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魚不是“收容所”裡的那些將校俘虜,而是隱匿在普通平民中的高級間諜。
很快,田中的目光鎖定在了一個彪形大漢身上。
此人一身肌肉,孔武有力,特別是他那雙佈滿老繭的手,那不是一般農夫拿鋤頭的手,而是握刀、拿槍磨礪出來的。而且他的眼神,充滿了死寂的暮氣。這是一個上過戰場、血戰倖存的精銳纔有的特別氣勢。
“你,出來!”
田中隆吉讓松本大佐派人將大漢圍住,十幾條槍指着他,將他帶到了田中隆吉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田中少將釋放的友善,並未得到應有的迴應。
於是,“收容所”所長松本大佐立即唱紅臉,喝道:“喂噫!你的,馬上回答將軍……”
那大漢眼神一眯,一股寒氣從裡面射出,很快隱去。但是這瞬間,足夠讓周邊的鬼子們神經緊繃起來,所有鬼子的槍口緊張地對準了他……
“嗨噫!”
田中並不介意的樣子,他笑着揮手,讓鬼子們後退一些。他眼神中“貓戲老鼠”的優越感,十分濃重。
大漢不由得冷哼一聲,並不願搭理他……
“八嘎!”
松本立即抽出槍,直接對準旁邊的一個乾瘦中年男人,“啪啪”兩槍,將他擊倒在地……
“你!狗-日-的小鬼子,有種衝我來!”
大漢渾身氣得顫慄着,兩個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中血色紅絲漸漸盈眶,像一頭被激怒的洪荒兇獸,隨時都會噬人!
“嘎嘎,你的,回答。否則……”
松本將槍口對準了另一個渾身發軟、雙腿顫抖的十幾歲稚嫩少年,眼卻戲謔地看着大漢……
走廊裡的鬼子,聽到槍聲全部行動起來,圍了好幾層,拉動槍栓,舉槍對準其餘的監牢戰俘……
“日!”
黎葉的牙齒都快咬碎了。
他想不到這些鬼子如此草菅人命,此刻他有些清晰感受到外間傳說的“殺人魔窟”是何等所在,這些殘忍的鬼子都該死!!!
“呼呼……”
黎葉大口喘息起來,情緒差點失控。想着還要找到原雪,或許還有她任務目標的“黑桃九”周青峰,他好容易讓自己平靜下來……
看着鬼子們的包圍圈,他被擠在後面一堆。此時,正是他去其它地方搜索的最好時機……
看看被圍在鬼子圈裡、那處鐵柵欄門口的壯漢,比鬼子高出一頭的大漢,顯得愈加威嚴、勢不可侵。
黎葉閉上眼睛、轉過頭,將那個大漢的巍峨身形印在眼底、留在心裡深處,心裡暗道:“堅持住,兄弟!”
他的身形悄然離開,轉入廁所方向,廁所右邊是病號隔離室,左邊方向數十米是小竈、女戰俘室,在女戰俘那排的隔壁纔是將校班、衛兵班和醫務室。
病號隔離室、醫務室是這次探察目的地,因此黎葉需要繞一大圈,避開戰俘營中間區域的田中、松本等鬼子聚集地……
過程很順利,但是病號隔離室沒有半個人影。
黎葉心裡一緊,這兩個可能都很不妙,一是鬼子不接受待死之人、直接處理了,二是松本這廝得知田中隆吉要來、提前將病號隔離室清理乾淨了……
他只能寄希望於原雪的目標得了小病,在醫務室。這可能性有點小,但是他得先去女戰俘室去探探……
走了一個倒“l”型的路程,黎葉纔在拐角找到了女戰俘關押室。這裡的條件比戰俘營區要好些,但是女戰俘在只剩下獸-性的鬼子看押下,是什麼命運,可想而知……
黎葉的到來,立即讓這些女戰俘慌亂縮成一團,不少受到國府宣傳、參加抗日的愛國女青年,被大批俘虜在此,按照情報不止是這點人啊!而且,她們看起來穿着乾淨,但那神情……標誌着其遭遇。
黎葉心裡一痛,他不敢想象下去,忍着立即解救她們的衝動,仔細辨認後,原雪不在這裡,他果斷離開,經過兩間將校班後,在衛兵班旁,找到醫務室……
“喂,你怎麼來了?”
黎葉才走到門口,便感覺渾身刺痛,隨即對準他的槍口移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透着驚喜,正是原雪。
她一身護士服,喬裝成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但黎葉對她很熟悉,看身形、聽聲音便知道是她。
“你快跟我走,田中隆吉來了。”
黎葉一把拉着她的手。
“什麼?田中隆吉!不好,你等等我……”
原雪立即轉身走進醫務室,不多時,扶出來一個面色暗青、脣無血色的男人,正是黑桃九。
“是你啊。”
周青峰笑得乾癟難看,但怪異的是居然讓人感覺到純淨質樸的親善和睦。就像老朋友見面,說一聲“你來了”那般自然親切。
“閒話少敘,我先帶你們離開再說……”
黎葉接替原雪扶住周青峰,隨即彎腰將他背在背上……
“我們還有同志在裡面……”
周青峰氣息微弱地提醒起來……
“我知道,等你出去後,我再來救他們。”
黎葉隨口應道。
他看看前面的衛兵室,帶着二人進入裡間,四個鬼子正在裡面執勤,看到三人進來,都第一時間看了過來……
原雪沙啞着聲音,說了句什麼,四個傢伙居然點點頭沒有再理會……
周青峰顯然懂日語,他在黎葉耳邊輕聲道:“動手!快……”
黎葉無需提醒,在原雪的輔助下,將周青峰放在一隻椅子上後,便摸出兩把消音手槍,“噗噗噗噗”接連四下,四個鬼子還未反應過來便倒在地上……
周青峰笑得很開心,讚道:“還是,那麼強!”
黎葉收拾一下,回道:“行了,別拍馬屁了。趕緊換上鬼子衣服……”
原雪跟他一起剝下鬼子的衣服,等她們二人換好後,黎葉也從外面回來,塞了兩個炸藥包給原雪。
“我在前面鬧出動靜後,你們立即炸開高牆電網,繞過鬼子靶場,穿過北城牆,在北大街那裡,有田中隆吉帶來的車隊。司機現在估計都被招集進來了……。你們搶到車,然後去找老張,他會安排你們去找結巴。我在那裡找了些醫生……”
黎葉快速將情況介紹一遍後,留下四把手槍、手雷彈藥等,隨即跟二人分開……
以原雪的實力,有了炸藥包,便能出這座集中營,那時鬼子再想留住她,機率不大!即便是那些司機還在,原雪一個人便能料理了那些鬼子……
黎葉徑直從衛兵室,衝進前面隊部,雖然只有兩把手槍,但是他的連番快速射擊,使得這些鬼子措手不及,手上武器都來不及撈着,只在他更換兩輪彈夾後,便只剩下不到10個鬼子……
這些鬼子取槍來不及,但是擰着刀、甚或空着手,便“哇呀呀”怒吼着向黎葉撲來……
“噗!”
黎葉當心一腳,便將一個鬼子踹飛,其胸骨凹陷程度、存活機率不大……
因爲這個鬼子的身體橫飛遮擋,隨即其他鬼子陸續撲來時,黎葉已經更換好彈夾,“噗噗噗”幾槍,便使得這些鬼子死不瞑目……
“嗯?”
黎葉出了這隊部,差點開槍。卻是見到又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是曾在南京戰場上一起戰鬥過的一個國-軍將領,他們雙方並無深交,但彼此算是認識……
“你來救我們出去?這裡的日子跟地域一樣,老子一刻都呆不了了。”
“行,跟着她倆。這裡的武器,你們裝備上……”
黎葉沒等他們這些將校戰俘換裝完,便跑向前面空地,因爲前方拐角,已經有鬼子聽到動靜前來查看……
“噗噗噗噗噗噗……”
黎葉直接開火,讓才轉過營房拐角的幾個鬼子、眉心中彈倒地……
這下完全點燃了火藥桶般,大批的鬼子從戰俘營中央區域、衝了出來……
“嗤嗤嗤嗤……”
黎葉先發制人,他扔出去的手雷,直接將鬼子羣炸開一個大缺口……
“轟轟轟……”
爆炸聲後,便是鬼子“嘟嘟嘟”的尖利哨音……
黎葉此惡口衝進了拐角,有暇回頭看了看:原雪抱着炸藥包、一幫將校戰俘擡着周青峰、帶着那些女戰俘,衝向了高壓電網的高牆……
“篤咄咄……”
幾發子彈打在黎葉周邊的營區牆上、地上,隨即“叭勾、叭勾”的槍聲響起,鬼子重新組織好進攻陣型,向他殺來……
“再來!”
黎葉收起手槍,拔出幾顆手雷的保險、激活後、再次精準扔進鬼子羣裡……
“轟轟轟轟轟轟……”
這愈加激烈的爆炸聲,使得外面的鬼子和皇協軍大批地衝進了戰俘營區的點名場內……
“轟!”
高牆處傳來的爆炸聲,使得黎葉精神一振。
他退回戰俘營中間營房的拐角處,看去,原雪等人正從高牆的缺口穿了出去,隨即外面傳來槍聲、車輛發動的聲音……
“八嘎!”
“一庫、一庫……”
“嘟嘟嘟……”
“踏踏踏……”
鬼子們混亂的聲響,越發靠近了……
黎葉笑了笑,徑直取出彈藥不多的幾門75mm野炮,數百鬼子、僞軍們轉過拐角,立即面色大變地驚叫起來,但是聲音立即被炮聲吞噬……
“轟轟轟轟轟轟……”
75mm榴彈直接將鬼子羣打穿好幾道血路,隨即,將鬼子集中營的炮樓敲掉,接着是四角的機槍堡壘、城牆上的鬼子警衛……
等他收起彈藥耗盡的野炮後,揹着三支擲彈筒,跑了出來,正好跟田中隆吉、松本等鬼子夾道相逢……
在鬼子們猙獰的面孔下,黎葉瞬間取下擲彈筒,對準這些殘忍的鬼子,鬼子們紛紛色變……
“轟轟轟轟轟轟……”
一番轟炸,手雷的威力確實跟野炮天差地別,不少手雷直接被田中和松本的衛兵冒死擋住,儘管傷亡超大,但是在相對狹窄的戰俘營區走廊內,着實削弱不少威力。
因爲黎葉需要顧忌戰俘們的性命,才使得田中、松本等鬼子在衛兵護衛下,從病號隔離室方位衝了出去、跟接應的鬼子、僞軍們匯合了……
黎葉的彈藥不算多,當前兩頭都被他轟開後,正是所有戰俘逃亡的最佳時機,他趕緊打開營房門……
“都出來,跟我走!”
這裡的戰俘成千上萬,有國-軍、八-路、新-四-軍等,黎葉一聲招呼,不少人認得他,大部分不認識。但現在有了逃出這個殺人魔窟的時機,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殺!”
“衝!”
……
黎葉一把撈着那個大漢,塞給他一支手槍後,帶着他們朝着相反方向,綴着原雪她們的方位,在那個高牆破洞出、鑽了出去……
還未站定,外間的鬼子,從靶場、城牆上紛紛朝他們射擊……
“篤篤篤……”
周邊被打得塵屑四濺,不少戰士被擊倒,但是更多的人有黎葉斷後、而快速衝了出去……
“轟轟轟轟……”
不過擲彈筒並非是直射,黎葉打出的弧度,使得手雷被拋射十分精準,一番轟炸,首先是靶場上的鬼子被炸翻近百,接着城牆上的鬼子不少被炸飛、跌下來摔得血肉模糊,其餘被炸得不敢露頭……
他此時才扔掉第二根發燙的幾近報廢的擲彈筒,端着最後一支,挎着僅剩的最後一包手雷,衝到了北大街上。
這一路上,他們發現前面一批、有不少女戰俘被擊倒在逃往新生的希望之途上。還有幾個國-軍將校也倒下了……
黎葉顧不上感概,他迅速開火,將一波追擊的鬼子炸退後,拉着跟在他身邊的壯漢,拐進了一處街道小巷……
而此際的大部分戰俘,分爲好幾撥各自搶佔了不少車輛,衝向城外……
“你去老張的據點,老周他們在那裡,我得將這些送出城外……”
黎葉將地址告訴這個不喜多言的壯漢後,快速跑出巷口,朝北城門衝去,但那裡的僞軍,好像早被戰俘們的車隊沖垮……
他沒有過多參與進攻,只是搶了一門92步兵炮,駐守斷後……
“轟轟轟轟轟轟……”
此處的彈藥雖說不算充足,但支持到所有戰俘們遠離城門,還是足夠的……
“黎爺,你保重!”
幾個跟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戰士,在車上跟他遠遠地揮手……
“剩下的路,就靠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黎葉默默祈禱,這些戰俘有三成損耗在這龍城內,剩下的在逃亡路上又會有多少人犧牲?他不能保證,起碼將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大極限,能夠多活一個,那都是抗戰對敵的一筆財富……
他打完炮彈後,炸燬步兵炮,才鑽進北城複雜的巷子網道中……
“轟!”
一聲巨響,從身後不遠處的北城門傳來,那是追擊的鬼子們收到了他留下的“禮物”,庫存的近半炸藥包都佈置在了北城門,其威力——看升騰的濃煙和血霧便知……
“可惜!沒炸死田中。”
黎葉沒有受到少將級別該有的氣血值收割,微微有些遺憾。
回到老張的茶鋪,經張貴指點,快速回了小院,這裡卻只有原雪、周青峰、壯漢三人……
“呃,只有你們三個回來了?”
黎葉還以爲會多幾個八-路、或新-四-軍的同志。
“……大家都有自己的路子,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
周青峰輕聲細語地解釋了一下。
“哦,知道了。”
黎葉本不想摻和他的那些絕密的事情,才淡淡迴應。
不想,周青峰主動跟他說了一些事情……
黎葉一驚:“又要打大仗了?!鬼子這是不想消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