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市,獨立十九大隊駐地。
上午的訓練已經結束,五百新兵已經在操場上集結完畢。
徐十九雙手扣着武裝帶,正在新兵隊列前來回踱步,在他身後,五百條老舊步槍已堆成幾十個尖,要給新兵發槍了。
按照徐十九的原定計劃,至少要給這些新兵蛋子三個月的訓練時間,有了三個月的基礎訓練,各種技戰術要領也就差不多學全了,這些新兵蛋子到了戰場上也就擁有了一定的生存能力,再見見血,就能夠很快地成長起來。
兩個月的時間還是有些短了,許多技戰術要領都還沒練好呢,不過沒有辦法,徐州戰場吃緊,國民政府已經無兵可調,只能將這些新兵蛋子調上戰場了,其實真說起來,74軍的新兵還算幸運的,許多部隊的新兵只練了不到半個月就上戰場了。
徐十九從前排排頭看過去,跟兩個月前相比,這些新兵無論膚色、目光還是氣勢都有了非常明顯的變化,兩個月之前,他們面有菜色、目光呆滯,人也蔫不拉嘰的,兩個月之後的現在,他們全都面色黝黑、目光銳利,人也精神多了。
用徐十九的話來講,這他孃的纔有了點軍人的樣。
“弟兄們,新兵訓練已經結束,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一名真正的軍人了。”徐十九冷厲的目光刀一樣從前排官兵臉上掠過,大聲說道,“作爲一名軍人,你們的職責就是保衛這個國家,保衛這個民族,保衛全中國的父老鄉親不受別人欺辱。”
“當你們面對敵人的刺刀,你們必須明白,你們身後就是受你們保護的同胞,你們沒有退路,除了決一死戰,你們別無選擇”徐十九的聲音鏗鏘猶似金鐵,接着說道,“當然,我不會讓你們空着手去跟敵人博鬥,今天,發槍
五百新兵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振奮之色,苦練了兩個月,他們還沒摸過槍呢。
“不過在發槍之前,有些話我必須講。”徐十九大聲道,“槍,不僅是殺敵的武器,它還是你們的生死兄弟,它更是你們的生命,槍在則人在,槍失則人亡,你們一定要牢記,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夠扔掉手中的槍”
“吾槍即吾命,槍在則人在,槍失則人亡”
“吾槍即吾命,槍在則人在,槍失則人亡”
“吾槍即吾命,槍在則人在,槍失則人亡”
先是幾個軍官生高聲大吼,接着五百新兵也跟着大吼,氣勢熏天。
俞濟時在馮聖法、何凌霄、楊紹任等人的陪同下過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望着十九大隊那整齊的步兵隊列,昂揚的精氣神兒,再聽着那震耳欲聾的怒吼聲,俞濟時不禁有也有些心緒激盪,唯一遺憾的,就該是軍裝了。
迄今爲止,74軍的新兵都還穿着五花八門的破衣爛衫。
徐十九已看到這邊,趕緊跑步過來,立正敬禮然後大聲報告:“報告軍座,獨立十九大隊正給新兵發槍,請您訓示。”
俞濟時回了禮,淡然道:“繼續。”
“是。”徐十九領命,又跑步走了。
俞濟時扭頭問馮聖法:“軍裝什麼時候到?”
馮聖法看了看楊紹任,楊紹任趕緊回答道:“稟軍座,從上海訂購的軍裝已經託英國洋行的貨船運到了漢口碼頭,各團、各營很快就能穿上新軍裝了。”
“嗯。”俞濟時點點頭,說道,“這次大閱兵、大演習之前,各部一定要換上新軍裝,不僅新兵要換,老兵也要換,全軍官兵必須以嶄新的面貌、昂揚的軍姿出現在黃陂,接受最高領袖的檢閱。”
馮聖法等人趕緊立正應是。
俞濟時扯了扯手上白手套,忽又問道:“咦,十九大隊的老兵呢?”
馮聖法答道:“軍座,十九大隊老兵跟新兵是分開訓練的,新兵在訓練營訓練,老兵卻是在白水灘訓練,離這有十幾裡地。”
俞濟時問道:“於嗎要分開訓練?”
馮聖法忙道:“新兵最需要的是基礎科目訓練,而老兵最需要的卻是精神意志、體能極限的訓練,所以,分開訓練效果更好。”稍稍一頓,馮聖法又道,“而且,老兵的教官是蔣百里先生的得意門生,他採用了特種訓練方式,雖然殘酷,效果卻很好。”
“蔣百里先生的得意門生,特種訓練?有點意思。”俞濟時道,“走,看看去。”當下一行人分頭上了轎車,直奔十幾裡外的白水灘而來。
白水灘,老兵訓練場。
高慎行手裡拎着一杆老舊步槍,對着五百多老兵大吼:“你們可還記得,當年剛領到槍時所立下的誓言?”
“吾槍即吾命”
“槍在即人在”
“槍失即人亡”
五百老兵大聲迴應。
儘管不少老兵心裡恨高慎行要死,不過在經過兩個月地獄式的殘酷訓練之後,已經沒人敢公開向高慎行挑釁了。
“吾槍即吾命。”高慎行挑釁的目光從前排老兵臉上逐一掠過,冷森森地說道,“這話誰都會講,可你們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嗎?對於你們手中的槍,你們又瞭解多少?你們,真的就可以做到槍在人在、槍失人亡嗎?”
五百老兵聞言啞然,這個他們還真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對吧?你們這羣蠢豬,你們從來就沒有真正瞭解過自己的槍”高慎行冷酷地道,“那麼,就讓我來告訴你們吧,槍,不是冷冰冰的死物,它是有靈性的,你珍惜它它就會珍惜你,你無視它它就會要你命”
“槍還有靈性?”一個老兵輕聲嘀咕,“這不扯蛋呢麼。”
高慎行冷厲的眼神一下就轉到了那個老兵身上,喝道:“王小木,出列”
剛纔小聲滴咕的老兵頓時頭皮發麻,卻還是乖乖上前一步,站到了隊列前。
高慎行先把手中的老舊步槍放地上,又大步走到王小木面前,一把就把王小木手中那杆中正式步槍奪了過去,雙手再那麼一晃,一大堆槍械零件連同光禿禿的槍身就嘩啦啦地掉落在了草地上,老兵們面面相覷,這個二百五想要於什麼?
“列兵王小木。”高慎行冷冷地瞪着王小木,沉聲道,“給你半分鐘時間,矇眼,重新組裝好你的步槍,如果組裝不好,你應該知道後果。”話音方落,早有憲兵上前用一根黑布條將王小木的眼睛給遮了起來。
高慎行又從口袋裡摸出塊懷錶,獰聲道:“計時開始”
王小木愣了幾秒鐘,待反應過來趕緊趴地上摸索起散落的槍械零件組裝起來,不過平時他很少拆卸槍械,對槍械構造並不熟悉,這時候給蒙了眼,再一緊張就更加不得要領,半分鐘時間很快過去,王小木卻甚至連撞針都沒來得及裝回去。
“時間到”高慎行一聲悶哼,王小木便垮着臉僵在了那裡。
“列兵王小木,全副武裝越野二十公里”高慎行一聲令下,早有憲兵拿着沉重的行軍揹包上前摁在王小木背上,又幫他組裝好步槍挎在脖子上,王小木耷拉着腦袋,正要接受處罰時,忍無可忍的張友全終於站了出來。
“慢着”張友全挺身而出,大聲道,“我們不服”
“張友全,你想造反?”高慎行大步走過來,血盤大嘴幾乎咬到張友全的臉,唾沫星子更是全噴到了張友全臉
想到這兩個月來高慎行的殘酷手段,張友全臉上的橫肉抖了抖,難免有些心悸,不過很快他就鎮定下來,昂着頭道:“我們不服,半分鐘內組裝槍械也許可以,蒙着眼睛卻絕無可能,這絕不可能。”
“不可能?”高慎行道,“你說不可能?”
“絕不可能。”張友全大聲道,“除非是神仙。”
高慎行死死地盯着張友全眼睛,把手中懷錶遞給身邊的憲兵,又一把從張友全手中奪過了他那杆漢陽造,雙手再那麼一搭,那杆漢陽造又化爲一堆零件散落在了草地上,最後高慎行又從憲兵手中接過黑布條矇住了自己眼睛。
張友全的一顆心頓時間懸到了嗓子眼,二百五這是想要於嗎?
前排老兵霎那間也睜大了眼睛,這個二百五該不會真能辦到吧?
那憲兵卻沒想那麼多,接過懷錶清零之後便大聲喝道:“計時開始”
下一霎那,高慎行便迅速蹲下,先從草地上抓住了漢陽造木質槍身,然後摸過一個個零件組裝了上去,他的動作看着不快,可才十幾秒鐘就組裝了大部份零件,等高慎行最後裝上槍栓合上槍機,又過了數秒那憲兵才大喊出聲:“時間到。”
整個訓練場鴉雀無聲,所有的老兵全都看傻了,這怎麼可能?
張友全更是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卻也有些佩服,高慎行這二百五雖然不近人情,卻也是個有真本事的,至少玩槍無人能及
“怎麼樣,服不服?”高慎行拎着重新組裝好的漢陽造,冷然道。
張友全嚥了口唾沫,無言以對,高慎行悶哼一聲,又道:“全體都有,全副武裝越野二十公里,不跑完不準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