繼往前衝,連還剩一口氣的都趴在地上死命朝前方射擊着。
戰爭從來都是是雙方面。幾息之後,日軍的炮彈也在三營的衝鋒隊列中炸響了。在精確度極高的近距離步兵炮火的打擊下,三營的官兵們表現出與他們地對手相比,有過之而不及地沉着與不屈。
終於,在各自經歷了血腥得足以讓觀戰者窒息的一分多鐘地炮火浴後,四支同樣無畏地軍隊,雙雙對對地迎面撞上了。
兩軍一迎面接觸上,兩隊日本人就齊齊吃了個大虧。戰鬥全重將近十五噸的m3a3坦克。雖名爲輕型。可若與日軍裝備最成功地九七式中型坦克比起綜合性能來,卻是毫不遜色。甚至在裝甲厚度還有普遍強上個百分二十。這些個刀槍不入的龐然大物。這一闖進日軍的步兵羣裡。那還了得的。雖有些悍勇的日軍士兵想捨命撲上前去用爆破筒炸斷m3a3坦克的覆帶,可奈何中國裝甲兵們滑溜的很。只是一味的在鬼子人羣中全速的往來輾壓,竟沒給日本人留下半點機會。眼看着日本人的隊形是愈發的散亂了。
m3a3雖是威風八面,光靠幾輛坦克想要解決成千鬼子,卻顯然是不現實的。可三營的兄弟們要的就是鬼子的這個亂勁。隨着中國軍人們手中的自動火器紛紛發言,本就在人數上比中國軍隊少得多日軍,那經受得起這種雪上加霜,不消多久,還站在沙地上日本人就屈指可數了。可這裡面,還有一件怪事,中國官兵在靠着旺盛的火力從容絞殺日軍的同時,他們的戰鬥隊形也以常人難以覺察的步驟,在一點點的拉長、拉寬。
“轟……隆。”當此日軍出擊部隊即將覆滅之際,一羣羣從位塞班島中心點上的全島制高點塔波喬峰方向飛來重磅炮彈打在了戰場上。
對於日本人在狗急跳牆下慣用的這手,說來盡是百戰餘生的精兵銳卒的三營官兵顯然是早有防備的。
以往那無數次在生死之間的遊走,更讓他們大多都具備了根據炮彈在空中的尖嘯聲,判斷的炮彈的落點,並在電光火石時間,及時做出最正確的反應,以把落地開花的彈片對自己的傷害程度,減少到最低的優良戰術素質。
可無差別炮擊,終究是無差別炮擊,殉國者還是大量的出現了。
沒被彈片擊中的三營官兵們並沒有趴着不動,相反深知岩層後的日軍這會兒定是正在忙着調整火力佈置的他們,冒着猛烈的炮火和迎頭射來的一梭梭子彈,向岩層繼續向殺去。
而幾輛m3a3坦克搖擺着身軀,更是帶着累累的傷痕衝在隊伍的最前列,全心全意的用它們那相對龐大的軀體,爲緊隨其後的步兵們遮風擋雨。
“轟……隆、轟……隆。”這陣動靜比先前還要大得多的怒吼,卻是美軍艦炮在對島嶼腹地實施壓制炮擊了,雖然艦炮炮擊談不上有多精確的準頭,可卻勝在火力兇猛和炮彈的覆蓋範圍極大。於是,來自塔波喬峰方面的炮擊的強度便剎時降了下來。
趁着日軍遠程炮火被暫時取消發言權的機會,更多的三營步兵衝了上去。
許靖仁所親率的左路最先繞到,其慘狀比之岩層前面那一幕更讓人觸目驚心幾分的岩層側後。緊接着,右路也殺入了日軍的陣地。
兩軍由此展開了纏戰。
湯姆森衝鋒槍的火力極猛不假,可在你躬着身子打過彈夾裡的三十發子彈後,也還要面對那個兩選一的命題的,是在翻滾閃避間給湯姆森上上另一個彈夾,還是順手抽出背上那把又長又輕的特製馬刀。至於到底是選那個,那就要視忽鬼子與你的距離遠近而定了。
而以許靖仁的時下的處境,就只能選擇馬刀。
“殺!”憑着閃着凜凜寒光的合金馬刀的鋒利無匹,許靖仁只一個直劈就把一個日軍士兵手中的刺刀劈成了兩半,下一瞬間,神出鬼沒的馬刀就象劃開一塊豆腐一樣,輕輕鬆鬆的在那個鬼子兵的腹部劃拉開了一尺多長的大口子。
“嘭!”低沉的物體落地聲,卻代表着使人毛骨悚然的含意,許靖仁在下刀的時候,還是用力太猛,以致於那個日本士兵被馬刀削斷的一截腸子,竟先於他的身體掉到了沙地上。
這番略顯詭異的場景,卻沒有引吸許靖仁的一丁點注意力,鬼子兵的屍體剛一落入塵埃,他就已帶着滿頭滿臉鮮血,轉身大踏步的向下一目標走去了,那模樣,那殺氣,與傳說中的十殿閻羅,怕是都有的一拼!
日軍的戰鬥意志固然頑強如鐵,可二百團三營卻是百練精鋼。莫說這些屬於四十三師團(乙種師團)的將兵了,就換了目下日本陸軍中戰力最強勁的第六師團的同等人數的將兵來,在現在這種已無地利可憑的情況下,同樣會被三營吃它個風捲殘雲。
少時後,在平生已不知是第多少次激戰中僥倖生還的三營官兵們,又麻溜的撤回了岩層靠海灘的那一面。鑑於日軍的炮兵主力隨時又可能再來一頓炮火急襲,他們可不敢在岩層靠島嶼腹地那面多呆。
當然,撤是要撤,可戰場也是打掃乾淨的,要不有那個半死不活的小鬼子混在屍堆中把個把手雷扔過岩層,再炸傷幾個弟兄,那手腳不俐落的三營,豈不是會被二百團的另幾個營笑掉大牙。基於這種防患於未然的良好意識,三營的兄弟們在帶走同袍的遺體前,不論是不是在喘氣,在那些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的鬼子的喉管上,都重重的補上了一馬刀。
接着,三營就把陣地移交給了一九九團二營。
再後來,這支隊列已比來短了很長一截的鐵血勁旅,就又踏着鏗鏘有力的步伐,向另一方向撲去,在那裡又有一場血戰正等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