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特克共和國的印第安燧發槍兵馬上就要經受真正嚴峻的考驗了!
而且還不止一輪,而是整整19輪!
雖然他們早就在大明派來的軍事顧問指導下學會了空心方陣,但是在今兒之前,他們從沒在戰場上碰到過敢於向空心方陣發起衝擊的胸甲騎兵。畢竟胸甲騎兵在新西班牙這裡就是個“貴族兵種”,約等於騎士,能當上胸甲騎兵的都得是“二等土生白”!印歐混血只能當吃力不討好的輕騎兵。而那些能當上“騎士”的“二等土生白”也都是他們那個階層中的佼佼者,全都是殖民地老爺,家裡頭的莊園大大的,女僕多多的生命多寶貴啊!怎麼能隨隨便便拿去拼了?
所以今兒阿茲特克共和軍第三營的戰士們,還是第一次面對真正的鐵騎輪番衝擊呢!
而在剛纔比亞埃爾莫薩公爵親自率領胸甲騎兵發動的第一波衝擊中,阿茲特克共和軍第三營第四隊的200名印第安戰士已經把燧發槍裡面的子彈打空了,現在第二波德意志胸甲騎兵又已經衝到跟前了,再裝子彈肯定來不及了,好像只能用手裡上了刺刀的燧發槍硬扛了!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已經展開成了一前一後兩排的那百餘騎德意志胸甲騎兵,現在可以看見前方那些戴着可笑老虎帽子的印第安人在幹什麼了?站在前兩排的印第安人已經放棄了裝彈,絕望地端起那支最多隻能充當短矛的上了刺刀的燧發槍!
而第三排印第安人似乎把燧發槍背在了肩膀上,低着頭也不知道在忙活什麼?
不過隨便他們在忙什麼,只要變不出一根超長的步兵長槍,那就沒什麼好怕的!
雖然歐洲那邊,現在也正處在長槍被刺刀淘汰的過程中,但還沒有那家激進到不要長槍的地步,畢竟長槍抵禦騎兵的效果那可不是裝上刺刀的燧發槍能比的。
所以當這些德意志胸甲騎兵確定了對手真的只有燧發槍沒有長槍後,全都興奮地大呼了起來:“勝利!呼啦!勝利!呼啦”
隨着他們的呼喊,他們胯下的戰馬撒開蹄子全速衝刺了,這些戰馬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哪怕前方是刺蝟一般的方陣,它們也能蒙着眼睛往前衝!
就在德意志胸甲騎兵們都以爲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剛纔那些低着頭不知道在忙什麼的,位於第三排位置上的印第安人突然不慌不忙地摸出了已經點上火的木柄手榴彈!
“投!”
隨着擔任隊正的一個明軍軍官的一聲令下,六十多枚“屁股”冒煙的木柄手榴彈就沖天而起,在空中劃出個相當優美的拋物線,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正全速衝鋒的德意志胸甲騎兵前方十步開外!
看見手榴彈落下來了,剛纔多少還有點驚慌的位於前兩排的印第安人馬上就興奮起來了,齊聲大呼:“皇上帝保佑我們阿門!”
這個“阿門”剛剛出口,那幾十枚木柄手榴彈就一個個炸開了,而且時間算得還挺準的,一團團的煙霧就在眼看就要撞上印第安人的空心方陣的德意志胸甲騎兵的隊伍中間騰起了手榴彈炸了,而且炸得可疼了!
雖然這些填裝了韓日火藥的手榴彈威力有限,不可能一陣轟鳴就把德意志胸甲騎兵衝鋒的勢頭徹底給炸沒了,但還是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削減了大部分的衝鋒動能。
被手榴彈炸出來的彈片擊中的馬和人,全都慘叫嘶鳴了起來,有一些直接給破片命中了要害,要麼是騎士從馬背上跌落,重重砸在地上,要麼是連人帶馬一起翻到,要麼就是受了傷或受了驚的馬匹胡亂逃竄,甚至在原地轉圈跳躍。
而那些沒有被手榴彈的破片傷着的胸甲騎兵也都有點慌了——這些印第安人怎麼還扔炸彈呢?他們不講武德啊!
騎兵的心一慌,隊伍當然就散了,馬匹衝鋒的勁頭也減弱了,還有些胸甲騎兵乾脆向方陣的兩翼繞了過去。但還是有二三十騎胸甲騎兵堅持到了最後,硬着頭皮連人帶馬直接往印第安人的刺刀陣上猛撞了上去!
這可是真正的硬碰硬啊!
這幫德意志胸甲騎兵也的確夠勇猛,不閃不躲的直接就驅着戰馬往印第安人的刺刀上撞賭得就是誰先慫!賭得就是命!不是印第安人被戰馬的衝撞撞飛出去摔個半死(也有可能是全死)或乾脆被馬蹄踏死,就是鋒利的刺刀捅穿戰馬的胸膛。
一邊是人命,一邊是馬命,就看誰的命硬了!
正立馬在印第安人陣中的耿聚義和吳世珏二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了,他們現在躲在空心方陣內,也是被困在空心方陣內了,這要是扛不住,方陣一破,周圍立馬大亂,他們這些騎馬的想要快馬加鞭逃走都難!
即便他們能跑掉,今天這場堂.卡門莊園之戰也就敗了現在的阿茲特克共和國可是“新生”的,雖然共和搞得不錯,但畢竟是個草創之國,而且內部各個族羣之間涇渭分明,漢人、日本人、琉球人、印第安人、印歐混血、土生白人這幾大族羣之間雖然談不上矛盾重重,但也沒有糅合成團。
用後世的話說,這個國家還沒有形成國族認同,還是個散裝狀態!
國家一旦遭遇慘重失敗,很有可能會分崩離析!
隨着一陣短促的、瘮人的“嘭嘭嘭”聲響起,第一波撞擊已經結束了,耿聚義只看就一個戴着虎皮帽子的印第安小夥子給撞成了“空中飛人”,就朝他這邊飛來,最後嘭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聽這聲音就挺疼的!
耿聚義趕緊翻身下馬,上前去半蹲下來,將那名年輕的印第安人扶了起來,抱在懷裡,還用西班牙關切地問:“孩子,怎麼樣?還能堅持嗎?”
那個印第安人是被一匹高大的伊比利亞馬撞了個結實,又重重摔了一下,表面上看好像沒有傷口,但是裡子卻傷得不輕,俗稱內傷!現在是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疼,差一點就要失去知覺了,卻發現被人抱了,強忍着疼痛睜眼一看,就看見耿聚義關切的表情了。
“大總統,我沒事”那年輕的印第安人在軍隊當中上過隨軍學堂,懂一些漢語,現在就開口說起了漢話,“我,我擋住西班牙強盜了麼?”
耿聚義擡頭向前看了看,前方的戰線並沒有崩潰,西班牙人的騎兵大多已經退走了,只剩下三五個衝得太猛,現在被印第安人包圍了,正拿燧發槍上的刺刀再戳他們呢!
“擋住了,擋住了孩子,咱們勝利了!”耿聚義大聲道,說着話他低頭又看那年輕的印第安人,發現他臉色慘白,嘴角流出了殷紅的鮮血,看上去快要不行了。
這時耿聚義發現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於是趕緊提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
“我,我叫殷勝利!我沒有家,我是孤兒,還是奴隸.現在,共和國就是我的家.”
這就是一個印第安烈士的遺言!
他的“殷”姓是“印加”的第一個發音“印”的諧音,在阿茲特克共和國內,有不少開始漢化的印第安人就以“殷”爲姓。
而這些漢化的印第安人,又以原本的奴隸居多。西班牙殖民者在新大陸所實行的奴隸制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委託監護制”,意思就是印第安人智力低下,文化落後,沒有自治能力,必須由西班牙人來當委託監護主,監護他們的生產生活。
理論上,如果處於委託監護下的印第安人爲委託監護主勞動,委託監護主還必須支付工資,而委託監護主向印第安人徵收的貢賦也是有限制的。
但是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委託監護主通常就是奴隸主,而且還是最兇惡的奴隸主!
因爲委託監護主是個“流官”,很難世襲,他們對於被監護的地區和人口,並沒有所有權。同時,西班牙政府也不怎麼監管他們,也管不過來,乾脆就任憑他們在領內橫徵暴斂,肆意剝削印第安人。如果那些委託監護主幹脆是奴隸主、農奴主或封建領主,情況還好一點.畢竟自家的“財產”還是要愛護的,可他們偏偏不是!
所以這個西班牙的新大陸殖民地後來人口較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而在被這些兇惡的委託監護主奴役的印第安人中,最慘的當然是被他們強徵去開礦的印第安人了.每一處位於西班牙殖民地境內的金庫、銀礦,都是白骨累累的屍坑!
而理應對這一切罪惡負責的羅馬教會和哈布斯堡家族,在歷史上卻從沒有向印第安人謝罪道歉.這大概就是真正的滅絕吧?
不過現在,西班牙人殖民新大陸僅僅還不到200年,印第安人還沒有在精神上滅絕,所以現在對阿茲特克共和國認同度最高,也最願意爲共和國獻身的,就是這些原本的委託監護主的奴隸了!
而組成阿茲特克共和軍第二營、第三營的印第安戰士,全都來自南馬德雷山區中的幾個金礦、銀礦,他們被解放前,全都是西班牙委託監護主的奴隸!
所以他們對西班牙的仇恨最深,對共和國的愛也最強烈!
今天這一戰,這些印第安人全都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已經撤退到安全區域的比亞埃爾莫薩公爵還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麼樣的敵人?但他還是目睹了第二輪騎兵衝擊被印第安人擊退。
不過沒有關係,還有18輪!
在這位西班牙公爵故作鎮定的目光當中,第三隊德意志胸甲騎兵的衝鋒又開始了!而與此相同,準備迎擊他們的印第安燧發槍兵們,已經手腳麻利地完成了一次裝彈。
等待他們的,將是一輪火槍齊射!
“擂鼓,前進!”
在戰場的另一側,指揮着整整4000名燧發槍兵的曾養性也已經發現了左翼的耿聚義被困,於是不再讓手下的燧發槍兵用密集的彈雨去殺傷西班牙人左翼的士兵,而是果斷下達了刺刀衝鋒的命令。
在之前的火槍對射中,曾養性的這4000燧發槍兵可是佔盡上風了。因爲他們的對手只有1600人,而且還包括400名長槍兵,真正的火槍手只有1200人。更慘的是西班牙人現在還沒裝備空腔彈,所以他們沒有能進行遠程精準射擊的散兵。
雙方的幾輪對射之後,西班牙人的陣線上已經死傷累累,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和在血泊當中翻滾的傷者。幸好戰場上瀰漫的硝煙越來越濃,遮擋住了雙方的視線,所以兩邊的射擊精度都沒了,要不然那一千多西班牙人早就給槍斃沒了。
但是現在,曾養性的老大快掛了,他也沒有耐心慢慢和敵人磨了,乾脆就讓手下的燧發槍兵頂着西班牙人的子彈向前推進了。
對面的西班牙人發現對手突然停止了射擊,還喊起了“殺西賊,上天堂”的口號,馬上就知道不好了——敵人要上來了!
那可是大幾千人呢!
於是乎也顧不得前方煙霧瀰漫,只是拼命開火射擊,試圖用燧發槍的火力擋住那些該死的阿茲特克共和軍。
但是隨着他們火槍槍管越來越燙,德意志僱傭軍的射速還是逐漸放慢,射擊的組織也不存在了,完全是在打亂槍。
在乒乒乓乓的火槍聲中,阿茲特克共和軍的戰士不斷倒下。但是剩下的人,依舊一邊前進,一邊展開。利用煙霧的掩護,曾養性將自己部下的隊形從一個大縱隊調整成了兩個大橫隊,其中一個正面剛上去,還有一個繞到了西班牙軍的左翼.而頂上去剛正面的,當然是由印第安人組成的2個燧發槍營了!
這2個營的番號是阿茲特克第7營和第8英,其中印第安人,一樣也苦大仇深啊!
既然有仇,那現在就該報仇!只有報了仇,阿茲特克共和國纔會崛起!
從正面壓上去的2000共和軍行進速度較快,已經接近西班牙人50步了,但是停止前進的號音還未傳來。
此時前方又是一片火光閃爍,是西班牙僱傭軍在射擊!行進在己方陣列後方的曾養性心中一緊,然後就看見前排的印第安人又倒下了一些。但是空缺出來的位置很快就被後排的戰士補了上去。
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只是喊着“殺西賊、上天堂”的口號,步履堅定,向前挺進!走出了一往無前的氣勢.這氣勢莫說在新大陸,就是到了歐洲和神洲戰場上,恐怕也是第一流的精兵纔有的!
西班牙的德意志僱傭軍已經陷入慌亂了,不僅是因爲對面的印第安人個個悍不畏死,馬上就要用火槍頂着他們的鼻子射擊了!更因爲另外兩個漢人步兵營已經逼到他們的左翼了!
左翼根本沒有人能去防禦.實在是抽不出人呢!
這下可怎麼辦?這是腹背受敵,難到要見上帝了?
另外,阿茲特克人的左翼爲什麼還沒有崩?4000德意志僱傭軍的步兵和2000德意志胸甲騎兵都拿不下來嗎?那些人是真的德意志人嗎?怎麼那麼沒用?法國人打不過,印第安人也打不贏嗎?
正想到這裡,那些馬上就要被包夾的德意志燧發槍兵忽然看見了讓他們一生(餘額將盡,一生所剩無幾了)都難以忘懷的恐怖場景。
那些阿茲特克火槍兵已經衝到了距離他們不足20步開外的空地上,一陣清風吹過,硝煙散去大半,所以人都已經看見,敵人的燧發槍已經放平,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他們!
一千多個德意志人都感到全身發麻,愣愣地望着前方,逃跑已經來不及了,現在等待他們的就只有被槍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