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給我一號位!”
夜幕下,哥四個端着花機關在林子裡穿梭之時,餘明浩玩了命的往前跑,這隻因爲許朝陽的一句話!
許朝陽衝着餘明浩說:“一直都是四個人在演練戰術,你走了,讓我們的戰術怎麼展開?”
那一瞬間,餘明浩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看向了許朝陽。
在他都想不出一個令許朝陽再幫餘家的理由時,沒想到這個已經不是自己姐夫的男人,竟然一點都沒有退縮。
餘明浩直到現在都記着當時許漢山臉上表情的第二次轉換,和衝着許朝陽罵過去的聲音:“小犢子!你還要幫餘家?”
許朝陽不惱不怒,很自然的平衡了雙方的關係:“我沒有土匪的屍體,怎麼解釋關地保的死?到時候鬼子能放過許家窩棚的人麼?”
可這根本不是許朝陽要說的話!
他想說很多,想告訴許漢山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家仇、更不是世仇,而是國仇!
他還想說餘秋蘭這個十里八鄉最漂亮的女人也好,許漢山最看重的顏面也好,目前在他心裡都不及兩世爲人所等來的這個機會!
他要將所有精力都放在鬼子身上,將所有損招都衝漢奸招呼。
至於老餘家,別說這門親事是呂大麻子拿勃朗寧給搶回來的,就算是真真正正的兩情相悅,也得往後靠!
可,嘴笨的許朝陽說不出來,只能用自身安危去描述。
起碼,這能讓人很容易就聽得懂。
這不麼,吃完了飯,他們早早就睡下了,睡到天還沒亮,所有人都被許朝陽叫了起來,哥幾個頂着午夜的寒風向餘家奔去。
許朝陽只知道三天後綹子裡的人會下山砸窯,卻不知道具體時間,這才只能提前去。
另外,在這片土地上,年前匪患嚴重已經成了慣例,當年張小個子買回來了坦克和裝甲車,就是讓部隊拿土匪練的手。
土匪也習慣了在大雪封山之前趕緊弄一票肥的,要不然山上的年怎麼過?
這纔有了綹子裡的外四柱中插籤柱四處偵查目標的職位,也有了土匪和山底下人裡外勾結,吃大戶的情況發生。
餘明浩搶一號位則是知道一號位的危險程度,想要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對許朝陽的感謝。
所以他才玩了命的狂奔,從隊伍最尾跑到了前頭,與許朝陽肩並肩以後,喊了一句:“連長,給我一號位。”
他沒臉喊姐夫了,真沒臉了。
許朝陽看了餘明浩一眼,對這小子心中所想了解了個透徹,偏偏嘴上說出的卻是:“毛還沒長全呢,就想篡位啊?”
這句玩笑開出來,劉根兒、屈勇也纔敢露出笑臉,順嘴搭音道:“歸隊得了。”
“哪都有你呢!”
整個小隊的氛圍算是徹底輕鬆了起來。
那一秒,餘明浩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眶,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視線模糊了。
可許朝陽不給他一號位的原因,卻不僅於此。
在部隊裡,一號位不光是最危險的位置,更是領頭羊,那是身手、思維、經驗缺一不可的位置。
餘明浩才練了多久?
讓他打一號位,一個失誤能把所有人都坑死!
許朝陽可不想‘創業未半……’不對,他纔開了個頭兒,頭兒還沒開完呢。
此刻,天空遠端剛呈現魚肚白,整個世界在半明半暗之間逐漸有了顏色。
“到了!”
餘明浩喊完這句話,許朝陽在視線最遠端已經看見了一處深宅大院,那院落院牆高聳,四角架設木頭搭建角樓,角樓上即便到了這個時間,依然有人站崗,根本就不是牙口差的綹子敢來之處。
“耗子,你們家怕是鬧鬼了!”
屈勇都看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這處院子要是沒有裡應外合,連門都打不開!
許朝陽直接下結論說道:“多半是門房。”
他們有這個方便條件。
餘明浩不敢搭茬,他現在對許朝陽只有虧欠,跟隨着許朝陽的腳步,鑽進了不遠處的枯樹林,這才藏在一顆大樹下,暗自觀察着自家院落。
此時,風聲稍緩,太陽也爬上了天空,餘明浩眼瞅着家裡的護院上了角樓換班兒,卻選擇了默不作聲。
“大哥,一會土匪來了,咱怎麼打?”
許朝陽望着高大院牆說了一句:“還能怎麼打?打羣狼戰術,在土匪出現以後,將咱們的化整爲零,一邊撕咬一口,讓土匪不能首尾相顧,你會麼?”
“打伏擊,先埋伏好了等着土匪過來,咱知道他們從哪來麼?”
“那還能怎麼打?這幾天都練什麼了,全忘了?”
劉根兒看了許朝陽一眼:“那意思是,等土匪進了院以後,咱們和他們打近戰?”
“這老餘家得死不少人吧?”
屈勇懟了他一句:“要不你去南崗警察署報警去吧,。”
劉根兒愣了一下:“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許朝陽都讓老實的劉根兒給逗樂了:“不客氣的說,你去了警察署報警,幾乎和給土匪送信兒是一個意思,到時候警察也許會來,但土匪肯定不來了。”
“餘家是會少死幾口子人,可許家窩棚啊,就得死絕嘍!”
“你要能豁得出去老爹老媽,那就去警察署。”
沒有土匪的屍體,許朝陽就沒辦法交代,等於坐實了許家窩棚藏奉系餘孽的名頭,真到了那時候,就不是餘家幾口子人能了事的了。
餘明浩回頭在他們的聊天之中,打定了主意說道:“聽連長的。”
一時間,其餘人都不說話的看向了他,都能體會到他在擔憂中的抉擇。
既然許朝陽選擇了不計前嫌幫老餘家,那他就要投桃報李。
當‘親屬’的關係在他們這羣人之中消失,他們之間,好像什麼都不剩了,只能五馬換六羊。
這句話進了許朝陽的耳朵,他才明白先賢們的偉大。沒來到這個時代之前,他只覺着殘酷,來了之後纔算是親身體會到了有多殘酷。
這時代的人,有多少在‘天色將晚,抱妻子上牀,天下大事,去他個娘’中,自我放逐?
渾然不知鬼挑弱者上身,佛選善人受苦,你就沒法獨善其身、不問世事,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遇佛上香,見賊拔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