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兒,吃這個魚,小時候,你最喜歡吃林嬸兒做的這個魚了。”
“謝謝娘,我這碗裡已經夠多了。”冷鋒望着自己飯碗裡堆成小山,有些哭笑不得,這讓自己怎麼吃。
“素雲,別夾菜了,讓孩子好好吃飯,別讓小鋒的手下人看笑話。”冷浩然慢條斯理的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入嘴裡嚼着,似乎比那山蒸海味還要美味。
“你這老頭子,我給兒子夾菜礙着你了?”
“你這老太婆,別蠻不講理好不好,你看孩子碗裡那麼多,你讓他咋吃?”
“我就是喜歡夾菜,怎麼了!”
“不可理喻!”
冷鋒暗暗發笑,這老兩口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吵架拌嘴,不過年紀到了,能有個人跟自己吵架拌嘴那也是一種福氣。
別看她們在吵架,可都沒當真,並沒有影響到夫妻感情。
看得出來,自己這個父親雖然表面上有些刻板,追求傳統儒家文化的那種禮教,但骨子裡卻還是開明的,不然也不會讓林嬸兒這些下人們同桌吃飯,一點兒都沒有輕視他們的意思。
西方的自由平等雖然也不見得就完全適合國人,可的確也帶動了平等思想的傳播,這對傳統的中國根深蒂固的階級分層來說,是一種巨大的進步。
冷鋒最怕的就是會遇到一對根本沒辦法溝通的父母,那樣,他也只能扮演一個叛逆的兒子了,有時候,當矛盾不可調和的時候,他也只能選擇堅持自己了。
“對了,小鋒,你有小月那個丫頭的消息嗎?”
“小月就在我的部隊中,她在野戰醫院擔任護士。”冷鋒要不是遇到冷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有個“爹媽”呢。
“那你怎麼沒把小月一塊兒帶回來?”程素雲放下筷子焦急的問道。
“她另外有任務,暫時還不能回來。”冷鋒也想過這一次帶冷月一塊兒過來,可他不能因私廢公,他回來是順路,冷月要是跟着一起回來,那就是徇私了。
“什麼任務還能不讓我女兒不回家?”
“小鋒,你們榮譽一師不是要回武漢休整了,小月她還有什麼任務?”冷浩然放下酒杯,疑惑的問道。
“父親,部隊是有規矩的,我是先到一步,小月呢要跟着野戰醫院一起走,我雖然是一師之長,也不能因私廢公。”
“懂了,做得好,小鋒,來咱爺倆走一個!”
“謝謝父親能夠理解!”
“那我們也快能見到小月了?”程素雲心裡那叫高興呀,兒子五年沒見了,那是想念的緊,終於見到了,自然高興,女兒可也大半年沒見了,老兩口心裡也記掛着呢。
雖說有那麼一點兒重男輕女的思想,可畢竟是親骨肉,哪有不想念的。
“快了。”冷鋒支吾一聲,老兩口要是知道,他不過是推脫一詞,冷月最近根本不可能回來。
“對了,聽說,你在上海的時候遇到了靜丫頭?”
“呃……”
“你什麼表情,來武漢之前,我們收到你唐伯伯的來信,說靜丫頭去南京了,說你的部隊駐地在南京?”
冷鋒感覺額頭一層冷汗下來,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也許“冷鋒”是在上海遇到了唐靜,可唐靜去南京,絕不是爲了他,而是爲了躲他。
不過奇怪的是,教導總隊駐地在南京,這個唐靜應該是知道的,淞滬會戰的時候,教導總隊才奔赴上海抗戰,按照道理,他一個軍人,那樣的情況下,他不可能去糾.纏唐靜,如果真是這樣,早就犯了軍法被槍斃了。
況且在上海,教導總隊待的時間不長。
這裡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唐靜未必知道,而那個“冷鋒”也已經死了,或許教導總隊內有知情.人,但誰又知道呢?
如果唐靜爲了躲他纔來的南京,可南京正是教導總隊駐紮的地方,這不是自己主動過來了嗎?
那只有一個解釋,唐靜並不知道“冷鋒”服役的部隊,或者知道了,也不清楚“冷鋒”駐地在何處。
這倒是有可能的,唐靜到南京的時間應該不短了,這證明“冷鋒”早就去過上海,他一個教導總隊小小的少尉參謀,無故不會輕易離開部隊,而且還是從南京跑到上海去,這裡面會有什麼事情呢?
教導總隊的軍紀可不比雜牌軍,那桂永卿治軍可不寬容。
這裡面是有些令人費解的地方,可惜他不是那個“冷鋒”,唐靜的解釋又語焉不詳,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還真是有些難度了。
不對,唐靜知道自己的部隊在南京,這說明她是知道的,可她對自己說是爲了躲避他的糾.纏纔去的南京,卻對自己的父親說,她是去南京找自己?
這說明唐靜對自己撒了謊,她爲什麼要對自己撒謊?
因爲自己裝失憶的關係,很多事情他都沒有深究,因爲他自己下意思的也認爲,深究對自己沒有好處,既然不記得了,那就讓他過去算了。
當他知道唐靜對這段婚約關係的態度的時候,他自己都是下意思的鬆了一口氣,他搶了別人的身份,總不能連人家的未婚妻也霸佔了,這是一種很不道德的行爲,這讓他有一種負罪感。
好在唐靜似乎也不喜歡自己,並且還同意解除婚約,這倒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的辦法。
那個“冷鋒”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從陰曹地府裡活過來給他當丈夫,她也可以以自由之身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這是皆大歡喜的一件事,冷鋒也感覺自己卸下了一層負擔。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有些低估了自己這位“未婚妻”了,她實在沒有必要對自己撒謊,也許,他們需要一次開誠佈公的談話。
“你沒有見到靜丫頭?”冷浩然驚訝的問道。
“我見到了,唐靜也在我的部隊,她跟小月在一起,她現在還是我的野戰醫院的院長。”冷鋒知道,有些事情瞞不住,他也沒想隱瞞。
“好小子,你們倆在一起了?”冷浩然哈哈大笑。
“父親,我跟唐靜其實……”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就不要跟我們說了,小靜去了南京,正逢日軍經進犯上海,你唐伯伯急的不行,拍了幾次電報去南京,想讓小靜回上海,可惜都是泥牛入海,根本就沒有回信,他想起我,於是給我拍了封電報,想讓我幫忙,我哪裡找得到你,而且你妹妹小月也在南京,我就只能託人給你妹妹帶了一封信,那封信你收到了吧?”
冷鋒點了點頭。
“我是想讓兩個丫頭一起回溫州老家的,哎,誰知道後面戰局變化那麼快,幾十萬****敗的那麼慘,你不知道,日軍兵犯南京那幾天,我和你娘整天是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那段日子真是熬過來的。”冷浩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接着道,“後來,也不知道從哪裡傳來有關你的消息,說你在南京帶領一支隊伍抗日,立下戰功,我這當爹的,父憑子貴,被推舉爲參議員,那可真是如同在夢中一般。”
冷鋒笑了笑,這個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老蔣倒是會籠絡人。
“後來溫州也淪陷了,你爹我大小也算是領了國民政府的小官了,留下來肯定沒好果子吃,所以我跟你娘商議了一下,隨省府機關一路西遷,直到來到武漢。”
日本人要知道直到他們是他“冷鋒”的父母,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留住她們吧,這可是威脅他唯一的軟肋。
“父親,我這一次來,也是想跟二老說一件事。”
“什麼事情?”
“我想把二老接過去住,這裡不安全,我在漢口置辦了一棟小樓,那裡比較清靜,周圍環境也不錯,我也能就近照顧。”冷鋒道。
“鋒兒,真的嗎?”程素雲激動的問道。
“小鋒,你哪來的錢置辦小樓?”冷浩然瞪了自家夫人一眼,對冷鋒嚴厲的問道。
“這是上峰的安排,原來是作爲我的官邸,我不住,那也是空着,何況我現在是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處心積慮的想要除掉我,可他們沒有這個本事對付我,可萬一他們喪心病狂起來,對付二老,那可就難說了。”冷鋒解釋道。
冷鋒這麼一說,冷浩然眼中頓時柔和多了,當初他們決定離開生活多年的家園,不也正是這個擔心嗎?
“我和你娘過去住,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會,那個小樓雖然是我的官邸,但我基本上不會回去住……”
“你不回去住,我們住進去算什麼?”冷浩然一聽,頓時有些怒了,他不就是希望一家人住在一起嗎?
“父親,我現在是軍人,身不由己,只有把侵略者趕走,才能過太平日子,再說,我現在身邊危機四伏,我不能把危險帶給您二老。”冷鋒解釋道。
“算了,你一番苦心我和你娘明白了,你不回來住就不回來住,只要你常回來看我們就是了。”冷浩然嘆了一口氣。
“今天有點兒晚了,明天我派人來給您搬家,不過這院子暫時別退了,租賃契約給我。”冷鋒道。
“你這是……”
“我有用,父親,您別問了,對您沒好處。”冷鋒道。
“回頭我讓你娘拿給你就是了。”
總算把兩位老人給安排好了,也算是暫時了了一樁心事,至於二老的安全,冷鋒自然會有準備的。
冷浩然夫婦跟他的父子關係遲早會曝光的,日本人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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