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吃飯吧,這疙瘩湯涼了就不好吃了。”郭衛權小聲的勸說一聲。
“不吃。”戰機稍縱即逝,但謝季元和鈕先民猶豫不決,這讓他心情十分不好,可又不能硬逼着他們去打這一仗。
“胡八桂現在什麼位置?”
“在韋家灣一帶。”
“命令胡八桂向全椒縣城機動,現在不攻下全椒,我心中不甘呀!”冷鋒咬牙命令。
“巫處座!”
冷鋒擡頭瞥了巫小云一眼。
巫小云一揮手,屋子裡的人都出去了,就剩下她跟冷鋒兩個人。
“冷鋒。”巫小云走到冷鋒更前,柔聲的喚了一聲,現在對她來說,‘冷鋒’這兩個字是她說的最準確,最連貫的了。
當然,這也是她說的最多,最用心的。
巫小云端起桌上的碗,拿起筷子,輕輕的放在桌沿上,然後就這麼面對面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冷鋒。
“好了,好了,我吃飯,我吃飯還不行?”冷鋒被看的有些心裡毛毛的,拿起筷子,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才吃兩口,桌上的電話鈴驟然響了起來。
冷鋒愣了一下,電話已經被巫小云拿了起來。
“找你的。”巫小云聽了之後,將話筒遞了過來,十分吃力的說道。
冷鋒伸手接了過來。
“參座,參座……”
“我耳朵沒聾!”
“參座,我是謝季元……”謝季元已經急出一身汗了,他怎麼會不知道冷鋒對他們坐失良機的不滿呢?
“我聽出來了,老謝,什麼事兒?”
“我跟志標還有鈕支隊長溝通了一下,覺得您是對的。兩個小時後,對全椒縣城發起突襲,您看怎麼樣?”謝季元說道。
“真的是想通了。不是我這個參座逼你們打這一仗的?”
“不,不。參座絕沒有逼我們,是我們自己想通了!”謝季元忙承認錯誤。
“不是我逼你們就好,執行吧。”冷鋒緩緩道。
“是!”
冷鋒放下電話,嘴角泛起一絲微笑,有些人觀念扭轉是需要時間的,但如果你不逼一逼,壓一壓,他未必會主動往前走。
謝季元打仗是一把好手。但也有自身的缺點,就是有些保守了些,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那要攻下全椒付出的代價就會更大。
不管日本人有什麼陰謀,我還是按照我自己的打法來,該怎麼打,就怎麼打,瞻前顧後,永遠只能跟在對手後面。那不吃虧纔怪呢。
“吃、飯、吧。”巫小云嘴角翹起一絲弧度。
“小云,你吃了沒有?”冷鋒這纔想起來關心道。
“我、吃、過、了。”巫小云吃力的點了點頭。
“吃過了,就好。”冷鋒低頭喝起疙瘩湯來。夯斥夯斥的聲音,就跟那關起來的動物進食差不多,巫小云見狀忍不住抿嘴偷笑。
“你在笑我?”
“哦,沒,沒有……”巫小云臉色變幻之快,那叫快若閃電,冷鋒一擡頭,她嘴角的笑容一瞬間就不見了,取而代之一副恬淡的表情。
“你的傷怎麼樣了?”冷鋒吃完飯。接過巫小云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下嘴角上殘留的湯漬問道。
“已經沒、大、礙……”巫小云磕磕絆絆的說道,但有些字還是吐詞不太清楚。還需要用手語解釋,畢竟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完全恢復無障礙交流功能,還需要些時日。
“你身上有傷,有些事情叫下面的人去做好了,不必事必躬親,對了,戰俘營甄別工作怎麼樣了?”冷鋒問道。
“還在甄別,女人和小孩子比較容易甄別,成年男子比較困難,沒有證件證明自己身份的,一律隔離審查。”巫小云比劃道。
“這些人當中可有我們需要的人?”冷鋒壓低了聲音問道。
巫小云點了點頭,這些日本僑民、外交官還有日軍軍官都是‘銀狐’工作的對象,不出意外,這些人當中會有不少人會被釋放回去的,如果不在這些人當中做工作,那就太失敗了。
“這個工作誰在負責?”冷鋒問道。
“麻五。”
“嗯,此事嚴格保密,僅限於你、我還有參與此事人知道,具體怎麼操作,你比我有經驗,我們不需要短期利益,那怕是潛伏十年,二十年,甚至到死都不喚醒都沒有關係,所有人一旦確立關係,全部單線聯繫,絕不允許發生橫向交叉關係,地下工作是極其危險的,教訓都是鮮血換來的,明白嗎?”
巫小云點了點頭。
“還有,人數不要太多,不要超過十個,但也可以發展一些外圍關係,短期的我們也是需要的。”
“‘深海’計劃只允許保留原始檔案,而且你親自保管,人員一旦派出去,所有資料即刻銷燬,把一切都記在腦子裡,這纔是最保險的。”
“明白。”
劉王村,新38旅北上支隊,指揮部設在村子中一座寺廟內。
主持和尚聽說是****來打鬼子的,把偏殿和後廂都騰了出來,給部隊使用,北上支隊兩千多人馬,一時間把這個皖東的小山村擠得是滿滿當當的。
“支隊長,這是劉王村的村長,劉老太爺。”
“劉老,這麼大的雪還把您請過來,真是罪過,快,小王,奉茶。”鈕先民忙熱情的招呼一聲。這要打全椒縣城,這人生地不熟的,必須找個熟悉的嚮導才行。
嚮導只有當地的百姓了。
“長官說哪裡話了,我們這裡讓日本鬼子給害苦了,就盼着****能早一點把這些天殺的畜生趕走呢!”劉老太爺激動的道。
“劉老您放心,我們一定會趕走小日本的,請您來,就是想向您請教一些情況。”
“好。好,長官文化,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老,今晚我們就攻打全椒縣城。但對於縣城的情況我們不太熟悉,所以……”鈕先民也沒客氣,直接說出目的。
這劉老太爺一聽說要打全椒,那頓時激動的老淚縱橫,說起了這劉王莊的遭遇。
劉王莊,顧名思義,這個莊子上主要以劉、王兩個姓爲主,劉、王兩大姓氏通婚。相處十分融洽,劉老太爺是劉姓的族長,雖然國家不太平,但是這個小山村倒是還算太平。
可自從這日本人打進來了,這全椒地區的百姓就遭了秧了,劉王莊算是附近比較富庶的莊子,日軍以戰養戰習慣了,沒有軍需糧草,自然要掠奪當地的百姓。
這一來,劉王莊就遭了大難了。搶劫,放火,殺人。善良淳樸的山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殘酷之事一下子全都遭遇了。
日軍倒還知道,一下子把東西搶光,人殺光的話,以後就沒有第二次了,所以,還算是“仁慈”可一回,沒有屠莊,也沒一把火燒掉莊子。
“劉老,我需要幾個年輕的後生做嚮導。熟悉全椒縣城環境的,還有。要膽子大,腳力好的。行不行?”
“沒問題,我去給長官叫去。”
“那就多謝劉老了。”
“長官說哪裡話,幫你們就等於幫我們自己,這點兒道理老朽還是懂的。”
嚮導有了,這就好辦了。
雪不停的下,沒過多久,這積雪就已經快到腳脖子了,照這個趨勢下去,明天一早這積雪至少也得有半條小腿深。
一支一千多人的隊伍,在紛飛的大雪裡,迅速的朝全椒縣城靠攏,戰馬腿都裹上了毛巾,嘴也上了馬嚼子。
“快,快……”
“副支隊長,有幾個弟兄實在是跑不動了?”
“跑不動的,讓跑得動的幫忙把武器拿一下,這麼大的風雪,一旦迷路掉隊,會凍死人的。”吳佑元的眉毛鬍子都白了。
“明白!”
“不能讓一個人掉隊,快,快點兒,等到了全椒縣城,我請兄弟們喝酒吃肉!”吳佑元喊了一聲。
這個時候燙上一壺老酒,吃上一口肉,烤上炭火,那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八點左右。
吳佑元帶領隊伍出現在全椒縣城的南門外,這個時候積雪已經沒過腳脖子了,雪卻略微小了下來,因爲下雪的緣故,白雪反光,雖然已經是夜裡,卻顯得並不是那麼黑暗。
能見度居然還有三十米。
此時,全椒縣城的城門早已關閉,城牆上可以看到有至少一個班的日軍崗哨,還有一盞探照燈,聚光速下南城門外三百米的弧形區域內的無所遁形。
看來,想要無聲無息的衝到城下,有點兒難度。
“一連長。”
“到!”
“待會兒,你帶一連跟着劉安繞過去,佯攻東門,打的越狠越好,記住你們只是佯攻,不要逞能,給我造成無謂的傷亡!”吳佑元觀察了一下南城門的情況,綜合得到的情報,日軍在全椒縣城的兵力並不多,最好的辦法就是採取佯攻東門,吸引日軍增援,然後集中力量突襲南門,一具拿下縣城。
“明白!”一連長點了點頭,回頭招呼一聲,帶着嚮導劉安往東門方向繞了過去。
“命令炮連,給我瞄準城牆上日軍,炮擊開始,一營就開始衝鋒,務必給我一舉拿下南門,明白嗎?”
“明白!”
“好,都去準備吧,半個小時後,發起攻擊!”吳佑元從懷裡掏出帶着滾燙體溫的懷錶看了一眼,命令道。
“蘇顯漢!”
“到!”
“那盞探照燈,有把握嗎?”吳佑元問道。
蘇顯漢仔細觀察和測算了一下,鄭重的道:“如果風再小點兒,把握就更大了。”
蘇顯漢是特等射手,原來並不是教導總隊的,他是憲兵團的,突出來後,被新38旅給收容了。
因爲在光華門並肩戰鬥過,彼此瞭解信任,蘇顯漢又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就留在了新38旅。
“一會兒,給我弄瞎它!”
“明白,團座放心。”蘇顯漢點了點頭,抱着一杆中正式去找合適的射擊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