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榆蓮和老程他們在當夜、就一起跟着車隊趕去了芷江機場。
而黎葉留在武陽，不僅僅是因爲答應了老王，承諾是一回事，主要還是他懸而未決的拉清單、糾偏的任務。
雖說蝨子多了不怕癢，但現在有機會清除掉一些冗雜的盤根錯節，還是清理乾淨爲上——免得給家人尤其是孩子們帶去未知危險……
“黎爺，新寧的人撤了。”
曲偉年說的是新寧的國-軍58師的那個營。
才過了兩天，局勢變化太快。
“知道了。”
黎葉隨口問道：“小六……餘銘山，呃，新寧的那個特派員撤過來了沒？”
“這個……”
曲偉年抓抓臉，他沒關注這個啊。
“黎爺。”
錢軍易喘着氣跑來，邀功般彙報，說：“那個，什麼特派員好像是受傷了。迷糊中，說要見你。”
“黎爺。”
薛禮洪此時也跑來，他後面跟着他的“大侄子”薛長貴。
兩人現在調到了黎葉身邊，做警衛兵，主要負責照料五匹戰馬。
曲大嘴同鞋，現在也調到了黎葉身邊，但他主要負責復裝彈藥，這種精細活，現在也只有他能完成，即便是這樣，合格率也不是太高，好在黎葉存儲的空彈殼、炮彈殼很多很多，勉強能填補主戰彈藥的稀缺……
“草料沒了。”
薛長貴趕上來插了一句，便被薛禮洪拉到身後。
“我來說，都沒說重點。”
薛禮洪看看麴錢二人，跟他們打招呼後，跟黎葉道：“有幾個國-軍長官看到我們的馬，他們想買、或者用物資交換。黎爺，您看？”
“要我們的馬？逃跑時用麼？！”
黎葉嗤笑道：“他們打算用什麼來換？”
“嘿嘿嘿……”
幾個人跟着他一起笑了起來。
“他們說，條件任您提出來。”
薛禮洪好像很擅長處理這類事情，跟從小家教和耳濡目染有關。
“我們最少要留下三匹，剩下兩匹你們倆看着辦，換來多少東西，你倆自己留着。”
黎葉對自己人向來大方。
“是，您看我的吧。”
薛禮洪和薛長貴都樂了，想不到跟在黎葉身邊，油水這麼豐厚！
“但你倆注意了，要是咱們離開武陽時沒三匹馬，你倆就腿着走！”
黎葉不想他們得意忘形，加了一道緊箍咒。
“是，明白，我倆肯定保證剩下的三匹馬都養得肥肥壯壯的……”
“去去，光長膘，那能夠！不懂別瞎說，黎爺您放心交給我，保證三匹馬比原來還壯實精神……”
“大侄子，怎麼跟你叔兒說話吶？！”
“滾！少爺，以後再隊伍裡，你別再提這個，否則翻臉啊……”
“滾！別叫少爺……”
兩個活寶應聲後，互懟着屁顛屁顛地跑了。
“黎爺，國-軍這麼個樣子，咱們還留在這裡麼？”
曲偉年深知國-軍上下官兵的德性，笑過後，便難免有些擔憂。
“是啊，黎爺，武陽守軍本來就少，就算加上新寧撤回來的不到半個營，兵少不說，而且當官的還這個德性……”
錢軍易皺着眉，他以前也這個德性，打起仗來最先想的就是逃跑，也算知己知彼吧，他也愁啊。
“沒事，咱們本來就不指望靠着他們。”
黎葉打斷道：“想想我們這一路。”
“是啊！”
麴錢二人想到從蜀地一路到湘西，心中的信心重新火熱起來。
“對了，黎爺，要不要去看於特派員？”
錢軍易給二薛攪和了爭功的彙報，這時重新提起，讓曲偉年面色有些不愉（黎葉問餘銘山的情況，他沒回答上來）。
“不用了，你去醫院看看，回來和我說說他情況，我又不是醫生，去了也幫不上忙，等結果出來再說吧。”
黎葉現在不想見餘銘山，真有些膈應了。
“黎爺，妥了。”
薛禮洪和薛長貴快速回返，報喜道：“我們用兩匹戰馬，換了好些物資，餵馬的飼料就有好幾大車，拉扯的老黃牛一頭，活羊也有七八頭……”
“……”
黎葉一愣，還真是遇上了奇葩。
他擺擺手，不想再管這些瑣事。
“黎爺，我們是不是提前做好準備？”
曲偉年沒弄到餘銘山的詳細情況，頗感遺憾——感覺落了錢某人一大截，此時趕緊從其它方面彌補回來——關於戰鬥這塊兒纔是時下軍人的主要素質能力體現啊。
“嗯，你這點提的很好，讓戰士們都做好隨時戰鬥的心理準備。”
黎葉把這件事交給曲偉年去做，帶兵輪值守勤曲偉年很有經驗，無需黎葉過多關注、消耗精力。
“黎爺，火藥不夠啦！”
麴錢和二薛幾人剛走，還沒靜下來幾分鐘，曲大嘴十指黢黑地跑了出來，他面上還有手指抹汗的黑印，看着很有喜感。
“行，我再弄一些來，你先把6.5mm口徑有阪步槍子彈、檢查一遍，次品留給我——有用，合格的全部分發下去、給戰士們都準備五個基數的……”
黎葉張嘴就是大單子，曲大嘴都快嚇傻了。
“多少？！五個基數！”
曲大嘴抱着頭，“太多啦，我連一半都沒完成吶！還有那麼些炮彈，怎辦？”
“你不急，慢慢來，時間還有的是。”
黎葉用手壓了壓，安慰道：“你先把弄好的分發下去，然後，洗澡，睡個好覺。明天上午再接着做。”
“……好吧。”
曲大嘴鼓着肉嘟嘟的大臉，隨即又連連打了幾個哈欠，便沒推辭，返身走進了內院……
走馬換將一般，此時才真正安靜下來。
黎葉一直沉寂在自己的小天地，研究和思索直至天色再次黑沉，纔有薛長貴進來他的書房、喚他出去吃飯。
外面曲偉年、錢軍易、薛禮洪、薛長貴、曲大嘴幾人都到齊了，就等他一個人，來了便開動……
吃完飯，幾人都沒回房休息——除了王榆蓮的房間沒人（敢）住、側廂房和書房還是歸了黎葉，其餘房間都被新住進來的麴錢等人分完。
“外面能跑的國-軍都跑了，百姓們聽說新寧被鬼子佔了、好多人都搬出城了，城內都空了……”
曲偉年先將城內各處的情況，介紹一番。
“其實，那些人走了，對我們更有利。”
黎葉道：“他們留在城裡，不定惹出什麼亂子，萬一我們和小鬼子斗的關鍵時刻，他們礙手礙腳地幫了倒忙，那豈不是更不好。”
“也對。”
麴錢等人都不由點頭認可這個觀點。
“武陽是綏寧、洞口至洪江的交通樞紐，軍事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黎葉和他們都挪到書房，攤開地圖，道：“武陽守軍、加上我們這百八十人，還有從新寧退回來的半個營的兵力，總數雖然還是很少，但是去蕪存菁後，戰鬥殺傷效率其實更高。
說這個，不是說我們一定能夠擋得住鬼子師團和旅團的兵力進攻，而是我們能打得更默契、少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我和第四方面軍的王司令、第三方面軍的湯司令，都聯繫好了，武陽周邊的第26軍第44師、第27集團軍的第94軍三個主力師等部，都會在戰鬥打響的第一時間、趕來夾擊鬼子……”
“太好啦！”
這下衆人才算真正把心落回肚子裡。
如果王、湯兩人遵守承諾，他們極有可能在武陽，就能將鬼子包了餃子，就像鬼子右翼戰場上，被73軍將渡邊47師團在資水打得顏面盡失一般……
“不過，黎爺，您要小心姓湯的。”
錢軍易是特勤出身，對國-軍的各大將領，都有很深的研究
“我很瞭解他，老湯指揮戰役，絕對冷血到殘酷般的冷靜。”
黎葉見他們疑惑，順嘴講了下：“我在南口初入戰場時，就是在湯將軍的所屬部隊，後來雖然被打散、又到了其它幾支部隊裡廝混過一些時日，可是打臺兒莊時，都說老湯把孫連仲他們都害苦了，其實……
單單從戰術戰略上看，甚至從最後結果來看，他是真的能忍，能沉得住氣，在關鍵時候，纔打出沉重一擊，這也是鬼子深恨他的原因之一……”
他簡單說了說，打消了幾人的擔憂後，對幾人也不忽悠。
他坦誠道：“打鐵還需自身硬，我們其實無需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我們能行？！”
麴錢二人有些迷惑，他倆不像二薛那樣懵懂。
“這些時間以來，鬼子哪次能將我們拿捏住？”
黎葉打氣道：“我們能突圍一次，就能突圍十次、百次，鬼子要真是拿我們有辦法，怎會把我們迫到這裡來？
但，即便是在新寧，鬼子堵住了我們？”
鬼子不僅僅沒堵住他們，還被黎葉夜襲成功，新寧外的鬼子一度差點全盤崩潰……
“是的，是的……”
衆人心裡熱血開始激盪沸騰起來。
“咚咚咚！”
此時，忽然前院子門被人敲響，敲門聲很是急促。
難道是王榆蓮、老程他們遇到了麻煩？
還是鬼子夜襲武陽？
還是餘銘山那小子傷勢過重……
黎葉瞬間想到了很多個可能……
“誰呀？”
薛長貴應聲招呼，抱怨道：“這都（要）睡了，敲什麼敲？”
前院內其實大有人在，上半夜是人數少一些的二連值守，但他們沒有擅自應門，等着薛長貴跑過去開門時，隱匿在暗處，紛紛將槍口對準了大門口。
“什麼敲什麼敲？這裡是我家！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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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國-軍中校面目黑沉地吼道：“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此時黎葉聽到動靜，和麴錢幾人才走出來，聽他說這話，便在心裡一咯噔：“難道老子被人騙了？”
“你是誰？這裡是我剛買的，房契地契都在我手上，還有武陽縣政府的公函，手續齊全，你特麼的想要咋呼人，找錯了人和地兒。”
這話不是黎葉說的，是薛禮洪這個地主家的少爺，自有一股子土-豪霸氣。
“咔嚓，咔嚓……”
黑暗中，百條槍的上膛聲，將來人驚得面色發白。
“算你們狠！但這事兒，沒完！”
中校惱羞成怒地喝罵幾聲，便準備縮回門外、溜之大吉。
可有人不想如他所願。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膽敢在我國統區內橫行霸道，連軍中長官的府邸都敢弄手段、私吞了，林中校也是爲了國家、爲了抗戰大業，做出過貢獻、上過報紙宣傳榜的抗日英雄……呃！”
來人慢慢吞吞、煞有氣勢地輕輕踱步，進了院內，但迎着朦朧月色，依稀看得清楚薛長貴和他身後不遠的黎葉幾人的面貌。
這一瞧見，便看呆了。
此人咆哮一聲：“大膽無恥之徒，還敢在武陽弄虛作假？都有了，給我拿下……”
“不許動！不許動……”
外面胡擦擦一下子擠進了20多人，都是便衣的精壯漢子，每人一支駁殼槍，威風得緊。
“還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黎葉幾人反倒是笑了起來，“原來是何少，怎麼的，想要找回面子？這點人只怕不夠吧！”
立馬曲偉年拍拍手，後面一連的戰士也早被驚動，此時和二連值守的戰士們一起，端着槍，把何少、抗日英雄林中校等人，圍堵在前院門口的內牆處……
“你，你們想要造反麼？”
何大少爺氣得想哭，這臉給打的，無處安放啊。
“爾等擅闖私宅，我有房契爲證，不知道這位林中校，有什麼證據？”
黎葉站了出來，這種情況下，擺事實講道理，有點欺負人啊。
戰士們都不由“噗嗤”笑了起來……
“這是我家！可別，欺人太甚！”
林中校看樣子不像是作假，不過，黎葉不可能爲了他一人，讓兩個連的戰士們大晚上出去喝西北風。
“你說是就是？我還說我是你爸爸，那我就是啦。”
黎葉白了這個頭腦發熱的中校一眼。
這鄙視真的不能忍啊！
“霸佔我祖宅，你還有理啦，我，我跟你們拼啦！”
林中校氣蒙了，當下便要動手。
“住手！”
黎葉一把捏住這個“抗日英雄”的拳頭，他喊住手是阻止己方戰士們，其實真要打起來，對付這一二十個人，他一人就夠了。
“啊！啊……斷了，要斷了！”
林中校嗷嗷直叫，立馬現出原形。
“麻蛋，玷污了抗日英雄的名聲，狗日的軟蛋一個，還真特麼好意思！說說，花了多少錢買的戰功？”
麴錢二人自然極盡所能，各種言語打擊。
“噗！”
林中校掙不脫黎葉的大力，在被人攻愋，立馬氣得吐血。
“你們會後悔噠！”
何少喊得有些歇斯底里。
“不！”
黎葉鬆開了已經氣暈過去的林中校，強調道：“是你們，會後悔噠！”