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趕緊着,還等誰哄你啊?”
童蒙再次睜開雙眼時,是被人叫醒的,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後脖子會疼,可週遭的氛圍卻很緊張。
“連長!”
“二道哨兒發現了另外一支隊伍!”
“連長!”
“頭道哨兒也看見人影了!”
童蒙瞧着人影不斷從遠處呼喝着往回跑,這纔看明白自己身處的地方已經不再是那個小破車站的山巒,而變成了他們的棲息地。
“連長。”
劉根兒氣喘吁吁的直嚥唾沫,許朝陽卻一把抓住了他想喝水的手,只說了倆字:“緩緩。”
童蒙知道,人在快速奔跑後喝涼水很容易出事,可自己這位連長卻什麼都沒解釋,劉根兒也聽話的又咽了一口唾沫後,硬等着呼吸喘勻,才端起了一個鋼盔,玩命的灌水。
水壺?
他們就沒有水壺!
吃飯的傢伙是鋼盔、喝水的傢伙還是鋼盔。
許朝陽這會兒正在人堆裡被最核心的一夥人圍着發號施令:“鋼盔不夠用了,常戰,你負責安撫沒分到鋼盔的兄弟,讓他們不要鬧情緒。”
童蒙湊過去的時候也不敢說話,只聽見常戰撇起大嘴說了一句:“該死鳥朝上,那破逼玩意兒我手底下兄弟們不用都行。”
許朝陽率先從由彈藥箱搭建起來的桌面上拿起一頂鋼盔扣在了童蒙腦袋上,而後根本不搭理他的解釋着說道:“現在的情況是,咱們的人,從哈爾濱方向發現了一夥人進山,不過沒衝着咱們這一路來,而是衝着之前偵查過的車站右側。”
“劉根兒,你說一下都看到了什麼。”
劉根兒撂下了手裡鋼盔,任憑裡面的水伴隨着鋼盔的圓頂在桌面上晃悠,直到打斜將其兜住,才停止,說道:“這夥人破衣爛衫,大概有個二三十人兒的規模,人人手裡有槍,但沒什麼好傢伙式兒……”
“他們很安靜,排隊入山,沒人說話,身後有眼(哨),放出去得有二里地。”
聽到這兒,許朝陽再次看向了身旁的另一人:“屈勇?”
屈勇馬上張開了嘴,很慎重的說着:“有鬼子!”
一句話,讓原本羊道二正的常戰立即擡起了頭。
“有狗!”
屈勇繼續說道:“鬼子不是緊緊跟在這夥人身後來的,是他們從一個山頭跨過了兩山之間的平原,已經進入了另外一個山頭後,連斷後的人都過去了,鬼子纔出現。”
“我要不是這兩天拉屎拉不出來,一直在山裡蹲着,根本看不見!”
“鬼子拽着狗往前摸索着追蹤,那幾只黑背太厲害,搖頭尾巴晃,晃悠着左繞幾圈右繞幾圈就能追上……”
呼。
許朝陽長喘了一口粗氣:“是軍犬,咱們進山的人身上味兒大,受過訓練的軍犬隻要及時出現,根本追不丟。”
這時,常戰又張嘴問道:“是王嘯找的那些江湖人?”
許朝陽擺了擺手:“不可能,江湖上那些人,怎麼可能進山沒人說話?”
常戰抱着膀子:“那就不可能有其他人了啊!”
“冰城外的奉系殘餘都在這兒了,反日會在城裡,南京那邊的人鞭長莫及,在咱這兒也沒有隊伍,你要說他們手裡有幾個搞情報的我信,可也不用打扮的破衣爛衫吧?”
常戰的一句話給許朝陽心裡那層迷霧捅開了!
“抗聯!”
“拉倒吧你!”
常戰根本不信的說道:“抗聯在南滿呢。”
許朝陽記着自己在軍博館的時候,看到過一款老舊鍘刀,文案介紹上寫着,當時抗聯的楊將軍就是在死了之後被小鬼子用這款鍘刀剁下了腦袋……
許朝陽很好奇,這東西應該是遼寧出現才更應景,畢竟楊將軍和黑省聯繫的不是十分緊密。帶着這個好奇,他用手機查過有關於楊將軍的資料,看過以後才發現,1932年,楊將軍曾經在負傷後,前往冰城治傷!
那麼,反日會在失去了常戰這個助力以後,想要迎接北歸的王將軍,唯一能尋求的力量,可能就是正在養傷之中的……
那一刻,許朝陽的眼睛開始冒火!
他終於知道鬼子爲什麼如此大動干戈了!
自從這位抗聯旗幟在1929年到了撫順,那真是沒完沒了的在找日本人麻煩,先是在撫順領着礦工罷工,後來又帶領人暴動,養傷期間,還擔任過冰城道外的領導。
那是小鬼子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回許朝陽全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咱,可能惹禍了。”
許朝陽自從分析出來了反日會內可能有奸細,一直以爲局面在自己手裡掌控着,萬萬沒想到,小鬼子演這麼一出大戲根本就不是給自己演的!
不過就算沒有他,王嘯也會往上申請增加人手,畢竟他們的目標人物中有這位楊將軍。
“咋回事?”
餘明浩完全不理解的問了一句。
許朝陽這時候才擡起頭說道:“知道誰是楊靜宇麼?”
常戰搭話:“那還能不知道?”
“鬼子這個圈套,是給他搭的,爲的,就是讓北歸的王將軍,把楊靜宇將軍給勾出來,然後一鍋拿下!”
這回連常戰都反應不過來了,他腦子裡沒有這段歷史就根本不可能反應過來。
這時候,常戰手底下的兄弟,拎着一把三八大蓋也跑了過來:“大哥!”衝着常戰打了聲招呼,才穩定了一下心神說道:“看清了,就在鬼子車站的右邊第三座小山包。”
許朝陽扭頭看向了常戰:“當初你們定的,是來這兒接人不?”
常戰一臉爲難:“我哪知道?任務沒下來不就讓你給領跑了麼!”
許朝陽用手搓着臉,想要儘可能清醒一些……
可他五根手指頭都長在手上,實在掰不開鑷子!
一旦顧着北歸的王將軍,那楊靜宇就肯定會讓鬼子給圍了,若要是顧着那頭,王將軍準逃不出車站;最關鍵的問題是,有王嘯那個犢子在,鬼子已然知道了山裡還有他們,鬼子早有防範,否則也不可能在車站兩側山頭架機槍,佔據制高點。
“這樣!”
許朝陽再次集中起精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