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倒是覺得危機之中還有機會。至少, 當所有人都打着解決康熙的藉口闖宮,那麼她正好可以藉機會表明自己的立場,從而幫助康熙晉位。
她並沒有調動惠妃和僖嬪的勢力來幫忙, 可見這只是良妃實施的毒計。必是她放出誘餌, 而這兩個傻女人上了當。一旦自己也向着惠妃和僖嬪, 反而就給了良妃藉口。她不能那麼做。她已經想到這兩個女人的下場會是什麼樣了, 那麼她幹嘛不能利用一下。她要站在反對她們的立場上, 堅持康熙並不是妖妃,證明她們不是爲了救她而來。給予良妃處置這兩個人的藉口,也讓良妃明白, 他們是在同一立場上的。
那麼,良妃對她給予的幫助就不能不有所回報。
太皇太后要樹立康熙的地位。
他至少要被晉爲妃, 纔能有和良妃一較高低的份量。
而且, 通過這樣的安排, 也可以洗清常寧和福全的嫌疑,從而表示太皇太后並沒有將康熙的真實身份告訴其他人。那麼, 常寧和福全就能繼續擁有當前的地位,在有朝一日得以幫助康熙。
想到這兒,太皇太后已然有了決斷,她挽起康熙的胳膊,主動朝外面走去。
外頭的惠妃和僖嬪正在向良妃解釋爲什麼夜闖欽安殿, 當說到太皇太后的時候, 太皇太后正好帶着康熙過來了。
康熙一個眼神掃過去, 良妃就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麼了。輕輕冷笑一聲, 過去挽着太皇太后, 親切的問她:“您怎麼出來了,外面太冷了呀。”
冷嗎。太皇太后諷刺的看了她一眼, 嘴上卻笑着:“皇帝才辛苦,這麼晚了,還要爲我這個老婆子守門。”
她不會告訴良妃,今天她和康熙在此相會就是爲了對付她。
良妃臉色有點變化,但是忍耐住了,繼續說道:“您和烏布里在裡面說悄悄話,朕只好出來呀。”
她不會告訴太皇太后,爲了誘使惠妃和僖嬪到這兒來自投羅網,她安排人手假扮了蘇麻,並假傳了她的口諭。
她們在互相坑,可這臉上卻是親得不能再親的模樣。
太皇太后笑得更慈祥了,卻默默的把手放低,在她的胳膊上狠擰了一下,做出笑她的口氣:“皇帝有什麼可吃醋的,還不是你自己喜歡。”
他們脣槍舌劍的暗鬥,卻讓其他人看得呆了。
別人可看不出到底是咋了,他們只看見這一家子好親熱呀。
常寧和福全的反應還算是正常的,他們一早就被良妃叫到了景思園,還帶上了家眷,自是以爲這只是被皇帝叫來赴宴,唯一奇怪的是這麼晚了卻不叫他們回家。當然,他們現在看到太皇太后這麼疼賤婢也有些吃驚,可是還不至於感覺自己要完蛋。但是,惠妃和僖嬪就只有傻眼的份了。
這怎麼回事呢,不是蘇麻喇姑來叫他們的嗎。怎麼現在蘇麻喇姑就在眼前,太皇太后卻待賤婢這麼親熱了呢。
這是玩他們呢,還是太皇太后上了年紀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呢。
她們都想不明白。然而,現在已經不是能給她們時間想明白的時候了。
太皇太后鬆開了良妃之後,便更加拉緊了康熙的手,笑咪咪的說:“哀家昨天夢見了太宗皇帝,所以到欽安殿來上柱香。沒想到烏布里也來了。哀家生病期間,這孩子一直殷勤照顧,挺不容易的,哀家心裡明白,就連太宗皇帝也感應到了呢。所以,奉太宗皇帝諭,哀家要給他一個恩典。”
這話一落,惠妃和僖嬪的臉都要氣歪了。
就連福全,常寧,蘇麻也都狠狠嚇到了。
不帶這麼玩人的啊,大晚上的,這是鬧哪出?
但是,太皇太后既然把皇太極都搬了出來,那麼所有人包括良妃都得立即服從。
良妃首先跪了下來,緊接着便是一大片。當人們都不敢吱聲之時,太皇太后才接着往下說。
其實,她的所爲只有一個意思,封妃。
她本來想封到妃也可以了,但是低頭一瞧良妃的頭頂,突然一股惡氣就涌了出來。
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一步到頂吧。
於是,她改變了想法:“……特封貴妃,封號不變,加賜金牌一面,以示聖恩。”
音落,空氣中傳來吸氣聲,因爲人太多,顯得有些重。
他們快要被嚇死了。
他們都覺得太皇太后腦袋出問題了。就算她想通了不把康熙當仇人,也沒有這樣一下子就封到頂的呀。
這是什麼意思。從貴人到貴妃,這得跳了多少級!
這連跳,賤婢配嗎。將來九阿哥會是什麼地位?
難道太皇太后就不想想大阿哥和太子了嗎。
惠妃和僖嬪忍不住一齊擡了頭,雖不敢高擡,但這整齊的動作已經說明她們有多麼不滿了。
太皇太后當然知道她們心裡會怎麼想,正好,說完了這道旨就要拿她們開刀。她冷笑着處置他們:“這兩個人是來幹什麼的,這麼晚了,帶着人明火執仗,誰給她們的膽子?”
還不是你給的!還不是爲了救你纔過來的!
惠妃和僖嬪腮幫子鼓呀鼓,不敢說。
她們已經明白過來被騙了,也不能說。
至於其他人就算全都不能理解,也都沒有可能再去阻止了。
良妃扭頭看了一眼同樣跪着的康熙,輕輕一笑。
康熙知道他們的默契達到了,可是不希望她覺得他是來和太皇太后一起對付她的,急忙壓低了聲音:“你聽我說……”
良妃沒理他,擺了擺手。
戲還沒有唱完呢。
由於太皇太后的懿旨,惠妃和僖嬪立刻由內衛帶下去了。等待着她們的將是嚴厲的懲戒。
太子和大阿哥自然也會受影響。
今晚的事也會透過此間的遭遇徹底的傳揚出去。
接下來,太皇太后再從蘇麻手中接回金牌,當衆說明它的來處,是皇太極欽賜之物。再將它轉給康熙。
衆人詫異萬分,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捧着一個賤婢,而且還是叛逆出身。
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他們只能先去瞧良妃。
良妃心中明白,太皇太后這是在爲康熙奠定寵妃的地位,要他達到無人可及的高度。即使佟皇貴妃名份上稍高那麼一分,也沒有用了。
後宮之中,只有他纔是真正掌權的那個。
從今往後,賤婢是真的要“寵冠後宮”了。
這時候,遠處的惠妃掙扎着喊出聲音來:“太皇太后,您要賜封,臣妾沒有意見,但烏布里到底是叛逆出身,您這樣賞,是不是有點太過了?您難道是病糊塗了……”
太皇太后太貪心了,要不然惠妃也不會當衆這樣回話。聽了這話,內衛的手更快,一下子就揪緊了他使勁拽,拽得更遠了。
餘聲嫋嫋,言猶在耳。
索額圖想想太子,閉上了嘴。
太皇太后愣在那裡,臉上漲得好紅。她當然沒有忘記,可是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她不能說康熙不是現在的烏布里,她只能強行下旨。不講理也得給自己辦到這件事。
她必須把反對她的都壓制下去,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不久,看到其他人不再吱聲,她才讓他們站起來。
康熙當衆鄭重的接了金牌。這面金牌的質地很硬,不是純金的,應該是鐵製的在外面鍍的金,可是沒有關係。它的意義不同,接了它,也就意味着他從此真的高高在上了。他心情複雜的瞧了瞧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則是暗暗點頭,提示他不要掉以輕心。
良妃拿諷刺的眼神望了望他們,隨後吩咐所有人回去休息。常寧和福全很想知道爲什麼,想問太皇太后,卻被良妃一個眼神給制住了。
風雲變幻如此奇怪,誰也猜不到猜不透。
那就不要猜了唄。
太皇太后知道無法解釋,乾脆就直接拉着康熙回宮。今晚她要他待在慈寧宮,她要詳細和他說說以後的事情。
她相信康熙的能力,但是能力不代表一切。他必須像以前那樣捨得下一切,連賤婢也捨得下,才能讓她安心。
良妃搖了搖手:“他不能走。”
事情解決了,可還有賬要算。
康熙這樣對待八阿哥,他應該付出代價。慎刑司纔是他應該待着的地方。或者,不必去慎刑司,直接再把他扔到皇莊上去,纔是最應該做的事。
康熙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悄悄的朝她也搖了一下手。
他在哀求她,不要讓矛盾激化,太皇太后年紀大了,真的拼起命來,他們雖然是吃虧的,但也是可以同歸於盡的。
康熙走上前來抱住了她,在耳邊輕輕的說:“這筆賬以後再算,我求你了。好嗎。”
良妃不甘心的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