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蘇城,寧靜而安詳。
華燈初上,繼而便在日軍的巡邏腳步聲中逐次熄滅,遠處看來,很有層次感。就像一陣妖風襲過之後,輝煌隨之寂滅,很瘮人!
黎葉站在屋頂高處,看着這一幕,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悲涼。
“這就是你說的好日子?!”
黎葉壓抑下眼中怒火,對不甘寂寞抱着孩子爬上來的金秀欣低聲吼道。
“只能怪你們政府和軍隊無能!”
金秀欣有種莫名的優異感。
“你們?你不是炎黃子孫?簡直是國人恥辱!難怪滿清會失去民心!好一個你們!”
黎葉的反擊使得金秀欣率先壓抑不住怒火。
“你胡說!”
金秀欣眼中殺機陡然大爲熾盛。
不得不承認,美人生氣起來,還是美的。要是一般的賤骨頭軟蛋,絕對會立馬軟下來,跟美女道歉,而顯然,金秀欣也比較熟悉這種受人(男人)們奉承的慣例,可是這次顯然失敗了。
“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有數。何必自欺欺人!連剛發生的史實都不敢承認,正視自己都不敢,還談什麼復興?”
黎葉對這種鐵桿漢-奸行徑,非常鄙夷,也遂對她半點也不客氣。
要不是爲了她懷裡的小傢伙安全考慮,避免不太刺激到她,他說的還算是客氣的。
金秀欣的怒火卻忽地消散了,她記起了眼前這人的輝煌戰績,或者說是駭人滅殺鬼子的歷史,連老蔣都奈何不得他,老蔣對待黎葉是左右爲難!得之如骨鯁在喉,失之立馬悔恨莫及。
她愣了會,才語氣軟弱下來,道:“我們一定要互相傷害麼?”
黎葉一愣,隨即哭笑不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他真的有些懷疑,金秀欣是否也是穿越人士,她思維機變迥異,跟現代看多了宮廷劇的腐女很像。
黎葉也懶得理會她:“下去吧,我們該行動了。”
金秀欣是第一次感受到他敵意、或者說是蔑視消失了,她眼中一喜:“原來,這傢伙,吃軟不吃硬啊!”
她急忙順從地點點頭,踩着三張櫃檯、桌、椅搭建成的梯臺,慢悠悠地下到地面上,看着黎葉下來搬桌椅恢復原來傢俱佈局,她眼中閃動一番計較深思……
黎葉準備好一切後,按照記憶中鬼子的巡邏規律,帶着金秀欣穿插在大街小巷,他比較奇怪的是她居然無比順從、合作,真是挺怪的——絕對不可能是她害怕招來的鬼子被連番消滅,對於她這樣只顧自己或族人的利益的人來說,絕對不會心疼鬼子的犧牲多少。
不管怎樣,當前只要金秀欣不影響出城事宜,先不管她安的什麼心,出了城再說,當前只把她的反常暗暗記在心間。
一個多小時後,黎葉帶着一大一小,終於順利來到了王家。
“四哥,你們終於來了。”
王瑜蓮親自守在門口,對黎葉的到來給予了最誠摯的歡迎。
但,看到金秀欣的瞬間,王瑜蓮的面色頓時一沉,冷哼一聲,伸手想要抱過孩子,被反應敏捷的金秀欣躲了過去。
王瑜蓮擔憂道:“孩子是不是一天都沒吃東西?餓壞了怎辦?還有,你快點解開孩子昏睡迷-藥,這對小孩子身體不好……”
金秀欣對王瑜蓮燦爛一笑:“別擔心,我來之前餵過孩子了。還有,崛田老鬼的人品不怎麼樣,但是這用藥是絕對的行家,這迷-藥被他改動過配方,對孩子身體不會有壞影響,反而還有好處。這其中的藥理,不便跟你這種外行解釋。”
她倆鬥起了嘴角,而不經意間的話語,使得黎葉心裡一緊。
“從金秀欣自信至自豪的語氣中,無不顯示着,她絕對也是用藥的行家,否則絕對不可能理解崛田老鬼的配方原理。當然,也不排除她刻意營造一個‘她金秀欣很厲害’的印象,可以使得我們心生顧忌,不敢輕易對她下手……”
當然黎葉偏向於前者,前番在南昌因爲田中那個妖媚之姬的施毒,他可是吃盡了苦頭。此際對金秀欣是心裡更加警惕了。
此時,在警惕查看外面情況的袁成奎,進來關好門,對衆人點點頭:“一切正常。”
時才插不上嘴的小六子、福伯,這才圍了過來。
小六子道:“黎爺,我們多了些客人。”
黎葉訝道:“客人!誰啊?”
小六子還未說話,屋內走出來幾個人,當先一人是李記茶莊掌櫃李青山,其後是蘇南的游擊隊的李隊長和四個隊員,最後則是隱身爲僞軍排長的李化成。
“李四同志,今天多謝你的支援,否則,咱們的情況可就不妙了。”
李隊長感激地跑過來,緊緊握住黎葉的手,用力地搖了搖。
“應該的。對了,你們怎麼會被困在城裡?”
黎葉有些疑惑,看來游擊隊也有自己的入城辦法。
“有緊急任務,一個情報得送出城去。這不,我們用小成子的關係進了城,沒想到鬼子是外鬆內緊,進得來出不去啊!”
李隊長也不隱瞞他,解釋起來……
“這裡不是說話之地,諸位,還是裡邊請吧。”
福伯看看鬥在一起的兩女,邀請大家進屋,也順便爲落在下風的自家大小姐解圍。
衆人是客隨主便,紛紛答應謝謝福伯後,進了屋子。
“想來李四爺還未吃飯,李隊長他們知道你會過來,都等着你。正好大家一起吃點便飯,邊吃邊聊……”
福伯的安排很周到,禮節周全。
黎葉感動道:“早知道,我便早點過來了。”
他看了看沉思中的金秀欣,要不是跟她鬥嘴、耽誤時間,早就過來了。
“得想辦法,把她甩掉。但是,還得想辦法防範她的施毒。”
黎葉眨眨眼,隨即便暫且擱置下處理她的想法,不合時宜。
李隊長哈哈一笑:“等你來,我們才吃得更香啊。這次還要格外感謝王大小姐和福伯的幫助。”
在座的都知道,他指的是通往城外的密道一事。
王瑜蓮橫了金秀欣一眼,纔對李隊長笑道:“您太客氣了,都是中-國-人,理應互相幫助纔是。另外,李掌櫃的,跟我們王家的關係匪淺,可以說,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見外。”
她說起”自己人”,便柔情地看了看黎葉,又惡狠狠地掃了眼金秀欣,兩者是有明顯區分的。
黎葉不是這方面的愚夫,他給不了王瑜蓮想要的未來,更不可能再讓她陷入他的複雜感情糾葛中,遂道:“謝還是要謝的,李隊長感謝的話不多說,不若以茶代酒,感謝咱們瑜蓮妹子,大家從此以後就是親如兄妹了。”
李隊長也看出來問題,接茬笑道:“對對對,咱們大家一起,以茶代酒,敬瑜蓮妹子一杯。”
李化成也起鬨道:“對對對,多謝瑜蓮妹子支持咱們蘇-南遊擊隊。先乾爲敬!”
王瑜蓮一時間傻眼,她沒想到黎葉會在這時候點明關係,這算是暗示麼?
她在接觸到金秀欣的戲謔眼光時,內心充滿了酸楚。一杯極品好茶,喝得極不是滋味。
黎葉眼中閃過愧疚:“長痛不如短痛,你以後會有屬於你的真心幸福的。”
福伯老成世故,看在眼裡,心裡也暗自嘆了口氣……
金秀欣同爲女人,還是擅長處理男女關係的絕色美女,對於王瑜蓮的倒貼行爲,頗爲看不順眼。卻還是帶着些許憐憫,心裡對於黎葉專情的苗秀蘭,格外渴望見到……
總之,一頓飯,吃得好幾人心情彆扭。
飯後,福伯張羅着掛出一副古老破舊的蘇城的城防圖,他的家的密道就隱匿在這幅圖裡。
李隊長等人看得一頭霧水:“這……”
福伯介紹道:“這是隻有王家家主才口口相傳的秘密,沒有關竅,別人得到了這幅圖,也休想找到密道。”
也就是說,只有王瑜蓮才知道那條密道的位置。
衆人看向她,只見她精神恍惚,不由得擔憂起來……
“瑜蓮妹子。”
跟她最熟的李化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什麼?”
王瑜蓮隨即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俏臉一紅,繼而看到福伯打着眼色,她才恢復正常。
她抿抿嘴,道:“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要想得到我王家出城密道,有個條件你們先得同意……”
衆人紛紛傻眼:“哈?”
黎葉頭皮一緊,忙道:“不必了,既然是王家自古傳下的秘密,我們也不必強求你家貢獻出來。出城我來想辦法……”
王瑜蓮幽怨地看看他:“難道李四大哥,或者說黎葉大哥,你就這麼狠心,拒絕小妹麼?”
好多跡象,都不難猜出黎葉的身份,王家在江南好歹生根發芽上百年,枝繁葉茂,身爲一家之主的王瑜蓮,絕非在他面前表現得那般柔弱的。只是她不該將感情當作交易,這點黎葉絕難接受!
黎葉沒有身份被揭穿的尷尬和惶恐,他誠摯道:“瑜蓮妹子說哪裡話,我心中早就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一家人雖有明算賬之說,但感情是不變的。”
王瑜蓮身體一晃,面色悽苦,眼中含淚:“親妹妹?!好好好……”
黎葉起身道:“瑜蓮妹子、福伯,多謝你們這幾天的照顧和幫忙,黎某銘記在心!小六子,咱們走……”
王瑜蓮面色一變,急忙張開手道:“四哥,不不不,你別走。我,小妹,我沒有……”
黎葉抓住她的肩膀道:“你相信我,密道對我來說不是必須,還是留着王家遇到危機時使用,咱們這些人知道了,也容易泄密。這畢竟是王家祖輩耗費巨大心血傳承下來的機密。”
他繞過呆滯的王瑜蓮,帶着小六子、袁成奎,還有抱着孩子自覺跟上的金秀欣,一起打開院門離開王家……
“這……,瑜蓮妹子,我黨是有紀律的,既然你知道了黎葉的身份,那就要理解。不管怎樣,多謝你的慷概援助,今後你們若有困難,只需通知一聲,我們蘇-南遊擊隊一定會全力相助。福伯,多謝了。”
李隊長等人也趕忙跟王瑜蓮、福伯告辭,追向黎葉幾人……
“福伯,這是爲什麼?”
身爲商人世家,她從小被教育得已經習慣利益交換,從未有過感情經驗的她,把商場上的一套法則套用進來,遭受這番局面,她很難理解,她哪裡錯了?!
“小姐,你不該把咱們那一套,用在感情上,特別是對那黎葉。唉……”
福伯嘆口氣,收起了地圖。他身爲王家人,自然體會到大小姐的痛苦心情,但他心裡對於黎葉的決絕,是很欣賞的。不能有好結果的感情,早點斷了,這樣對二人都好!
他心裡希翼:“小姐,希望你早點從情傷中,解脫出來。得到真正屬於你的感情……”
“黎爺,你會不會太……那個了?”
小六子比較心疼王瑜蓮。
“嘻嘻,你知道什麼!這樣纔是真男人。他倆不可能有結果的。早說清楚早好……”
金秀欣鄙夷地看着小六子:“你自己若是喜歡人家,那就去追求啊。”
小六子面色一紅:“去去,妖女,早點放了孩子,快滾蛋!”
金秀欣放浪形骸地“咯咯”嬌笑起來……
小六子哪裡是她對手,面色羞憤地往前疾奔而走,想要離開這妖女越遠越好……
“等下,有情況,你倆保護孩子,我去看看。”
黎葉拉住急衝到前的小六子,朝袁成奎招招手,吩咐一聲,快速跑到前面街角……
此時,李掌櫃、李隊長他們也到了:“怎麼了?”
小六子道:“有情況,黎爺去看了!”
李隊長立即安排道:“你們留下保護孩子,化成跟我看看……”
衆人趕緊將金秀欣和孩子圍在中間,快速行動起來……
黎葉聽見身後動靜,看到二人,囑咐道:“鬼子人不多,你們別開槍,我去解決他們,你們在後面支援,戰況一旦有變化,鳴槍示警後,帶着孩子回甲區,小六子知道路……”
李隊長和李化成點點頭:“你當心一些。”
黎葉點點頭:“知道了。你們也保重。”
他跑到前面街角巷子的陰暗裡,快速閃身不見……
李隊長、李化成立馬倒吸一口涼氣,二人不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但是看到他如此快捷的身手,和對戰場環境的應用,都帶給他們震撼式的感觸,他們忽視一眼,彼此都發覺到了一種戰鬥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