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熊賜履是個文官,但是不表示他就不能指揮打仗,事實上,這次趁圖海病倒撿到了指揮權以後,熊賜履十分希望能用一場勝利來爲自己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最後一次指揮軍隊作戰畫上句號。
兩次進攻的失利讓熊賜履對秦家山莊有了新的認識,他心裡很清楚,別看康熙皇上說不過問演習的過程,只是在幾天以後看結果。但熊賜履明白,自己手底下的這些八旗兵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如果傷亡太大,即使康熙皇帝真的不追究他熊賜履的責任,可那些八旗兵的主子、他們的家人就能放過自己麼?答案是肯定,即使那些一時直接不能把自己怎麼樣,但是以後在朝堂上,自己的麻煩肯定少不了,那些人的手段多着呢!
熊賜履這會已經明白了,爲什麼原來皇上指定的領兵大將圖海一到確山以後就開始鬧病,如果可能,熊賜履恨不得自己現在也病倒了,也就省了一個大麻煩,事到如今,他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用最小的代價攻破秦家山莊,讓皇上覺得自己是一個可用之才委以重任,那麼目前的這一切就都不是麻煩,而是自己升遷的一個快捷通道了。
爲了對付秦有福的地雷陣,熊賜履考慮了很多種可能性,比方說挖地道之類的。若是給熊賜履半年一年的,他肯定會選擇這個方式。秦有福再有本事,他也不可能把地雷給埋到地底下去,只要地道稍微挖深一點,熊賜履的部隊就可以安全通過地雷陣到達秦家山莊的外圍,運氣好一點甚至可以直接挖到秦家山莊的內部搞一次突然襲擊,但是他沒有那個時間。利用秦有福進出的那個地道是不可能的。秦有福敢通過這個地道進出,防範手段肯定非常嚴密,萬一他在地道里準備一點炸.藥,等自己的人進去了把地道一炸,豈不是將裡面的八旗兵都給活埋了?看來辦法還是得從地面上想。
這天晚上,熊賜履根本就沒有辦法入睡,看着秦家山莊高大的圍牆,想想院牆外面遍佈的地雷,熊賜履傷透了腦筋,
“要是有辦法從天上飛進去就好了。”熊賜履自言自語的嘀咕着。
“熊大人,雖說我沒辦法讓你的人飛過去,但是要想通過秦家山莊的地雷陣卻不是很難的事情。”一個人很突兀的在熊賜履的背後說道。
熊賜履吃了一驚,連忙轉過身來,定睛一看,說話的是個年輕人,一身便裝,長得也算清秀從面貌和說話的口音來看,這個人應該是漢人。熊賜履知道,因爲聖駕駕臨和秋操的原因,秦家山莊附近的農戶已經被全部清走了,這個時候,能出現在大營,而且身上沒有穿軍裝,肯定是跟皇上一起來的王公大臣中的一位,聽這人說話的語氣,顯然不是什麼普通人。
“敢問這位大人如何稱呼?”熊賜履連忙躬身行禮,小心的問道。
“不敢當熊大人之禮,我乃平西王之子吳應熊是也,特來給熊大人出出主意,若有冒犯之處,還望熊大人海涵。”吳應熊客客氣氣的回答道。別看吳應熊是平西王吳三桂的兒子,又是康熙皇帝的姑丈,將來可是要襲爵的人,級別比熊賜履高得不知道哪去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在京城裡的地位,平時說話辦事都異常低調,見了誰都客客氣氣的,生怕讓皇上抓着把柄。
如果說放在平時,吳應熊是肯定不會出頭的,類似他這樣的人,情願誰都不知道他的好,但是這一次不同,吳應熊覺得自己有必要給熊賜履支個招,免得熊賜履對秦家山莊束手無策。
吳應熊出這個頭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當然知道康熙皇帝爲什麼把他們三個藩王的人都給帶來。儘管誰都沒說,但康熙想撤藩的事兒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大家都知道,一旦康熙下了撤藩的命令,很可能幾個藩王會反。吳應熊當然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會那麼乖乖的束手就擒,聽憑康熙皇帝擺佈,但是想不想反是一回事,能不能反是另一回事。毫無疑問,一旦舉起了反旗,朝廷肯定會派兵圍剿,戰爭不可避免。這就意味着,一旦打贏了,天下易主,自己的父親吳三桂就能榮登大寶,執掌天下。可若是不敵滿清八旗,那麼吳氏一族將無一倖免,都得成了康熙的刀下冤魂,連帶着幾十萬忠於吳家的漢軍綠營都會被退上斷頭臺,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這次秋操尚未開始的時候吳應熊就已經得到了消息,秦有福敢用二十人對抗兩千八旗兵依仗的主要就是新式火器,康熙皇帝之所以對這次秋操如此重視,關鍵就是想檢驗這些火器的攻防能力,爲撤藩做準備。雖然吳應熊還不是很明白這些新式火器是不是已經開始準備裝備八旗兵,但是可以肯定,這次秋操是他觀察康熙底牌的最好機會,就爲這,吳應熊也不得不小心翼翼,認真觀察。
不得不說,相比之下,吳應熊可比京裡那些成天無所事事、只會惹是生非的紈絝子弟要強得多,通過一天的觀察,吳應熊發現,儘管秦有福的地雷震的確是守城的利器,但是地雷這個東西畢竟是死的,只要避開了它,威脅並不大。挖地道的事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時間上肯定是來不及的。爲了看一看秦家山莊除了地雷以外還有一些什麼別的攻防武器,吳應熊絞盡腦汁,總算是給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來。
“原來是吳世子,請恕下官眼拙,沒能認出您來。”熊賜履一聽是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當時也嚇了一跳,他心裡最是清楚爲什麼會有這次力量如此懸殊的攻防演練,也知道康熙撤藩的決心,對於熊賜履來說,他本就是因爲不同意撤藩纔跟秦有福打的賭,若是這個時候再讓有心人發現他跟吳應熊有關係,到時候有多少張嘴都說不清楚了。可以這麼說,若是比較一下,恐怕目前整個大清官吏中最不願意跟平西王有關係的就是熊賜履。
“熊大人客氣,我這也是看到熊大人夜不能眠,想爲熊大人分憂罷了。”吳應熊知道自己在這些大臣的眼裡是個什麼角色,若不是想看看秦家山莊還有什麼沒拿出來的手段,也斷斷不會來趟這個渾水,專程跑到熊賜履這裡來的。
熊賜履這會也是給逼得沒辦法了,如果在自己的指揮下,兩千人馬都對付不了只有二十個人防守的秦家山莊,他也就顏面無存了。儘管明知道自己不合適跟吳應熊接觸,可是到了這個時候,熊賜履也只有病急亂投醫了。
咬咬牙,熊賜履開口說道:“吳世子當真是及時雨,下官這會正犯愁該如何避過秦有福的這個地雷陣進入秦家山莊,吳世子就給下官帶來了好消息,當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吳世子纔好。”
吳應熊微微點頭,笑着說:“熊大人別這麼說,我也只能說是想到了個辦法,能成不能成還不一定,且告訴大人一聲,若是願意,倒是可以試上一試。”吳應熊說得很客氣。
“吳世子請說!”按理來說,熊賜履是該把吳應熊帶回自己的大帳,招待一番,然後聽聽別人給他出的主意的,但是因爲吳應熊身份的關係,熊賜履只有裝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也不往大帳裡讓吳應熊,就讓他這麼說。
吳應熊不用想就知道熊賜履的意思,也不說破,就在大帳之外將他想到的辦法告訴了熊賜履。
……
“老爺,老爺,你醒醒,熊賜履的兵正砍樹呢,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第二天一大早,秦有福就被秦大給叫了起來。秦大急急忙忙的說道。
“砍樹?”秦有福揉了揉眼睛:“熊賜履有毛病,砍樹幹什麼。”一邊說,秦有福一邊稀拉着千層底的布鞋,跟着秦大下了地道。爲了安全起見,秦有福命令山莊內的所有人員除非必要,演習期間一律通過地道通行,免得傷着了。別看熊賜履的紅衣大炮打不進山莊,但是八旗兵拋射的箭石確實能射進山莊的,別一個不小心,走在院子裡給射上一箭,那就划不來了。
“我看看。”進入炮樓以後,秦有福走到射孔旁往外看去,果然,上千八旗兵這會都放下了兵刃,扛起了斧頭,正在山上砍樹呢。
“這他媽的就怪了,好好的,他砍樹幹什麼,難道想放火?”秦有福自言自語道。
“老爺,這可不好說,萬一他要是在外面的地雷陣上點火,說不準就能把我們的地雷都給引爆了。”秦大有些擔心的說。
“不能吧?這個辦法也太離譜了,要是地雷一炸,還不得把火給炸滅了?”秦有福想不明白了,不過這一點他是有把握的,熊賜履再笨,也不會想到用火來燒地面的這個笨辦法。
“若不是想放火,他們砍木頭幹什麼?難道想踩高蹺走進我們山莊麼?”秦大樂呵呵的說。
“高蹺?虧你也想得出來,高蹺踩在地雷上一樣爆.炸,再說了,你看看外面那些八旗兵,有幾個像是會踩高蹺的?”秦有福直接在秦大的腦門上來了一巴掌,一邊說到。
“難不成他們想用木頭把我們的地雷都給蓋上,然後從木頭上過來?”秦大被秦有福拍了一巴掌,一點沒有生氣的樣子,還在那裡猜呢。
秦大的這句話一下提醒了秦有福,秦有福恍然大悟:“媽的,這個熊賜履還真有辦法,他就是想把我們的地雷都給蓋上,不過他可不是在地面上蓋,這傢伙想架橋!”
秦有福算是猜對了,熊賜履正是想架橋!
吳應熊想了半天,若是想攻進秦家山莊,通過地雷陣是必須的。別看五百頭豬已經開闢了一個通道,可是誰知道還有多少地雷是秦有福他們控制着的?按照一切以實戰爲要求的想法,吳應熊想了半天,如果想用最小的傷亡通過地雷陣,辦法只有兩個。一個是從地下通過地雷陣,另一個就是從上面通過地雷陣。從地下就不用說了,吳應熊當然知道熊賜履現在沒有那個條件,再說從地下通過的掣肘太多,一旦被發現,無論是把地道給炸了也好,或者是往地道里灌水,對付起來都比較簡單。那麼可以考慮的就只有從地雷陣上面過了。
吳應熊給熊賜履支了個招,大量的砍樹,從不同的方向往秦家山莊架橋,反正秦家山莊的人少,不可能防護得面面俱到,即使架橋的時候碰上地雷也問題不大,到時候就算炸斷了幾根木頭,再找幾根豎在原來的地方就是。一千多軍士同時動手,只要兩三天的功夫,肯定能架通幾座橋進入秦家山莊,即使有所傷亡,憑秦家山莊裡的那二十幾個家丁,只要能進去五六十個軍士,秦有福的這場仗就輸定了!
……
“我操,我這個便宜岳父還真有辦法,這樣的主意他都想得出來。”秦有福搓着手,來回在碉堡裡轉着圈。不能不說,熊賜履若真是架橋,事情就不好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